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人很快就陷入了自怨自艾的情绪中,不过却没忘了照顾身边的胖海参,唯恐她被肚子拖累,下一刻就摔倒。
不远处传来的惊慌大叫拉回徐沧神智,凝神细看,就见街对面迅速聚集了不少人,接着有人大叫道:「别动,别动,这时候要是动她,一旦死了,就说不清楚了。」
怎能因为怕麻烦就漠视人命呢?徐沧皱着眉头,宣素秋更不用提,这就是个打抱不平见义勇为的主儿,于是两人一起快步来到街对面,挤进人群,就见一个中年妇人倒在地上,面容惊恐身子抽搐,几十个人围着她,却没有人敢上前。
「廖大夫来了,快让让。」
人群外又有人喊,果然,挤着的几十个人立刻退去,接着一位约五十多岁的老者疾步走过来,他身上还背着个药箱,显然是正要出诊或者已经出诊归来。
廖大夫当真是医者仁心,看见妇人情形,立刻就上前蹲下身子,一边把脉一边翻看着妇人的眼皮嘴巴,接着他忽然从身上取出一个针囊,拈出几根银针,在妇人胸前几处大穴扎了下去。
宣素秋见徐沧紧紧皱着眉头,似是有些不认同这廖大夫的救人行为,忍不住道:「徐,怎么了?难道这大夫不是在救人?」
「是在救人。」徐沧淡淡道:「不过我曾听说,犯了羊角疯的病人,头部周围的行针是关键,这大夫的行针位置似乎有问题。」
这话并没有刻意放低声音,似是故意说给那廖大夫听的,徐沧的目的就是要警告此人:若想趁机害命,最好收了这个心思,这里还有略微通晓医理的人在。
然而那廖大夫并不为所动,眼看妇人的抽搐渐渐停止,他这才擦了一把汗站起身来,目光看向徐沧,呵呵笑道:「阁下不是大夫吧?」
「不是。」徐沧承认的倒也干脆,本来就不是大夫嘛。
廖大夫一副笑呵呵的老好人模样:「难怪,我就说嘛,做大夫哪有这样冒失的?公子,这位妇人刚才的病症,并非是犯了羊角疯,而是惊吓过度导致的短暂失常。」
「惊吓过度导致的…短暂失常?」徐沧愣住:「这是什么意思?」
「呵呵,公子应该听说过,有的人可以惊吓而死吧?」廖大夫依然是一脸的亲切和蔼,见徐沧点点头,他就道:「但受到极致的惊吓,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被吓死,也有的人会被吓得发疯,或者抽搐尖叫,甚至还有人陷入幻觉,行动疯癫,砍人打人,这都是有的。所以我把这类症状总结为惊吓过度导致的短暂失常。」
「原来如此。」徐沧一抱拳:「小子受教,但这位妇人刚才的症状的确很像羊角疯,这个…通过把脉可以诊断出来吗?」
「可以的。」廖大夫点点头:「羊角疯的病根在脑子上,而惊吓所致的行为失常病根却在心脏上。其实这个惊吓过度,只要不是一瞬间被活活吓死,倒都是无妨的,慢慢会恢复过来,不过心里从此总会记住这个,时不时想起,总也是十分难受。」
「可以慢慢恢复过来?」徐沧喃喃地问,脑海中忽然有灵光一闪,他想起上一次于修母亲犯病的情景,当时他们也以为是羊角疯,如今想起,却似乎和这个妇人的症状有些相像。
「是的。」廖大夫说完,又蹲下身子将妇人胸前的银针都拔起来,一边笑着道:「我之所以给这个妇人用了银针,乃是刚才把脉时发现她心脉受损,所以赶紧为她活血散瘀,不然她说不定就会被活活吓死。奇怪,这里并没有什么恐怖景象,她这是怎么了?」
廖大夫说完,那妇人终于慢慢睁眼,茫然看了一会儿四周,方坐起身来,喃喃道:「我这是在哪里?」
「在大街上。你这个女人怎么回事吗?这青天白日,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你看见什么能吓成这样?胆子这么小就不要随便上街啊,要不是老头子,这会儿你怕是就活活吓死了。」
廖大夫略带责怪地说道,那妇人想了想,忽然面色一白,揪住胸口道:「我…我刚刚走路时,看见对面一家铺子在杀驴,那个屠夫…一刀就把驴脖子砍下来,血喷得老高…」
妇人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低下头喃喃道:「小时候我爹杀驴,正好被我看见,那一次吓得我三个月不言不动,好不容易,三个月后才缓过来,没想到…今天竟然又看见这噩梦般的一幕…」
她这样一解释,众人就都明白了,见妇人起身谢过廖大夫,然后脸色苍白的告辞离开,人群就三三两两的议论著散去。
这里廖大夫收好银针,正要告辞,就见徐沧赶过来,沉声道:「大夫,能不能请你告诉我,羊角疯发病和这惊恐导致的行为失常有什么两样?」
廖大夫一乐:「呵!你这后生还挺好学的,知道这个对科举可没什么帮助啊。」
打趣是打趣,他见徐沧一脸郑重,似乎这个问题十分重要,便也正色道:「羊角风发作也分许多种,总体上来说,发病时病人当时的神智是丧失的,除了抽搐之外,牙关颤抖,可能会咬伤舌头。手脚僵硬反张…」
「僵硬反张是什么样子的?大夫您可以演示一下给我看看吗?」徐沧显然很重视这个问题,巨细无遗的询问,这让宣素秋十分奇怪。
廖大夫摆了个手脚僵硬反张的动作给徐沧看,接着又将羊角风发作的各种症状逐一叙述。其实他心里也十分奇怪,就没看见有哪个举子书生对这玩意儿感兴趣的。
廖大夫的诊所离此处不远,一直走到了诊所门口,症状却还没说完,于是徐沧站在门边,到底听廖大夫将他见识过的各种羊角风发病症状全都详细解说了一遍,这才告辞离去。
「徐,怎么了?」宣素秋小心翼翼地试探问了一句,徐沧的脸色黑如锅底,简直太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