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我们去于家那一次吗?」
对宣素秋,徐沧自然没有什么可隐瞒的,而他这一提示,宣素秋也立刻想起来了,惊讶道:「徐是说?于捕头母亲犯了羊角风那一次?」
「没错。」徐沧点头,看向宣素秋:「她当时倒地,我们就立刻赶了过去,你现在回忆一下她当时的症状,和廖大夫说的羊角风发作的症状是一样的吗?」
宣素秋努力回想,然后喃喃道:「好像…她那时候神智还清醒,身体虽然抽搐,但没有僵硬,就好像是…颤抖…」
「你觉得,她那时的症状是不是和刚才那个被惊吓到的妇人有些相似?」
徐沧打断了宣素秋的思索,直接问她,宣素秋想了想,点头道:「嗯嗯嗯,徐说的没错,是和这个妇人很像,所以,您觉得于伯母不是羊角风,而是惊吓导致的行为失常吗?啊!如果是这样,那应该赶紧去告诉于捕头,这个可比羊角风好多了…」
徐沧仰头望着天上白云,等到宣素秋叽叽喳喳说完了,他才轻声道:「你就没有想一想,当时天近黄昏,周围清幽静谧,她为什么会突然被吓成那个样子吗?」
「呃…」
宣素秋果然傻眼,努力回想当日情景,好在只过去三四天,当时情景倒是历历在目,只是任她怎么回想,也想不起当时周围到底有什么能吓到人的东西。
「徐,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宣素秋推断能力不行,不过察言观色的本领不错,一看徐沧的脸色,想一想他提出的问题,就知道对方肯定是有所得,连忙追问了一句。
徐沧面色更阴沉了,好半晌,才苦涩开口道:「当时什么都很正常,若说有一个变化,那就是我们叫停了卖馄饨小贩的那个车子。」
「卖馄饨小贩的车子?」宣素秋眨巴眨巴眼睛:「那个车子…也不吓人吧?」
「是,车子不吓人,但是车子下面有两盆炭火,你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我当时还夸那小贩来着,说他心思怎么这么巧…」
不等说完,宣素秋面上猛然变色,倏地扭头看向徐沧:「徐,你是说…于捕头的母亲怕火?」
徐沧点点头。
宣素秋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强笑道:「那个…就算怕火,好像也没什么吧?玩火自焚,有数的,所以…」
「即便如此,她的反应也未免太大了,普通人日常有谁能离得开火?怕火怕成这样,看看就要抽搐,这还怎么生活?」
「那…那也不一定是怕火吧?这只不过是徐你的推测而已,也许…也许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可怕东西啊,再说…再说,也未必就是惊吓导致的,咱们不是大夫,没办法下这个结论。」
宣素秋显然已经明白这件小事的意义,下意识就为于母辩解起来,却听徐沧沉声道:「我刚刚仔细问过廖大夫,所以即便于母不是惊吓导致,但我也敢肯定,她当时的症状不是羊角风。」
「就算不是羊角风,也正常…」宣素秋还要嘴硬,却见徐沧猛然扭头,沉沉看着她道:「不,不正常。于修是个孝子,如果她母亲这个病是初犯,他不可能不找大夫过来诊治。所以说,于母这个病从前一定是犯过的,而他也请了大夫过来诊治。」
「那又如何?」
「廖大夫说过,羊角风和惊吓导致的行为失常,只要细心,还是不难分辨的。于修不可能找一个庸医来给他的母亲看病,最起码也要找一个小有声名的好大夫,既如此,对方就不可能将这病诊断错误。但当时情形如何?我们以为于母是犯了羊角风,他默认了。」
「徐,你的意思是说?于明明知道于伯母不是羊角风,可是他默认了,所以…他是在撒谎对不对?可是,他为什么不说清楚?他为什么要撒谎呢?」
「你自己心里已经有答案了,还需要我来明说吗?」徐沧看了宣素秋一眼,沉沉叹息道:「如果你觉得我这个推测太勉强,那你好好想一想,我们第一次去他家的时候,油灯是在什么地方?既然点燃,那于母最起码是不害怕油灯那点火焰的,可油灯为什么离她那么远?而第二天她送我们,眼睛迎风流泪不止,于修说是油灯烟火熏得,可在油灯下做活的人多了去,有几个会被熏成这样?还有,妇人做家务天经地义,可咱们第二次去于家的时候,事先他们并不知道我们会过去,是谁做的饭?是于修,说明他们家日常便是这般过日子的,结合一下于母那次突如其来的病症,或许可以做出这样的推测:她的眼睛真是被烟火熏坏了,但不是被油灯的火熏坏,而是被那场烧了十几天的天火熏坏的。所以她对火有一种恐惧,以至于连做饭的灶火都不敢看,所以家中先前是由凤儿做饭,如今凤儿没有了,就只能由于修这个堂堂捕头来做饭。」
宣素秋抿紧嘴唇,一言不发,徐沧看了她一眼,终于叹口气,不再说话。
「程将军,徐大人在里面?」
「在呢,正等着你。呵呵!你小子好运气,朝廷的封赏还在路上,如今又得了徐大人的赏识,这日后前程不可限量啊,我看大人对你的爱重,有可能这次回京后,会让你随行去京城任职。」
程刚爽朗笑着,却见于修咧着嘴笑道:「那卑职可不敢想,再说我娘也未必肯离开苏州,封赏什么的说不在意是假的,但卑职真没敢想太多,能做个江南道的总捕头,我就心满意足了。」
「这个肯定没问题啊。」程刚拍了拍于修肩膀:「行了,进去吧,我还有事儿呢。奶奶的,费了这么大劲儿,好容易逮住了那个狡猾的家伙,结果屁用没有,真是晦气。」
一面嘟囔着,便转身大步离去,于修也不及细问,匆匆进了书房,就见徐沧坐在案后,宣素秋站在他左侧身后,看着自己的眼神似是有些奇怪。除此之外,还有两个面无表情的大内侍卫站在徐沧右侧。
「徐大人,您叫卑职过来,可有什么吩咐?」
于修心中不知为何,就有些惊慌,见徐沧指着对面的椅子让他做,他便坐了半个屁股,想咧开嘴笑一笑,却笑不出来,徐沧锐利的目光盯得他想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