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人一不小心就阴谋论了,忽听身旁宣素秋道:「徐,我有件事不明白,想请您为我解惑。」
「好吧。」徐沧和宣素秋进了屋,云嫂奉上茶点后退下,徐沧就让初一初二在门外守着,问宣素秋道:「小宣有什么事情要我解惑?」
「徐,我…我私自伤人,罪无可恕,您和外祖一家为我这样奔走,虽然小宣心里很感激,可我真的不想让你们为我背上骂名,尤其是徐,您当日答应过我,不会为我徇私枉法,可你们现在这种种设计,岂不是自相矛盾?小宣愿意一人做事一人当,所以…看见你们苦思冥想为我脱罪,我…我心里十分不安。」
「原来是为这个。」
徐沧微微一笑,目光如箭般射向宣素秋:「小宣,你说自己罪无可恕,所以你承认自己为母报仇是大错特错了?」
「我…」宣素秋疑惑皱眉,好半晌方小声道:「不管怎样,伤了三人,我…确实是错的吧。」
「既然你觉得自己错了,那你可后悔?若时光倒流,你是否就可以放下这段仇恨,不去报仇,任那三人继续逍遥?」
「不可能。」宣素秋一拍桌子:「就算重来一次,我也依然要这样做,为母报仇,我无怨无悔。」
「你这话岂不也是自相矛盾?」徐沧一摊手:「既然知道自己有错,为何又死不悔改?」
「我…」
宣素秋无话可答,徐沧定定看着她,好半晌,方见她垮了肩膀,恨恨道:「他们…他们做下不如的事,这是他们该得的报应。」
「既是该得的报应,那你何错之有?」
若论争辩,宣素秋哪里是徐沧的对手?几句话就被对方问的哑口无言,好半晌,她才迷迷糊糊道:「难道…我真的没有错吗徐?」
「你当然有错,无论如何,你也不该私自伤人。身为仵作,你当知道律法尊严,此事你该上告刑部,自有官员为你母亲做主,你却私下里复仇,若这世间人人都觉着自己可以裁决一切纠纷,那还要律法干什么?从这一点上来说,你知法犯法,的确是罪无可赦。」
「那…那徐和外祖父还为我…」
宣素秋彻底蒙了,却听徐沧沉声道:「我和你外祖父所有的努力,不过是不想让你为三个败类赔上性命前程,我们可没说不追究你的罪过。只是…如果不想方设法,以他们三家的势力,你必死无疑,这又何尝不违背律法公平?且不近人情。所以此事到了现在,恰恰是为了维护律法尊严,酌情正确处置,我们才会四方奔走,明白吗?」
「不明白。」宣素秋诚恳摇头。
徐沧:…
「你这小笨蛋。」徐沧有些伤脑筋,心想小宣平日里看着活泼鬼灵精,可该聪明的时候她就胡涂了。
因想了想,方徐徐道:「这样说吧。如果这个案子是发生在平民间。一个柔弱女子被三个侮辱,以至于难产而死。你知道律法应当如何判吗?」
「该判死罪。」宣素秋愤愤扬起拳头,却见徐沧摇头苦笑道:「虽然我也这样想,然而现实中,这三个人的确罪不至死。然而因为此案性质恶劣,所以一顿板子,罚没财产,千里流徙,服上几年苦役是免不了的。在这个过程中,这三个活下来的机会不超过三成。所以,虽非死刑,但与死刑相距不远,明白吗?」
宣素秋懵懵懂懂点头,一双眼睛也明亮起来,觉得律法果然还算公平。
又听徐沧道:「而现在,弱女子变成了富贵小姐,三个也变成了三个勋贵。论理,依然是这样的判决。然而就因为他们身份不同,这世间除了我之外,怕也没人能做出这样的判决。或轻或重,这就全看两方勋贵的交锋了。如果秋家势力庞大不依不饶,三个被判处死刑也不是不可能;如果三家勋贵一手遮天,那三人可能罚些银子,打一顿板子就了事。」
宣素秋再次点头,她虽年轻,阅历浅显,却也知道这些达官显贵之间,自有凌驾于律法之上的一些规则,只不过她奇怪的是:徐,为什么如果是你,就可以公平判决?难道除了你之外,就没有其他能够秉公执法的官员了吗?「
「人在官场身不由己,如果只是一味秉公执法,早被人吞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徐能够铁面无私,除了无欲则刚之外,也是因为我这个王爷公主之子的身份超然,否则就凭我办过的几个事涉权贵的案子,早就被人暗中打发了。不然你以为为何京城中关系到权贵的案子都递在大理寺?」
这是事实,徐沧从来都有自知之明,他也不觉得这是羞耻之事,反而庆幸自己能因身份之便公平判案,所以此时说出来毫无涩滞,当然,无奈自然还是有一些的,这世间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公正公平。
宣素秋叹了口气,点点头道:「即便如此,我也知道徐不容易。所以我就算不后悔,也不觉得自己报仇有错,我…我还是不希望徐为我费心,然后被那些小人诋毁。」
「这案子徐要避嫌,所以会转交刑部,所以你不用担心我。」
徐沧微微一笑,端起茶杯啜了一口,方悠悠道:「有秋家为你撑腰,你和那三个败类的身份背景就相当了。而秋小姐是受害者,秋家挟怒出场,这份气势也和三家势均力敌。如此一来,任谁也别想着左右逢源,更是不敢偏袒一方,不然另一方岂会饶你?就算是一品刑部尚书,也受不起这两方怒火啊,于是便只剩下一条路,那就是公平审判,如果是公平审判,你为母报仇,虽有不妥,刑罚却也不应过重。「
「可是…之前徐不是也说过?我…我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宣素秋垂头小声道。
「没错,知法犯法的确是罪加一等。但你这个案子,有一项特殊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