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函将头偏了一下,来自心底里的抗拒,使得任何稍近一点的接触都会引起反感。
“看来你一心想要赢了朕。”明湛风毫不介意地微笑道,“等你病好,朕还有一件礼物要送给你,不过你得先答应朕,什么时候比试,得由朕说了算。”
“为什么?”乐函一骨碌坐起,随即引发一阵猛烈地咳嗽。
跟着他喘着粗气嘀咕道,“我才不稀罕什么礼物呢!”
“函儿,怎可这样跟皇上说话!”乐簪在一旁轻叱阻止道。
“无妨!”明湛风目不转睛地盯着乐函,“如果朕的礼物,可以让你有朝一日统领朕的大军呢?”
乐函愣住,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求助地转眼看向乐簪。
乐簪赶紧在一旁跪下,“皇上,臣妾和函儿只想不再遭受战乱之苦,不再颠沛流离,并无他念,何况函儿年纪尚幼,岂堪统领大军,皇上切莫与臣妾姐弟开此等玩笑了。”
“哈哈。”明湛风轻轻瞥了一眼乐簪,“你都说朕是在开玩笑了,何必紧张若此?快起来吧!”
随之另对乐函道,“精神好些了吗,有没有兴趣跟朕下几盘棋?”
乐函低下头,依旧是不知该怎么答话,虽然躺在榻上养病,着实难受又闷得慌。
“哦,是不会呢,还是没兴趣,又或者身体不舒服?”明湛风出奇地耐心,出奇地温和。
“我当然会了,就算跟我哥下,也还有赢他的时候呢!”乐函到底是孩子,一急之下竟就脱口而出。
“你哥?”明湛风敏锐地捕捉到乐函的失言,目中冷光闪过。
“我,我……”
“是臣妾姐
弟的一个乡邻,皇上!”相比乐函的慌乱,乐簪倒十分镇定,“比函儿大几岁,函儿很喜欢跟他一起下棋,可惜战乱和灾荒横行,许多乡邻都不晓得流落到何处了,更不晓得是生是死。”
明湛风挤出一抹笑容,“如此甚好,那咱们就来上一盘如何,函儿?”
棋案摆上榻,明湛风褪了鞋,盘膝与乐函相对而坐,黑子先行,明湛风让乐函执了黑。
走了几步后,乐函叫起来,“皇上,走法不对,你的白棋不该这么走。”
别说乐函,连乐簪都看出明湛风的棋完全不着章法。
明湛风却仍是一付笑吟吟的摸样,“小子,你只管先以你的法子布棋便好,今儿我们走一局新玩法。”
乐函狐疑地依言落子,在右下角盘出无懈可击的防线。
又是十多手后,乐簪的眉头越蹙越紧,棋盘上白子形成的图案似曾相识,然一时间她又想不起来,那到底是什么。
“好了,现在我们俩之间的形势基本就是这样。”轮到明湛风时,他并不急于落子,反用手指在棋盘上方比划着,“我们开始各圈各的地盘,各设各的防线,但如果要分出胜负输赢来,你就必须想办法吞并我,或者我想办法击破你,设想中间为四面环山的险峻地势,你觉得该从何处入手呢?”
乐簪的脸一下子白了,明湛风道破玄机,她已明白明湛风所下白棋,根本就是陇景和虞城的地形图。
一丝战栗在心头蔓延开来,说不清是紧张还是恐慌,明湛风果然是在准备重征陇景了么?
还是,仅仅为试探?
明湛风饶有兴致地盯着乐函,似乎并未注意到乐簪的表情变化。
“千万别看出什么来,函儿,就算看出什么你也不能说。”乐簪微合双目,暗暗祈祷。
乐函的目光刚刚想飘向乐簪,却听明湛风道,
“别看你姐姐,你姐姐又不懂这些,朕就想听听你自己的见解。”
乐函尴尬之余,只好将注意力重又投入棋盘,沉吟半晌,他亦用手指在棋盘的一处比划了一下,“先打吃侧翼,就可以此为突破口,前后夹击这大一片腹地,到时借以依托的屏障反而会变成困龙死地,让腹心被分而围攻,最终被吞噬殆尽!”
“哈哈哈,好小子,有见地!”明湛风满意大笑,“谁说你年纪小就无统兵之能?依朕看,再过几年,就算让你统领天下兵马,你也绝对担当得起!”
“臣,臣不敢!”乐函翻身爬起,伏榻而跪。
“平身!咱们是一家人,自家人在一起的时候,就图个天伦之乐,愉悦尽兴,别动不动的就下跪,啊?”明湛风一把拉起乐函。
“来,棋还没下完,还未分出胜负呢,接着下!”
乐簪在旁一动不动,咬紧的嘴唇半天都没松开,乐函比划出的“侧翼”位置,分明就是虞城,虞城于兵家争夺上的重要性,以明湛风之才略,不可能不知,他为什么要故意诱导乐函说出来?
当初的一箭之仇,或者换了谁都会记恨于心,乐簪清楚地记得霍鉴初射中的,正是明湛风的左肩,她也清楚地在明湛风的肩头,看到了愈合的箭孔所留下的难看的疤痕。
最重要的是,若没有霍家军的驰援,今日之陇景大概早就非陇景,明湛风兵败北斗峡,折损谯戈等重将引恨北溃,皆拜霍家军所赐,两方势同水火,本就不共戴天,明湛风视虞城肉中刺眼中钉也是情理中。
但他对乐函的试探,似乎更意味深长,万一明湛风勘破了乐函的真实身份,他肯放过乐函跟她吗?
乐簪越想脸越发的青白,身子早就冰成了凌柱,那盘棋最终是怎么结束的,乐簪已记不大清,她只看见满棋盘的黑黑白白,花成了一片硝烟狼藉、遍野尸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