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到了堂上,以他们的身份,自然是免跪的,不但免跪,还搬了椅子过来给三人坐下,三个少年守在各自父亲身后,却是垂首敛目,看也不敢看对面的秋老太君和秋公爷一眼,也别说他们了,就是李王刘三人,心中虽有滔天恨意,却也不敢直视二人。
袁术和徐沧张天都彼此小声商量了下,袁术就一拍惊堂木,大声道:「升堂,带宣姑娘。」
宣素秋很快被带上堂来,她仍然做男装打扮,面容憔悴了些,精神却还好。徐沧一看见她,只觉激动难抑,偏偏碍于身份,不能表露,只得将拳头放在嘴边,轻轻一咳,将满腔思念尽皆压下。
他要保持镇定,秋老太君就不必顾忌这么多了,看见宣素秋,便要扑过来,一面悲切道:「我的儿,因何瘦到这个地步?」
袁术脸都黑了,心想老太君这是指责我们照顾不力吗?天地良心,自从您这曾外孙女儿来了牢房,我们牢房的卫生状况都为之改善一新,刑部官员天天跑去查看,唯恐她受了一丁点儿委屈;迟凌云和宣仁乡回来后,更是寸步不离牢房半步,宣姑娘的饮食衣物,全是他二人经手的,就这样还瘦了,能怪我们吗?
正想着,就听宣素秋柔声道:「曾外祖母不必伤心,刑部大人们待我极为优容,且进入正题,不要打扰大人们审案了。」
真是个懂事的孩子啊。袁术在心里欣慰地想,被秋老太君一衬托,宣素秋的形象陡然高大起来。
宣素秋跪在堂下,只听袁术一拍惊堂木,大声喝道:「宣素秋,你投案自首,声称威灵侯府世子李长青,长春侯府王凤光以及安信伯府刘炎越身残之案乃是你所为,是也不是。「
「回大人,是。」
随着宣素秋清脆的回答声,李王刘三人的目光一下子全都集中到她身上,似是恨不能剥了她的皮吃肉一般。」
「你小小年纪,又是女儿身,此前在大理寺做验尸官,技艺纯熟,协助徐大人屡破要案,可谓前途大好,因何却要做下如此令人发指的罪行?你难道不知,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么?更何况你伤害的全是勋贵,这后果你明白有多严重吗?」
袁术沉声问道,断案总要追究根源,这番话在他来看,实可说是千篇一律了,从未出过半点差错。却不料今日竟然会被人质疑,他这边话音刚落,另一边王凤光便站起身来,阴恻恻道:「袁大人,既然凶手已经认罪,就该立刻判刑,还我等公道,因何东拉西扯?追问不休?」
「怎么?你们怕了?」秋老太君在对面一声冷笑:「如此心虚,竟然还敢要求开堂审案,可是良心终于发现,想要自陈十八年前的罪行么?」
「老太君休要血口喷人,我等光明磊落,无故被宣姑娘残害,如今不过是要讨个公道而已。」
王凤光咬牙切齿地说,话音刚落,就听袁术淡淡道:「凡事都有因果,问案也讲缘由。本官今日所问,乃是开堂审案正常程序,王侯爷若不信,可以问问张大人和徐大人。」
王凤光心想你们都是穿一条裤子的,叫我问谁?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刚才的确是心虚急切了,因此只好坐下来,冲袁术拱手道:「是本侯唐突了,请大人继续。」
袁术就转向宣素秋,沉声道:「宣姑娘,你且将事情前因后果全部交代出来,不得有半点隐瞒。」
宣素秋沉声道:「大人放心,民女既然投案,自然会将一切都交代明白。若问此事前因,那还要从十八年前的石花镇外说起…」
宣素秋所说的事情,早在当初来刑部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所以袁术也早就了解,然而此次在堂上重新再听一遍,心境却不可同日而语。既同情秋素娥一个孤苦女子遭遇堪怜;又惊讶李王刘三家怎会如此胆大,明知道是秋家女儿,还敢做下如此恶事;更气愤于他们不顾相识之谊,竟对平时称作妹妹的女子犯下暴行。
十八年前的那一夜被重新提起,李王刘三人也是听得心惊胆战冷汗直冒,却逼着自己强作镇定,此时想想秋家怒火,以及自己的下场,不由也暗自后悔,只说那时是鬼迷了心窍。他们却半点没有想过,今日是有了报应,他们方在这里后悔,可过去十八年,他们何曾有过一丝悔意?还往往因为此事而得意洋洋,不然也不会在青楼里说漏嘴。
秋老太君和秋公爷更是老泪纵横,指着对面三人一个劲儿地骂着「畜生…畜生!」秋老太君举起龙头拐杖要过去打人,被徐沧和张天都等人拉住,一时间场面乱成一团。
袁术拍了好几次惊堂木,才总算让场面冷静下来,他无奈看了老太君一眼,平常这样情况都要喊一句「再有咆哮公堂者,拉出去重责三十。」的,可今儿因为咆哮的人地位太高,这句话直接省略,于是转头看向李王刘三人道:「王侯爷,刘伯爷,李世子,请问对宣姑娘的指控,你们有何话说?」
「一派胡言。」
李王刘三人怎会认罪,争先恐后都说自己绝没做过如此丧尽天良之事,却听徐沧悠悠道:「三位既如此说,那本官问你们,从前你们可曾和秋家结怨?」
「并未结怨。」李王刘三人异口同声,又听徐沧道:「那之前你们可认识宣家父女?」
「他们这种低等贱民,我们怎么会去结识?」三人不屑一顾。
却听徐沧淡淡道:「这就奇怪了,依照你们的说法,宣姑娘是诬陷于你们,可你们双方既未曾结怨,你们又不曾认识宣家父女,宣姑娘为何要诬陷你们?」
「这…」
李王刘三人一下子哑口无言,接着王凤光起身道:「大人容禀,我三人虽从未做过此事,却架不住有些人别有用心,宣姑娘或者是遭人蒙骗,或者是有意陷害,毕竟我们这么多年得罪的人也不少,谁知道他们父女二人会不会在哪里就恨上了我们呢?但秋小姐这件事,和我们没有丝毫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