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笑尔今天领到了两周家教的薪水,扣掉中介费,到手800元。
这是闻笑尔人生中第一笔靠自己赚来的零用钱,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她都打算把这几张百元钞票裱起来留作纪念,但转念一想,早晚还是要花的,还是好好计划一下怎么用吧。
买电脑当然是终极目标,不过这么多年第一次自己赚钱,闻笑尔决定拿出其中300块,给爸妈买个礼物留作纪念更有意义。
考虑再三,闻笑尔给爸爸买了一把新的吉列剃须刀,配洁面泡沫。又跑去给妈妈挑了一件冰丝睡裙,是妈妈喜欢的新鲜的绿色,用妈妈的话说,看着就显年轻有朝气。布料特别有垂感,贴到身上冰冰凉滑滑的,睡觉肯定特别舒服。
果然爸爸妈妈收到礼物非常满意。
“姑娘真是没白养啊,我姑娘赚钱知道给我买东西了!”妈妈套上新睡裙,开心的原地转圈,“还是姑娘好哇!哈哈,这我都舍不得穿了,我可得好好留着~这是我姑娘第一次给我买的衣服!”
爸爸也高兴的对闻笑尔的孝心给与了充分的肯定。
闻笑尔忍不住笑道,“别啊,该穿穿,等我以后再赚钱了,我再给你买更好的!”
妈妈过来抱着闻笑尔的脑袋,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
不过随后,爸爸妈妈还是跟闻笑尔说了个不好的消息。妈妈跟舅舅们在边境做了点儿生意,很快要出发跨境到国外去,可能要几个月才能回来。
这么多年爸爸妈妈各自忙碌,不在身边已经是常态。闻笑尔详细问了问妈妈要去的地方,做的事情,妈妈嘱咐闻笑尔要多多回家陪爸爸,他自己在家,怕他吃不好饭。一家人还约定如果放假妈妈不回来,闻笑尔就会跟爸爸去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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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旸正跟着刘爸爸举行一个神秘的仪式,那就是,休息日开着家里的车挨个儿出去加油。说来好笑,刘爸爸家里扔了五台车,算上刘旸那台爆改吉普大白,一共六台。但是又都不是什么好车,大大小小弄了一排。好在他家养车也没什么费用,刘爸爸加油能走单位的油卡,自己家也花不到什么钱。
按照这爷俩儿出交通事故的频率,也的确得多几台车,不然修的速度应该是赶不上他们撞车的速度。
大概也是因为刘爸爸那个脾气秉性,刘旸过去的人生,基本就是一部更新中的坑爹史。打了多少架,刘爸刘妈赔过多少钱就不说了。驾照拿了没多久就因为酒驾造成交通事故被吊销,那次撞坏的还是一辆百万级豪车,好在对方也有部分责任,经过运作,最后赔了几十万,他也进去蹲了几天最后保外就医了事。
如果不是后来刘爸爸突然的发病,可能刘旸这一生也就是跟所有那些,起点就是别人奋斗终点的幸运的孩子们一样,潦草但潇洒地走下去。
也不能说一切都是从刘爸爸病倒开始,只能说所有事情都是一步一步赶在一起的。人的一生就在这一步一步阴差阳错之间,分成了天堂和地狱。
比方说刘旸毕业那年本来就能赶上刘爸爸单位安置系统内部子女的最后一批,本来是个幸运的巧合。但是不巧那个时候刘旸正眼巴巴的蹲在看守所里等待救援,于是错过了最后那份体面的工作。
很多年以后刘旸总结那次的教训,就觉得酒驾确实害人不浅。但得意的忘了形,却真的可以杀人于无形。
回到这个父亲健康且仍然加油不花钱的年份的时候,刘旸从那天起就变成了爸爸妈妈之前最想要的那种孩子。
放假就回家,没事也回家,关心爸爸的血压,偶尔还在妈妈打完麻将时间太晚的时候主动去接她回家。刘妈妈股市的兄弟姐妹们都开始纷纷夸赞她好福气,养了个好儿子。
这一天当刘旸和刘爸爸加完最后一车油回家的路上,接到了刘妈妈的电话。
“老刘,你快来,我撞到别人的车啦!”
刘旸一把抢过电话,“在哪儿,位置发给我!”
爷俩儿按照定位,一脚油门就赶去了事故地点。
远远就能看见路口中间听着两台车,明显是刘妈妈的车左转没有让直行,与对面的车发生了剐蹭。看到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故,爷俩儿都松了一口气。路边停好车,走过去看看情况。
此时刘妈妈老神在在的熄了火牢牢关闭车窗,锁了车门,正抱着一只小狗坐在驾驶室里。车窗外一个中年男子叉着腰正气急败坏地敲着她的车窗。
“我说你到底怎么着你倒是下来说清楚啊?!”说完又啪啪拍了两下车窗,“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开车你还抱个狗你?警察怎么还不来?真是太耽误事儿啦!”
“哎哎哎,好好说话,别动手啊!”刘旸挤进男人跟车门之间,“这不来了么,你想怎么处理,说话就完了呗!吵吵什么呀!”
男人被刘旸的身高优势逼退了两步,看见来了两个男人,音量不自觉的压低了一些,“我要怎么处理?你看这就是她责任啊,得给我修车吧!我这还有事儿呢,这不耽误我事儿呢么!你是说话的那你说怎么办吧!我听听你说怎么办!”
刘旸仔细看了下对方的伤,“报保险,修车呗,有啥咋办的!”
“那不行,我还有事儿呢,没空跟你折腾,你赶紧给我拿钱吧,拿钱我就走了!”
“你自己修,那好,你觉着得多少钱私了?”
男人回头看了看保险杠和车漆,又看了看刘旸,“你给我拿两千块钱吧,拿钱我马上就走了。”
刘旸呵呵一笑,伸手敲了敲刘妈妈的车窗,刘妈妈降下玻璃。
“你没事儿吧?”
刘妈妈抱着小狗“宝宝”,“我没事儿啊~”
“啊,没事儿那你带着宝宝先坐我爸车走吧!”说着给旁边的老刘安排工作,“去,带她俩先走吧,这边我来处理!”
刘妈妈听话的抱着狗下了车,到后座拿上自己的东西。
老刘还有点儿不放心儿子,“你能行啊?”
“快走吧,我等会儿就回去!”
刘爸爸刘妈妈开车先行离去。
那个男人追问刘旸,“怎么办啊,行还是不行啊?”
刘旸打开车门坐了进去,翘起二郎腿摆弄起手机,“看你也不诚心私了,我有的是时间,咱等警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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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一这几天一直借住在一个社团前辈小哥哥的研究生公寓里,他和室友作为交换生出国一段时间,而恰好孟一需要更好的休养环境。
与本科生四人挤在一间且一穷二白的宿舍不同,研究生公寓楼全部为双人标准间。也不像本科宿舍禁用一切大功率电器,男生想煮个泡面女生熨个头发的耗电都有可能触发保险而导致全寝断电,这里冰箱洗衣机烤箱燃气灶等等设备一应俱全,完全就是温馨小家的模样。
在学校里的孩子们不懂社会的规则,但是本科生看到研究生公寓的时候,就真切体验到了这个世界的参差。
“这环境也太好了吧!”孙祎楠一进门就忍不住感慨,“顿时觉得我们寝室就是贫民窟!”
阿勇伸手打开冰箱,清点剩下的食菜和缺少的调料。
“朱老师几点过来?”孙祎楠问。
“他去办自己的事儿了,咱们饭好了叫他就过来了~”阿勇找到了电磁炉,加水开始刷锅,“晚上就火锅呗?是不是一致同意了?”
孟一躺在床上看着众人,举手说“可以,我同意!”
“今晚最后定一共多少个人?”阿勇问。
孙祎楠和孟一开始掰着手指头数,“你,我,阿勇,南喆,水鬼,笑笑,秀美,刘旸也要来!8个人呗!”
阿勇算了算,“朱老师不得带他女朋友来啊?先按10个人准备吧!”
一听秀美有可能带女朋友来,孟一有点儿在床上躺不住了,僵硬的挪了挪屁股,“啊,他说要带人来了嘛?”
“没说,我猜的,早做准备!”阿勇嘿嘿一笑,拉上孙祎楠就要出门,“走吧,采购去!”
两人刚到楼下,就碰上刘旸开着他的大白呼啸而至,立即就被抓了壮丁,一起去超市买肉去了。
闻笑尔从市里赶回学校,刚好在校门口碰到瘦成一线天的水鬼,两人一起结伴往研究生宿舍楼走。
水鬼是秀美同届的师哥,在社里没有多少演绎方面的贡献,但因脾气特别好而闻名,是个热心得大家都很喜欢的前辈。闻笑尔也非常喜欢他,虽然此时他们并没有太多交集。但是在过去的十年里,尤其是刘旸毕业离校那个学期,保研本校所以留下来的水鬼曾经给过她很多陪伴和安慰。
忘了那次是因为什么,闻笑尔因想念刘旸而哭泣。水鬼主动抱出几本大相册,对闻笑尔说,“笑笑笑笑,你别哭啦,我给你看我们以前的照片好不好?!”
闻笑尔接过影集翻了翻,竟然有刘旸大一时候话剧社演出和庆功时候拍的照片。那时候的刘旸还梳着傻乎乎的齐刘海,闻笑尔从来没见过他这时候的照片。伸手就把那合影抽了出来,抬头问水鬼,“这个可以送给我嘛?”
水鬼连连摆手,“不行不行,这个都没有底片了,我也就这一张原版呢!”
闻笑尔一听,眉头一皱,又继续嘤嘤哭泣。
“好吧好吧,给你吧给你吧!”水鬼没办法,“笑笑,给了你照片,你就别再哭啦哦!”
就是那么好的水鬼。
现在的水鬼跟闻笑尔还没什么交情,所以他礼貌客气笑容可掬。闻笑尔可不管他怎么想,一把挽起了他的手臂。水鬼并不诧异也不恼,任她拖拽着他往前走,仿佛慈祥的老父亲宠溺着调皮的孩子。
走到研究生公寓楼下,刚刚好碰上如约前来的金南喆。金南喆双手插在口袋里,看到他们俩,视线从两人的脸缓缓扫到两个人挽着的手臂,从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
闻笑尔被他的视线那么一扫,突然好像被烫了手一样,放开水鬼拉开大门就往里跑,迅速逃离金南喆的视线范围。
众人纷纷对床上的孟一表示了情感上的同情和理智上的嘲笑。
刘旸他们回来之后,女生们开始洗菜装盘。闻笑尔和刘旸打了个照面,完全当没看见他一样。
在场几人都已经听说了赞助商给给社里塞演员的事,知道闻笑尔和刘旸闹了矛盾。有人也想借今天的机会给两人说和,当然也有人想看他们的笑话,再打一架看看热闹才好,比如孙祎楠和床上的孟一。听阿勇他们讲起来那天活动中心惨案的时候,两人都觉得错过了精彩瞬间而感到惋惜。
一切准备停当,鸳鸯锅里下了番茄+麻辣锅底,大家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秀美才姗姗来迟。
“朱老师你可算来了!我们都饿不行了~!”孙祎楠上前把秀美迎到桌旁。
“有点儿私事,耽搁了一会儿!”秀美还是那么温柔的笑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闻笑尔觉得他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看。
孙祎楠跟闻笑尔不约而同的偷偷看向了孟一的方向,然后交换了一个眼神。
孟一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被大家搀扶着坐上了最舒服那张沙发椅上。
刘旸看着他的表演,翻了个白眼。如果不是之前亲眼看见他为了看清楚楼下穿比基尼晒日光浴的白人女留学生,而爬上窗台做过很灵活的动作,几乎要相信他现在真的全身都在疼了。
可以肯定他现在装成这个样子就是想坐这把最舒服的椅子。
水开了,大家开始下肉捞丸子,屋子里渐渐充满温暖的雾气。几个人抢着吃东西,真的比自己抱着锅的时候吃的香。
“所以最后是迅雷的老板娘付清了你的医药费?”秀美边努力夹着一个滑头的丸子边问。
孟一点点头,“啊,来送了点儿补品,喏!”用下巴指了指门口鞋架上的几个礼盒,“还给我钱我没要!”
“那个烤串儿的出来了嘛?”孙祎楠问,“不会再来打击报复你吧?”
“没呢吧,现在都啥社会了,”刘旸开了瓶啤酒递给水鬼,“不伤人还总有人想碰瓷呢,这真动了手,不赔得他倾家荡产不能饶了他!”
“对,你要他二十万,少一分都不行,要不然就继续告他!”孙祎楠突然发现了发家致富好方法,“一哥,你生病这段时间我衣不解带的照顾你了你要记得啊,拿了钱想着分我一点。”
“你衣不解带照顾他了?”男生们你嗤笑起来,“有这事儿?”
“你不行问他!”孙祎楠指着孟一,“是不是我总来送饭来着!”
“显着你了,想给他送饭的姑娘多了去了!”刘旸打击她。
“幸亏你衣不解带,如果你有一丁点要解的意思,孟一公寓都不要了,都得吓跑了。”说着话的居然是金南喆,他的金丝边眼镜闪过一道促狭的光。
男生们又一阵哄笑。
闻笑尔没想到金南喆还会说笑话,虽然格调不太高就是了。
“哎,你那个小女友,怎么没一起跟来?”战火终于烧到了金南喆身上,孟一一脸疑惑,“我还以为你上厕所她都得跟着!”
提到周思,众人又来了兴趣。
“哎,她家是干什么的,你问了么,看着挺有钱的样子?”阿勇好像对这个更感兴趣。
金南喆想了想,“嗯,她爸确实是个小领导。”
喔~~~~ 众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难怪呢,那气场,一看就是家里条件很优越的,长期形成的优越感!”阿勇点头盖章。
“也不是当官家的孩子都那样,你看刘旸,”金南喆指了指刘旸,“所以气质这东西也不一定都跟家境有关。”
“什么意思,我气质怎么了?”刘旸站了起来。
“你气质也好!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快坐下吧!”水鬼赶紧给刘旸夹了块午餐肉。
“你俩就已经官宣了呗?可以啊师哥,听说追她的男生可多了!”孙祎楠给金南喆点了个赞。
“我可没跟人说,都是她可哪儿说跟我交往了。”金南喆喝了杯酒,表情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得意。
“得了便宜还卖乖!”刘旸用一根手指指着他。
“怎么的,那么漂亮的女神追着喊着要做你女朋友,你还有啥不满意的呗!”孟一也忍不住问。
“就那么回事儿吧!”金南喆不愿再谈。
“身在福中不知福哇,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水鬼仰天长叹。
因为金南喆在场而一直不太敢吭声的闻笑尔默默的吃的最多,此时已经酒足饭饱。环顾了一圈,发现秀美今天特别的沉默,话少,吃的也不多。
正想开口问问,刘旸伸手指了指茶几,“快快,给我抽张纸!”
闻笑尔赶紧回身抽了一张递给他,见他在眼睛上擦了半天,问道,“眼睛怎么了?”
刘旸擦了一会儿,“好像崩眼睛里东西了,杀挺~”抬头眨了眨眼。
“别使劲儿揉了,眼睛可红了,用不用去拿水洗一洗?”闻笑尔问。
“不用,没事儿,一会儿就好了!”刘旸摇摇头没理会。
正说着,秀美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出手机看了看,挂断了没接。刚要继续吃饭,手机又响了,秀美干脆调了静音,只见手机在桌面上一直嗡嗡的震动,眼看都要蹦到桌子下面去。
“谁啊?不接嘛?”水鬼问。
“嗯,没事,不用理会。”秀美摇摇头。
秀美的手机终于安静下来,大家继续聊天,问起刘旸寝室跳楼事件,刘旸红着眼睛正讲到兴起。
孟一的手机突然大声的响了起来。孟一低头一看,是个没储存的陌生号码,按了接听键+免提,“喂?哪位?”
电话那头安静了两秒,突然爆发出排山倒海的咆哮,
“姓孟的,你毁了我,你信不信我找人弄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