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趴在崖边哭喊,几乎半个身子都探出去了,几个黑衣人一掌打向女子,男子扑过来,将女子拉开,那几掌将崖边碎石击落,霎时间地面震动,山崩地裂般。女子哭得更凶了,她眼中闪过红光,满是杀意看向黑衣人。
画面一转,他们浑身是伤昏迷在地,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和几个侍从将他们搬到马车里,回到了一座宫殿中。苏惊棠听不到他们说的什么,只能看到一幅幅画面闪过。
清风带着太阳铺洒的热气从窗户外溜进来,拂过苏惊棠的面颊,撩动她的发丝。玉炎静立在一旁看着她,目光从她白皙的额头到她微微颤动的睫毛,再到她翘挺的鼻梁、微抿的樱唇,竟让他生出了一种岁月静好的心境。
这边岁月静好,那边温寻盯着书房,手中不停抠着桃花的树皮,气得桃树浑身颤抖。他该庆幸它才通灵,不懂世故不会法力不能人言,否则它一定要挥舞枝丫,一边抽他一边骂他臭流氓,竟然抠它衣服!
苏惊棠再睁眼时,恍如隔世,仿佛真像画中一般,过了千年又千年。
她提笔在干净的纸上用言简意赅的话,写完了一段关于爱情和亲情的故事。
年轻的父母骄傲又强大,恩爱又甜蜜,使出浑身解数教导他们的第一个儿子。那天他们本想带着儿子去见见世面,却被族中仇敌盯上,想趁机杀了他们上位。
写到这里,苏惊棠有些迷惑,什么族?上什么位?不管了,脑子怎么想,就怎么写吧——
儿子在这场刺杀中坠崖,他们因重伤昏迷,没能及时找到儿子,从那之后,他们再也寻不到他的踪迹,猜测他或许没死被救了,或许……被大妖吃了。
女子每日以泪洗面,势必要让仇人好看,但仇人没找到,儿子也没找到,后来,男子为了减轻女子的悲痛和自责感,又和她生了个孩子。
她白天笑着照顾孩子,每当深夜梦醒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哭泣,再后来,时间冲淡了那份伤心,次子带来的欢声笑语也让夫妻俩幸福感越来越强。
因到处都找不到大儿子的踪影,宫殿里的人都认为他已经身死,每隔百年,都会为大儿子点灯祈福。
那天,漫天孔明灯带着妖力争先恐后往上飞,小妖们甩着火红的狐狸尾巴,双手合十向天祈祷。久而久之,它成了他们一族的百年庆典,小狐狸们想要实现的心愿,都会堆积在那天,将孔明灯写得满满的。
苏惊棠在画面中看到了那座山的全部容貌。她睁开眼,简单将山画出来,有些无法用拙劣画技表达的,就用文字标注。
玉炎看着几张纸上的内容,久久说不出话,不敢细看,但又很想看。
昔日的亲人已经拥有了自己的幸福,只有孤独的他还在不停寻找,他不知道该不该闯入那片净土,毕竟对他们来说,如今的他只是个陌生人。
她抬头看着他,嗫嚅道:“我以前应该很喜欢编故事,你不用信。”
“你觉得我还需要去找他们吗?”玉炎看着纸上的孔明灯,目光幽静。
“如果不去找他们,你会后悔吗?会不会想,你坚持了一千多年,在得到希望后骤然放弃,是否可惜?毕竟你为了找到父母,差点把我骗惨了,还四处树敌。我看你父母身份应该不低,如果你对不起你的仇敌,好好跟他们道歉,如果是他们故意找茬,你可以让你父母保护你。”苏惊棠说着最简单的话,却奇迹般地抚慰了玉炎的心。
他露出真诚的笑,眼里闪着光:“苏惊棠,以后不要随便给人写故事,也不要让人看到你的故事,不要将这种事告诉任何人。”
“为何?你还真信我编出来的故事呀?”苏惊棠并不觉得自己写的是真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玉炎并不打算点醒苏惊棠了。
万山丘陵的大妖们瞒着她的能力,自然有他们的考量,要是自己轻易拆穿,那些大妖知道后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
况且苏惊棠太容易被利用了,若是旁人知道她有如此奇妙的预知能力,保不齐会像他一样,起夺取的心思。虽然那种邪术并不常见,但不能保证别人没有像他一样的际遇。
“我不是闻人,我也没有失忆过,我记得我做过的每一件事,我一直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妖。”玉炎将几张纸叠放在一起,语气平静。
苏惊棠放下笔,点头:“我知道。你这样主动承认,是打算以后一心从善了吗?”
“是否从善不知道,起码不会像曾经那样毫无负担地利用别人。”玉炎将叠好的纸放到一旁,左手扶着桌案,微微弯腰,向右侧头看着她,嘴角挂着笑,“要是再遇到你这样傻乎乎的姑娘,我会良心不安的。”
“既然你已经有了良心这个东西,那我就放心了。”苏惊棠煞有其事的点点头。
玉炎笑了一声,伸手将她发丝撩到耳后,她微微抬头,不解地看着他。此时此刻,他们的眼里只有彼此,虽然她的心情和他并不一样。
以温寻的角度来看,玉炎像是要侧头亲吻苏惊棠一般。想起苏惊棠说过,如果玉炎不是闻人逊,她不是不可以选择,温寻顿时头皮发麻,立即冲过去阻止。
“臭狐狸你在做什么?”温寻一个箭步,伸手扯开玉炎,格外暴躁,仿佛自家菜地被猪拱了一般。
“不过是和惊棠谈谈心,你急什么?”玉炎慢条斯理整理衣袖,显得温寻格外鲁莽。
温寻反应过来自己太过激,苏惊棠选择谁是她的事,他无权干涉,但他还是很烦躁。温寻用力揉乱自己的头发,转身走出去,手指一动,头发立马恢复整洁,“我出去等你,你赶紧的。”
“他跟了你多久?看起来很在乎你。”玉炎话中有试探之意,想看看苏惊棠对温寻的看法。
苏惊棠看着温寻的背影,一阵恍惚,听到玉炎的问话,她慢慢回神,调皮地笑了笑:“忘了,或许上辈子他就是我的护卫,但债没还完,所以今生要继续还吧。”
几日后,收拾好心情和包袱的玉炎打算离开万妖寨了。
这些年虽然他也有时不时远走,但不论走多远,都会回到热情的万妖寨。此行恐怕难再回来。
窍云离家多年,一直在万妖寨没离开过,如今玉炎要去寻父母,她和以前的心情又不一样了,她希望他能找到父母,又害怕他找到父母后不会再回来。
玉炎走的那天,窍云狠扯着温寻的袖子哭得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