钟子仪的座船甲板上已经成为了一片人间地狱。到处都是惨叫声和哀号声,举目望去,全是一片血色。这样的情形,即使是杀人如麻的金军士兵。也都吓得魂不附体。就算有侥幸未曾受伤的人,也是惊恐万状,呆若木鸡一般。
刚刚去底下船舱催促踩踏板浆叶的水手加快速度的白原,这时方了上来。
他还暗自咕嘟了一句:“怎么这么久还没把弩箭射出去?搞什么名堂?”
不过他一走上甲板,双足就象被钉住了一样,再也不敢挪动一步了。
在他眼前。就是真正的血池地狱。所有被打中的人,都已经不成人形。全身是血,被击中部位附近的肌肉骨骼都奇形怪状地扭曲着。而没有把打中的人,也眼中失去了神采,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白原呆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慌忙冲到钟子仪面前,抓住他大叫:“大当家,我们撤了吧!这仗是没法打了!”
钟子仪这时方木然地摇了摇头,他挥着半截右臂,张大着口,面目狰狞,似乎想说点什么。
不过,他永远也说不出话了。就在这时,一直被他们追着的中华号,也发起了反击。
中华号右舷的二十门火炮同时发出了怒吼,炮弹呼啸着向钟子仪的座船飞来……
两船现在的距离其实还有些远,约有两百七十多步。但中华号炮手的射击技术却比以前提高了不少。这二十发炮弹竟然有六发命中。而其中一发正好落在钟子仪和白原的脚下……
而这时,中华号上的炮手长王老三正在大骂一个年轻炮手:“你究竟会不会打啊?说了打水线以下。你怎么打到甲板上去了?这样能把敌舰打沉吗?”
那年轻炮手一脸通红,低垂着头不敢答言,他还不知道自己立下了大功。
另外五发命中的炮弹则全在水线以下。钟子仪的座船顿时被炸开五个桌子般大小的大洞。汹涌的海水,鱼贯涌入船舱内。船身开始倾斜、翻沉。不管在底层的水手如何堵漏、排水,都来不及了。这洞口实在太大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挽救它的沉没。这艘金军舰队中最大最坚固的战舰缓慢而不可阻挡的逐渐倾斜,带着它舰上的数百名金军士兵及已经分辨不清的钟子仪和白原尸体渐渐沉没……
残存的金军水兵们从两侧的船舷跳进大海。拼命地向陆地的方向游去。他们都很清楚。如果在船只沉没前不能远离船只,就会被下沉时的旋涡卷进去。
果然,随着大量海水的涌入。这艘座船的右舷结构受力达到了极限。船身发出“嘎吱、嘎吱”的挤压声和摩擦声。
然后。突然之间,船身发出噼哩啪啦的断裂声。然后就瞬间断成了两截,“噗嗵”一声。没入了大海之中。
在这艘大船的沉没处,海面上卷起一个巨大旋涡,似乎要把一切都吞没一般。附近的破碎船板、飘浮在水上的尸首和器物,以衣还没有游远的金军水兵都一下子被卷了进去,带入了海底。
良久之后,漩涡才消失掉,然后破碎的木板以及其他轻浮的物体飘了上来,还有一些金军士兵在海水中挣扎着,他们拼命地向自己这方的其他战舰游去,渴望能得到救援。
只不过。这时的金军战舰全都吓破了胆。虽然他们的数量比岳家军战舰多。可打了这么久,敌军舰船还一艘没沉,而己方却已经沉了十多艘战舰,其中还包括旗舰。在旗舰上的副都督钟子仪和白原均不知所踪,看样子也是凶多吉少。这个时候他们再也提不起和岳家军作战的勇气了。不由自主地就向后退却。
“哼!这个时候才想起逃跑。已经晚了!”杨月冷哼了一声,她对钟子仪可是恨之入骨的。
“现在全体舰只转入进攻,从左右分散拦截。三分之一的火炮用霰弹消灭敌人甲板上的力量,防止他们用撞角冲撞我方舰只,发起接舷战。其他火炮则改用实心弹轰击敌舰水线下的部位,务必将敌舰击沉!”杨月意气风发地下令道。
这时。海面上出现了一幕奇特景色:岳家军的二十多艘战舰,撵着金军的五十多艘战舰跑。倒像是二十多只猎取食物的豹子,在追逐一群逃跑的羚羊。
很快。在岳家军二十多艘战舰的追击炮轰下,这五十多艘金军战舰被击沉击伤二十多艘。
当他们好不容易逃到临安海面时,又遭受到了已经埋伏在此的十余艘岳家军战舰的迎头炮击。他们这才弄清楚为什么岳家军的三十多艘战舰,之前只有二十多艘在和他们作战,感情是有一部分埋伏在了这里,企图断他们的退路。
两面夹击之下,金军舰队大溃败,仅有四五艘逃回了临安码头。大部分战舰皆被击沉,小部分被岳家军俘虏带回。而那些落入水中被岳家军后来救起来的金军水兵亦有上千人之多。
尔后岳云派人审问金俘,才弄清楚是钟子仪下达的攻击命令,想必是听到面前的舰队是自己和杨月指挥的,又见本方数量占优,才打算袭击自己。却不料害人终害己。
“不过这样也好!钟子仪和白原这两个心腹大患除去后,也算了却一层担忧。而且咱们俘虏了上千金军水兵和十来艘战舰,和完颜亮谈判时也更有底气一些了!”岳云呵呵笑道。
随即,他便将薜源召来,让其担任使者,前往临安去见完颜亮,而自己则率舰队继续停留在临安外海,以作威摄。
刚刚安排完撤回中都的第一批金军部队,携带掠夺的财物北返后,完颜亮却得到了徐文的紧急报告,称钟子仪在巡逻临安外海时,擅自与到来的岳家军舰队作战,以致战败身死,金军舰队损失大半。
完颜亮闻言不禁大发雷霆,怒不可遏道:“徒单合喜就是因为擅自出战才招来大败的。朕已经早就下令,未得朕同意,任何部队皆不得主动出击,和敌人交战。他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吗?那么厉害的话当初还会象丧家之犬一般,被岳云打得逃到青州来!”
哈迷蚩连忙劝慰道:“陛下,那钟子仪和杨月、岳云两人仇深似海,当年如若不是因为岳云出手干涉,四海岛的所有舰只和海盗都已经投了大金。他想必是因为听到对方舰队前来,就控制不住心中愤恨,加上自持战舰多,贪功冒进,以致作出如此冲动之举。好在他的车船制造方法和海上作战的基本要领,都已经传授给了我军,徐文都督目前的指挥作战水平更在他之上。倒也不用依靠他什么了。陛下乃万金之躯,身系大金安危,切勿因一莽将之死而气坏了龙体啊!”
完颜亮怒气稍平,但依然脸色铁青道:“朕生气倒不全是因为他擅自出战,导致大败之过。而是他这次战败,害得我主力舰队损失惨重,又让岳云封锁了临安外海。朕原本想以水师载部分精锐之师从塘沽登陆,援救中都的计划就落空了。朕只怕等赶回中都时,中都已经先失陷了!”
纥石烈志宁和哈迷蚩一听,也均默然,从临安到中都有三千多里,还要跨过长江、淮河、黄河三条大江大河。纵使遣轻骑回援,也非一月以上不能到达。而中都的情形已经十分危急了,很难再坚守一月。一旦中都沦陷,给自己这方的所有官员和将兵,心理上的打击将是十分巨大的。
不过就在这时,一名太监进来报道道:“陛下,徐文统制刚才禀报,称岳云派过来了一名使者,说要见陛下,眼下正在殿外等候。”
“让他进来吧!”完颜亮心中也有些疑惑。刚刚两军才发生过两次大战,却不知道岳云怎么会突然想到派使者来见自己。
只见从殿外走进来一位三十五六岁左右的清瘦文士,身着一件白色长衫,洗得一尘不染,一双细长的眼睛炯炯有神,透露着智慧的光芒,他留着三绺长须,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他走进皇宫大殿后,向完颜亮躬身行了一礼道:“大宋海外都护府岳大都督帐下幕僚薜源参见陛下!”
完颜亮听闻之后,目光如矩,对着薜源厉声喝道:“今我大金一举平定宋朝,宋帝赵构小儿已经投降。尔主岳云身为前宋之臣,不遵赵构圣旨降我大金,反而起兵北伐,对抗我大金,企图逆天行事。朕正欲发兵讨之,尔等反自动送上门来,哈哈!这样也好!朕正好杀了你这逆贼之使祭旗,再发兵一举扫平尔主岳云,一统天下!”
他的言词咄咄逼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威摄。而大殿两旁手持刀枪的金国武士也随之举枪示威,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似要将其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