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明鉴,民女并无此意。」宣素秋轻声道:「您找民女来,无论打骂,民女都接受,如今是我赖着徐,还请公主…念在母子情分上。不要恼怒徐。」
「你说得轻巧。」公主一拍桌子,指着宣素秋怒吼道:「好一个奸诈的丫头。说什么不要恼怒沧儿,只打骂你就好;说什么是你赖着沧儿。既如此,刚刚说沧儿喜欢你的是谁?是谁话里话外透着是沧儿赖定了你的意思?」
「民女并没有那样说,民女只是说…我和徐两情相悦。」
宣素秋急了,却听公主「哈」的一声笑,咬牙道:「这不还是一样吗?你们两情相悦,而你是宁国公府的曾外孙小姐,我没有任何理由责罚你,那也只能从我儿子身上下功夫了,谁让他是我生出来的呢?你刚才说的有一句话没错,母子情分,是,哪怕就算为了我和沧儿的这一点母子情分,我也决不会让他娶一个令他名声蒙羞的女人进门。」
宣素秋坚定如盘石般的信念,在听到公主说到「娶一个令他名声蒙羞的女人」时,也不禁轻轻动摇了一下,她努力控制住心中惊恐悲愤,垂头小声道:「我…我不会令徐名声蒙羞,我又没做伤天害理的事,就算是伤害亲父,也是为母报仇,刑部已经对我做了判决。我工作兢兢业业,对徐一片赤诚…」
「哈哈哈!」公主讽刺一笑,刻薄道:「我还真是头一次看见你这样厚颜无耻的女人,若你真的不会令他名声蒙羞,我这个做娘的,为什么要处心积虑破坏儿子和未来儿媳的感情?我贵为公主,难道还指望沧儿娶什么名门闺秀赚嫁妆?实话告诉你,你不要以为你在这里硬扛着就行了。沧儿为了你,一个多月前刚让他父亲执行了家法,打的皮开肉绽,几乎半个月没办法正常走路,堂堂大理寺少卿,每天僵着腿去衙门,这已经成了京城的笑料…」
不等说完,就见宣素秋猛然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瞬间变得通红,只听她嘶声道:「为什么?公主,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徐是你们的儿子,父母与子女难道不是血脉相连?你们怎么忍心下这个手?」
「你也知道父母与子女血脉相连,若不是迫不得已,我们怎会对他动这样的手?」
公主眼泪也下来了,指着宣素秋一边痛哭一边怒叫道:「那孩子从小就养在外面,熬了这么多年,靠着他自己出人头地。我和王爷心中愧悔无比,只恨不能把我们所有最好的都给他,不是万不得已,怎舍得动他一根头发?更不用提那样毒打。为什么打他?还不是因为他挣到如今地位不容易他却不知珍惜?先前为了你,他非要和那李王刘三家死去活来,就已经有了些流言,说他以权谋私。若是将来他娶了你,这可不就坐实了流言吗?更何况他娶了你这样一个女人,在戏台上你们倒是能做一段佳话,可那千秋史书上,他这个可能做千古名臣的人,却要因你而蒙羞,人人提起他来,说的不是他神断青天的功绩,而是他离经叛道,娶了一个残害生父的验尸仵作女这些猎奇的事,你说,我怎能容你嫁他为妻?宣素秋啊宣素秋,若你有一点为他着想,这些话原不该由我说,你自己就该想明白,离开他,这才证明你对他真的有情意。」
「可是…可是我和徐…我和徐…」
宣素秋也是泪如雨下,今日公主这一番话,她从前不是没想过,只是每每想一个开头,就觉心惊胆战,不敢再深想下去,好像这样做,那些烦恼就不会降临一般。如今才知道,原来这不过是自欺欺人,公主一番话,就如同一柄大锤,一下一下敲下来,到底将她给敲醒了。
一时间公主在榻上声堵气噎,宣素秋跪在地上泪落如雨,红香小桥和林琅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都有些不知所措,好半晌林琅才来到公主身边,刚劝了一句「公主且放宽心,莫伤了身子…」就听公主怒叱一声:「滚。」立刻吓得往后退了几步,再也不敢说一句话。
「若是徐肯离开我,我…我没有怨言的。」
努力建造的心理防线濒临崩溃,宣素秋喃喃自语,负隅顽抗。却听公主痛哭道:「我那个傻儿子,他不知怎么…早已让你迷了神魂去,他还能顾着什么?他哪肯离开你?他但凡有一点松动,也不至于挨那一顿毒打,呜呜呜…」
宣素秋面色惨白身子颤抖,张口欲言,却偏偏说不出话来。这里公主擦了擦眼泪,凄声道:「我何尝不知有终成眷属是个佳话?我又何尝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能觅得有,终生幸福快乐?可你们两个不合适,我看得出来,你对沧儿确实情深似海,可越是如此,你就越该成全他,别怪我心狠,要棒打鸳鸯,到底我是他母亲,我得为他着想啊。如今之计,只有从你这里下手了,宣素秋,小宣,你可能答应我?为了你徐的前程身家,为了他的生前身后名,离开他?」
公主不提徐三个字还好,一提这三个字,宣素秋只觉似有一把刀子在自己心中狠狠绞动一般,当即痛哭道:「我…我舍不得…公主,我舍不得离开徐,我真的舍不得。」
「所以你宁愿毁了他?就因为你舍不得?」
公主心中又急又恨,暗道这女孩儿看着柔弱,竟然也不是个省油灯,难怪沧儿会被她迷住,这两个分明就是一丘之貉,气死我了。
一念及此,越发气恨交加,紧紧盯着宣素秋泪水横流的面庞,咬牙道:「你可知?若是你舍不得,沧儿他…他就要被逐出家门。到那时,满城勋贵都恨他入骨,李王刘三家的事,已经触动了这些勋贵的底线,一旦没有了王府的庇护,沧儿他就将死无葬身之地,你…你能做什么?就是陪着他一起死,又有什么用?你就忍心这样的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