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围观群众都哈哈大笑起来,徐沧也不禁摇头失笑,暗道这县太爷看着年纪不算大,算着该是个进士出身的,却如此诙谐接地气,委实难得,难怪百姓们对他的印象都很好。
领头的两个混混便站了出来,听他们絮絮叨叨说了一刻钟,徐沧才明白事情原委。
原来这竟然是两个帮派的混混,平日里各自划分了地盘收点保护费,为人打探消息或者做些杂事,当然,在混混头目的嘴里,他们都是热心帮助邻里的好帮闲,不过这话大家就自动忽略过去了。
本来两边相安无事,河水不犯井水,百姓也因为有了他们这些保护神而幸福地生活着。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不知什么时候起,竟然有一群外乡人又组成了个混混集团,而且把主意打到了他们头上,数次挑衅未果,今儿竟干脆撕破了脸皮,偷袭了两个混混帮派,让他们损失惨重,好几个混混都受了重伤,也严重破坏了百姓们的安宁,降低了他们在本地的威望,所以求青天大老爷做主,一定要严惩那些可恶的外乡人。
两个混混头目唾沫横飞大义凛然,只把自己说成了扶危济困的大侠,听得堂上老爷堂下衙役百姓都直翻白眼。徐沧更是皱了眉头,宣素秋见他神色凝重,便小声道:「怎么了?可是这里面有什么猫腻让徐发觉了?」
徐沧冷笑道:「俗语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外乡人来此地讨生活,只要不受气,也就该心满意足了,所谓抱成团,也只是为了对付当地势力的欺压,还从没听说过敢主动惹事的,这事儿分明有些蹊跷,罢了,且看县太爷怎么判吧。」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此时堂下挤满了百姓,恰好有两个人就在他旁边,听了这话,其中那少年人便双眼放光道:「这位公子好厉害,你怎么知道这事有蹊跷?不是那些外乡人做的?」
徐沧扭头看去,见是个虎头虎脑的少年,大概十六七岁的模样,正满眼崇拜地看着自己,他微微一笑,正要说什么,就听少年旁边的中年人大声喝斥道:「混账东西,你知道什么?人家说句玩话,你倒当真了。」
说完就要拉着少年离去,却听少年急道:「怎么就是玩话?我看得真真儿的,分明是陈猛子和的人不知怎么起了纷争打起来…唔唔唔…」
却是不等说完就让那中年人捂住了嘴巴,接着中年人警惕地看了徐沧和宣素秋一眼,面上挤出一丝笑容,结结巴巴道:「那个…小儿无知,两位不…不要将他的浑话…当…当真。」
说完一面捂着少年的嘴,一面就把他拖出了人群。只看得初一初二莫名其妙,嘟囔道:「这是干什么啊?少爷从始至终也没说什么吧,都是他们自己大惊小怪,如今又不要我们当真,谁当真了?」
话音落,就听宣素秋道:「这少年说的话是真的。」
「咦?」初一扭头看过去:「小宣你什么时候把大人的活儿给抢了去?怎么就知道着少年说的是真的?」
「也不全是我说的,徐刚刚说过嘛,外乡人别人不去欺负他们就不错了,怎敢主动挑头惹是生非?一旦捅了娄子,官府和百姓们哪有不向着当地人而向着他们的?刚刚那少年说他看见两帮斗殴,这话也肯定不是作假,他又不知道我们身份,口音也不是外地的,很显然就是本地百姓,不过是少年人心思纯朴,还处于帮理不帮亲的阶段,可那个中年人,大概是他爹爹吧,却知道这若是被人得知,他们家以后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了,不但混混们要生气,就是邻居们,也会觉着他们帮外地人出头,是天生反骨,这才不由分说把人拖走,可怜,那孩子回去还不知要怎么被教训呢。」
「原来如此。」初一初二都笑了,摇头道:「想不到小宣你对这百姓间的事还知道的挺清楚的。」
宣素秋翻个白眼,没好气道:「这不废话吗?你们也不看看我是哪里来的?从前没到京城前,我跟着爹爹,不就是和百姓们打交道吗?对这些人的心思,我不敢说全都能知晓,反正知道个七七八八还是不难的。」
说着话就转向徐沧道:「徐,你说那孩子回去会不会挨揍啊?」
「无妨,就揍两巴掌也不会有什么事,自家人,哪能下狠手?只是民风如此,倒把好好的人慢慢也带坏了。」
徐沧摇头叹息,想了想又道:「你放心吧,刚刚咱们说话的声音不高,大家的心神又都被堂上吸引了去,也没人注意他们两个,想来不会惹出什么麻烦。」
这时堂上县太爷听完两个混混头目喊冤,只觉头都大了,便让衙役去寻他们口中说的外乡人头目过来。接着又叫仵作过来验伤。
伤口自然都是真实的。这些混混一个个都是鼻青脸肿鲜血淋漓的,用眼看也知道这一战有多惨烈了。徐沧心中感叹,暗道打成这样,可见冲突不小,但两派的头目转眼间就能坐在一起,商量出这样一条嫁祸计策,果然和利益比起来,什么仇恨都可以暂时放下。「
那被传唤的外乡人头目叫做张良,闻讯匆匆赶来,听见两个头目诬陷他,只把嘴巴都张大的能装下鸡蛋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不由愤怒道:「胡扯,一派胡言,我那些兄弟们都是干完活才回去吃饭的,吃完饭大家就在一起谈天说话,等着下午上工,哪里有时间无事生非,去寻你们的仇?从来了这里,见天被你们欺压,我们都快过不下去了,这才无奈之下抱成团,你们方收敛了一些,如今见我们日子好过了点,就又忙着过来破坏,胡肯,陈猛子,我们和你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你们定要如此欺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