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来了几只麻雀,在地上一蹦一蹦地叫嚷着,忽地又飞到空中相互追逐。印月躺在自家宅子里面的床上甜甜地睡着,迷迷糊糊间,听到了这“叽叽喳喳”的鸟叫声,睁开了眼睛,抬头一看,窗子才刚刚透进微微的光亮,屋子里还是灰蒙蒙的一片。
“红玉。”印月一个翻身,转向内侧,轻轻呼唤了一声身边的女孩。红玉似乎还没有醒过来。她脸上又黑又密的睫毛,随着眼皮的眨动,也不停地上下跳动,在脸上留下颤动的阴影。印月瞧着她那熟睡中的样子——似乎是在笑——也对,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李红玉此刻童稚的脸上浮现了一个甜美的笑。说明了在她的梦境里,悲惨不幸的阴影已经渐渐变得稀少。
想到这里,印月心里颇感安慰,坐起身子,轻轻几下就把轻薄的夏装给穿好了。才刚打开房门,就见到一群麻雀忽地从院子的空地上飞起,叽叽喳喳飞到了另外一颗树上。印月看着这群小东西,似笑非笑地走出房间,到了院子的空地上,仰着头闭上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呼——”
长长呼出一口气之后,印月开始伸展四肢,做起了柔软的屈身。在现代的时候,她大学的体育课选休的是健美操。来到古代之后,自己古代的身子不仅是个小脚,而且体力也与原来在现代的时候差了很多加上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如同连环一般逼迫着自己。这几日方才好不容易稍许平静了点,便忽然想到自己这荒废了好一阵子了的健身法,于是便认认真真地从压腿开始,慢慢做了起来。
这一个劈叉下去,印月不禁暗暗惊喜——这古代的身子虽说体力不济,可却是出奇的柔软,压完腿,舒展完身体,一点问题都没有。不久她便和着嘴巴里轻轻哼唱的抒情音乐跳起了波浪体操。
夏日北方的清晨,十分凉爽舒适,印月忘情的在院子里面跳着舞着,忽然听到冷冷一声“你在干嘛?!”她不禁打了一个趔趄,硬是收住了身子,循声望去,只见红玉披散着头发直直站在门口,惊诧地望著印月,问道,“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印月刚想走过去,那踏出的脚刚一着地,就感受到脚腕一股强烈的疼痛,眼泪都掉下来了。
红玉急忙跑上来扶着印月,关心地问道:“姐姐怎么了?”
“怕。。。。。。怕是扭到了。”印月疼得脸色刷白,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身子微微发颤,扶着红玉的肩膀,坐在了门槛上。“那。。。。。。姐姐,还能走吗?都是我不好。”红玉拧着眉头,垂着眼帘,关切地望着印月的脚,“还能走吗?”她双手刚刚伸出却又马上缩回,生怕弄疼印月。
印月见她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心里觉得实在尴尬——红玉好不容易脱离了原来那种不良情绪。于是摸了摸红玉的脑袋道:“小傻瓜,姐姐我没事,一会儿就好了。你把我床头的荷包里面的十两拿去,做生活费。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不要委屈了知道吗?我下个月才回来看你们。”
“姐姐,你这一走又是一个月,兴国他。。。。。。”红玉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只是努了努嘴吧,没开口。印月知道红玉指的是什么,却没搭话接下去,只是用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道:“趁着现在天气还算凉快,去帮我叫个车子吧!不然待会都不能按时回宫了呢。”
“姐姐,今日白天便再陪我们一会儿吧!”
印月正欲与红玉好好讲,却觉得有人在一旁拉自己的手臂。唉,兴国又缠上来了。只得道:“那我们去哪儿呢?”
“去荷花市场吧,如今还有集市呢,不知道今日开不开。姐姐可以吗?”
“俄。。。。。。可以。”
三人乘着雇来的轿子,还未到那个红玉口中的荷花市场,却见到了广阔的湖面上好大一片莲花。这慢慢滑过水面的游船画艇,这蓝天碧水的旖旎风光,整个就是一个江南水乡的环境啊!
轿子越行过去越慢,只见到四周围观看热闹的老百姓比比皆是,到最后居然轿子都不能通行。红玉下轿子问了一声才知道,今日乃是皇上带着妃子和皇亲们就坐上游艇游荡在宽阔的湖水中赏荷。
皇家游湖都能引得万人空巷,都挤到这湖边来观看,除了感叹古代真是缺少偶像之外。印月只能在红玉的搀扶下,牵着兴国慢慢行走。
三人沿前海西岸往西北过去,只见到岸边杨柳婆娑,水中稻荷旺盛,风景十分宜人。不多久就来到了荷花市场——今日碰巧是市场开放的日子,那叫卖声、鼓声、琴声、嬉笑声混杂在一起。
一眼望去但见人头窜动,叫卖声不绝于耳,露天的煎炒烹炸味香飘四溢,凉棚下的冷食和冷饮摊前围满了喜笑颜开的孩子们。更有不甘受约束的妇女也站在小吃摊前尝个鲜儿,有的吃“河鲜儿”,有的喝莲子粥。成年男人则喜欢听书听戏,有的坐进茶棚听书,也有的蹲在地上挑选自己钟爱的古董玩意儿。
几个时辰下来,印月身上衣衫早已被汗水浸湿,她唤来红玉和兴国,坐上轿子便回到了家中。已经快到正午,印月还是和平时一样留下生活费之后,按时回宫了。
她回宫的一路上脑子里想到的都是兴国的教育问题。有几个空档,脑海里浮现出初见红玉的时候,她红扑扑的小脸蛋,长长的睫毛,站在侯府花园那儿像朵盛开的太阳花,走起路来,一蹦一跳的,如今脑海里却又浮现出红玉那日在文殊庵求签时候的少女装扮。
唉,这刘时泰。。。。。。但愿不要来一段错姻缘啊!
车行辚辚,过得片刻,就到了宫门口。进了宫,印月也顾不上过路宫人的一样眼光,自己只是勉勉强强地用一个脚作为支点,蹒跚前进,心里只盼能快些到承华宫。如此行走得下去,过了一门,又过一门,快到慈庆宫门口之时。远远只见一座轿子停在一旁,轿子里面之人缓缓掀开帷幕,走了出来。从背影看,那人披着一袭轻纱般的白衣,正午烈日下看去犹似身在烟中雾里,除了一头黑发之外,全身雪白。
印月心里奇道:“是什么人?穿成这样进宫。莫非又是什么王爷?”考虑到自己见过的几位王爷都不是什么好相处的正常人。她还是决定先放慢速度,等那人进去之后,自己再进去,于是隐到了一旁的大树后面。等那人进去之后,才慢慢回到了承华宫。
这晓晨原本想告诉印月那天魏朝见到她和刘时泰一起出宫,可是一见印月这副模样顿时把要说的话忘记的一干二净,只是嚷着要好好护理,便七手八脚的开始了。
印月见她这般关心自己,还絮絮叨叨的不断说话,觉得晓晨和自己似乎换了个个,晓晨像是家长一般,自己倒是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你怎么现在都这样无法无天了啊?”
“姐姐教的呗。”晓晨头也不抬,麻利地从柜子里面拿出药酒,然后三下五除二脱下印月的鞋袜,就开始按摩。
“啊呀,轻点呀!”印月被突然的剧痛刺激了一下,叫出声音来,却又闻到一股子异样的气味,便开口问道,“什么味道啊?”晓晨便言:“姐姐,现在散淤加活血,不然好不了,这么好的药酒就是要这样才有效的呢!”
“你这药酒哪里来的啊?”印月习惯性地抬起手臂挡在鼻子前。
“上次,姐姐你被打,魏公公拿来的。。。。。。”
说到这里,房间里面突然没了声响,晓晨忙着按摩的手指也顿了顿。屋里闷了一阵之后,两人又是同时开口,一个问皇长孙殿在何处,一个问印月外面如何,一下子又撞到了一起。
最后,晓晨按摩好印月的脚踝,收起药酒瓶子,才缓缓道:“听说今日皇上他们都去莲花池上游湖。皇太子殿下也携太子妃和王才人带着皇长孙殿下去了呢。”
“游湖?去什么湖?净业湖啊?”
“对,听说就是净业寺边上的净业湖。”晓晨此时洗过手,用手巾擦了一下,就端起铜盆出了房门去倒水了。
“原来还真的是他们。”印月心里始终不明白,这位国号万历的圣上不大上早朝也就罢了,这偌大的皇宫里面住着,怎么还动不动就要出去池子里面游玩啊?也不怕挤。此时自己终于不再闻到那股让自己恶心的气味了,印月大口吸了几口气,却闻到一股甜甜的茉莉香。
正在纳闷,却发现房间的门已经被无声的推开了。
一个白影正站在门口,咧开了嘴笑着对印月说:“可找的本王好辛苦啊!”
印月定睛仔细一看那人的脸,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一片空白,咬了咬嘴唇,道:“王爷今日怎么不去游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