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麒淡然道:“老王爷刚也说他们二人乃是我大陈国一等一的高手,既然是高手,这有无箭头又有何区别?隔空都能杀人,何况还有一支箭在手!”顿了顿后对陈帝道:“不知皇上以为老臣这提议如何呢?”
陈帝踌躇了几分才道:“朕相信他们二人会将众人性命考虑在先,若没有不伤人的必定把握,朕相信他们二人绝不会将手中箭射出!”
晋麒立即道:“好!”
于是众人均去准备,只片刻工夫两名宫女已坐到了马上,但那两名宫女显然十分害怕,双手明显在发抖,甚至有泪珠溢出。而祁步君与左风二人双眼已被蒙上黑布,手中弓箭在手,箭已上弦。
四匹马在英武场里绕着圈疾驰,陈帝紧紧地看着场中左风与祁步君二人,拽紧的手心甚至有汗水渗出,三圈已跑了下来,整个英武场只听见四匹马的马蹄撞击地面的声音,泥尘飞扬,胆小的几人已远远跑开,甚至有几人趁着众人不注意偷偷离场。
不能看,便只能听,祁步君与左风二人都将耳朵坚起,奈何杂声实在太多,又兼今日有风,英武场的四周又种着许多的树,这沙沙声之下,根本分辩不出另外两匹马身上宫女所坐的位置以与来回不停晃动的装着苹果袋子的响声。
英武场紧张而凝重,众人的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祁步君已将手中弓举起追随着后面一匹马的速度,拉满弦,眼看着箭要射出,陈帝甚至觉得自己的心猛地多跳动了几下,就在大家以为祁步君要将手中箭射出之际,他却突然放下弓,一把扯下眼罩并将马驱停。
而与此同时,另一边左风却突然拿起弓丝毫不作片刻停留甚至连瞄准都未做已将手中的箭嗖的一声射出,随着宫女的一声尖叫,那箭已经钉在了苹果之上,但同样也钉在了宫女的腰上,那宫女受了重伤从马上重重摔下。
众人惊呼,宫女嘴中和腰间鲜血直流,但左风似乎丝毫未意识到什么,跨下马昴首走道陈帝面前道:“皇上,微臣已将袋中苹果射落,而他祁步君却放弃了,所以这局是微臣赢了!”
良王爷问道:“不知祁少将军为何突然不射了呢?”
祁步君道:“皇上,王爷,在那样的情形之下,微臣没有不伤人而将袋中苹果射落的必定把握,所以微臣才会放下手中弓箭!”
褚赫哈哈一笑道:“看了这局是左副统领拿下了!皇上,这禁军统领当属左副统领!”
陈帝并未理会褚赫,肖公公轻声道:“皇上,小印子已去查看过那宫女的伤势,说是伤得极重,那箭射中了她腰间,恐伤到了脾肺!”
陈帝皱了皱眉道:“让太医院好好医治,不得留下病患,更不得让她丢了性命!”
褚赫又道:“皇上,那微臣是否可以请内廷拟旨,任左风为禁军统领了呢?”
这时阿木西说道:“褚大人,晋侯爷,以本王看,这局当是祁少将军获胜才对!”
褚赫惊讶道:“阿木西王子,您说笑了,当初讲得十分清楚,谁能射落他们腰中的水果袋子算谁赢,现在事实很明显,左副统领做到了,而祁少将军放弃了,一个放弃之人又怎么可能赢呢?”
阿木西双手放在前襟呵呵一笑道:“你们皇上不是在比赛前已经说了吗?‘朕相信他们二人会将众人性命考虑在先,若没有不伤人的必定把握,朕相信他们二人绝不会将手中箭射出!’可见是要将人的性命安危放在首位的,现在好了,那小宫女受伤了,而且伤势极重,如果仅仅是为了赢一场比赛就要置人命于不够,这未免太草菅人命了吧!”
这话一出,连晋麒也没接话,不过褚赫却道:“阿木西王子,此乃我大陈国国事,您这么说似乎并不妥当吧!”
阿木西脸色变了变道:“宁雅就因为有王懈这样的禁军统领才丧命的,难道褚大人以为这也和我阿木西无关吗?”
褚赫一下子被咽得说不出话来,何晨立即打圆场道:“良王爷,此比赛形式源于您府中,不知您府里遇到这种情况是如何判定的呢?”
晋麒的眼光在众人面前一一扫过。
良王爷轻笑道:“自然以人命为上!如果有哪个人为了要赢一场比赛而至他人性命于不顾,那是否下次有任何比赛时,本王也可以置他性命于不顾呢?”
此语一出,自然无人敢反对,甚至连陈帝也点头道:“王叔此话说得极是!”
如此,祁步君虽未将手中箭射出,但他却赢了此局,二比一之下,自然是由出任祁步君禁军统领。
王懈被关进了天牢,但那阿木西却并没有因为丁顺的死而解恨,他将不能发泄到丁顺身上的所有恨都发在了王懈身上。
而王懈自从被打入天牢之后,晋麒为了避嫌,更是一次都未曾来探过。
王懈在天牢里受尽了阿木西的折磨,两条腿早已残废,双手亦被用刑而武功尽失,当初的禁军统领,如今已如废人一个。
当晋麒得知此事后,摇摇头,却未多说半句,其实自从发现宁雅被害后,他已经十分清楚,王懈已是不能再保了。
陈帝同样明白,阿木西心中的恨意若不除,只怕从此以后西域与大陈将再度陷入僵局之中,甚至极有可能联合苗国等军队一举进攻陈国。
所以,虽然陈帝也知道阿木西对王懈的百搬折磨,他也只得默认,他不能因为一个只会忠心于首辅大臣的人而至全国百姓的生命安危于不顾。
两天后,陈帝在朝堂上下旨,罢了王懈的禁军统领一职,连同陈进一起流放边疆,遇赦不赦,在禁军内部进行全面大彻查,同时任命祁步君为禁军统领一职。
和禧宫内,陈帝与静贵人二人相对而坐,陈帝一杯一杯的不断将茶水灌入嘴里,仿佛那些根本不是茶,而是一杯杯的浓酒,能将自己灌醉了去。
静贵人本就是聋哑人,她什么也没法说,只好一杯接一杯地不断给陈帝将茶水倒满。
已是十余杯下肚,陈帝明显觉得他的肚子鼓胀得难受,可他微微发抖的手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陈帝正欲再拿起茶杯,静贵人轻轻将手盖在陈帝的手上,微笑着向他摇了摇头。
陈帝颓然地垂下双手,撑着自己的额头。
静贵人一手拿着薄扇,一下一下轻轻地扇着,仿佛这样便能替陈帝将一切烦恼扇去一般。
已经整整一个下午了,陈帝不见任何人,不处理任何政务,只在和禧宫内这般与静贵人二人相对而坐。
他要说的已经说得差不多了,他知道静贵人什么也听不见,更无法安慰他,也只有在这里,他才能将自己心中所不能说的一切安静地倾诉。
因为那是一个什么都不会听到的女子,更不会说话的女子。
宁雅的死可以说也是间接地帮了他,让他将早就想铲除的宫中那些晋麒的耳目借王懈的手一一剪去。
只是,对于宁雅,他仍是心痛的,他与晋麒同样,不知道那个丁顺的幕后究竟还有谁在,他们为何要千方百计的挑起两国的战争?
西域王不再追究,不等于这件事就已经完了,在此事的背后必定还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所以,他暗中派人调查!
夏日的傍晚,太阳已缓缓西斜,阳光的余辉仍灼热地照耀在大地之上。风微微的吹着,可那大夏日的风却仍是带着丝丝热气,直向人扑过来,树上的知了不厌其烦地大叫着,仿佛这般的大叫能将热气一并散发出出来,更能将心中的烦躁也一并叫了出来似的。
荷花池四周早已用藤条围了起来,几朵待开的荷花在水中轻轻摇曳,好像在这之前从未发生过任何事一般。
此时,陈帝正负手站在边上,他安静地看着这满池的荷花许久。
肖公公小声道:“皇上,祁少将军一直跟着老将军在军营里,猛地便要让他接手如此重的任务,且又不准他多带人来……”
陈帝看着远处的一片白云淡淡道:“希望他能如力克苗军一般,撑起这皇宫中的禁卫来吧!”
肖公公低低道:“祁少将军智勇双全,定不会让皇上失望的,只是这期间定然是困难重重了!”
陈帝深呼吸一口黄昏时分还带着丝丝热度的空气道:“这世人怎有没困难的事呢!朕……你亦知道!祁步君朕早已找他谈过,想必他也做好准备了!”
肖公公亦随着陈帝的视线看去,“是,皇上!祁少将军定会不负君望的。不过,这次王懈可真是够狠的,如今宫里太监与宫女已是极不足了,得加快补充方可!”
陈帝微微一笑道:“也罢,三年一度的选秀也快要到了,届时你亲自把关便是,只一点,你当是知道!”
肖公公忙应道:“是!老奴明白!那左副统领……兵部的向大人,吏部的褚大人甚至连户部的谢大人也一并上书让左风留在禁军,以助祁步君更好的接管禁军。皇上,如此一来,祁统领岂非和祁老将军一般,被束缚得动弹不得!”
陈帝苦笑一声道:“谁说不是呢!不过,此事你与朕都清楚,左风……”
肖公公微微一笑,不再多说话,与陈帝一起看向已经落下去的红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