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初一扭头正要跑出去,忽然想起因为白天的事情,两人之间实在尴尬,自己哪还有脸去找她过来?就算是少爷的命令,没脸还是没脸。
因便冲宣素秋作了一揖,央求道:「好小宣,你替我跑一趟吧,我…我实在是不好意思去见绿玉。」
宣素秋哈哈笑道:「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怎么?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虽是这样说,却已经迈步往外走,就听初一咕哝道:「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平日里我对你如何?这会儿不过求你办点事儿,就来嘲讽,也不想想哥今天受了多少罪。」
徐沧待宣素秋出去,才看着初一沉声道:「小宣是个活泼性子,但你是知道分寸的,莫要平日里和她称兄道弟勾肩搭背,她是我的贵客,我看现在院中上下,竟没人在乎这一点,个个都和她处的融洽,你们是把她当做和你们一般的人了吗?」
初一一愣,接着才明白徐沧的意思,连忙陪笑道:「少爷,恕奴才直言,虽然您把小宣当作贵客,恨不得我们对她都像对您一样恭恭敬敬才好,但以小宣的性子,咱们要真这样对她,只怕她会浑身不自在。您放心,院子里的人都是真心喜爱敬佩她的,就是刘家两口子也不例外,没人会看轻了小宣。」
徐沧皱眉,以他的立场来说,总觉着这样不太妥当,不过初一说的也没错,宣素秋分明是个活泼少女,若是对着她都像对自己一样,只怕她还真不习惯。
正想着,就听脚步声响,接着宣素秋带着绿玉走进来,绿玉眼睛也有些红,看见徐沧连忙行礼,只听他淡淡道:「起来吧,这套衣裳你还穿着呢?」
绿玉早得宣素秋告知初一不是有意冒犯,很可能问题就出在这件衣服上,因连忙道:「回少爷的话,奴婢原本不知道是这衣服惹的祸,刚刚得小宣告知,想着少爷大概要看一看这衣裳,所以就穿着过来了,若是您要奴婢来,奴婢就回房换一身衣裳。」
徐沧点头道:「叫你来就是要告诉你知道,用不着生气,初一很可能是被这套衣裳坑了,你回房换下来,把这衣裳给我。」
绿玉忙答应了出去,不一会儿换了自己的衣裳,手里捧着那套衣衫走过来,双手递给徐沧。
徐沧接过衣裳,在鼻端嗅了嗅,微微皱起眉头,忽听宣素秋道:「绿玉说,这衣裳的熏香品流极高,她伺候了公主那么些日子,见识过不少内务府的上等熏香,可唯独没有闻过这种。」
「哦?」
徐沧心思一动,却没说什么,对绿玉道:「你回去吧,告诉红香一声,让她不要哭天抢地了。初一也是冤枉,早知道今日不放他回来了。」说完见初二在外面探头探脑,他也不说破,这些解释,绿玉自然会告诉他。
吃晚饭时,宣素秋见徐沧有些心不在焉,就小声道:「徐还在想着这衣裳熏香的事?奇怪,这香到底有什么古怪?怎么倒和的效果差不多?」
徐沧没有说话,沉默半晌,忽然抬头问宣素秋道:「这衣服是谁的?」
「啊?」
宣素秋愣了一下,挠挠头道:「我…我也不知道啊,反正不是春蕊就是秋雨的呗。」
她忽地一个激灵,喃喃道:「不是吧?大人,难道这衣服的主人就是凶手?这…这不太可能啊,顶多就是…就是有人不甘寂寞,所以想赵世子,才偷偷在衣服上下了这种特殊熏香。」
徐沧又是一皱眉头,他想告诉宣素秋和这种词不该是一个女孩子拿起来就说的,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喜欢的不就是她这份儿百无禁忌的洒脱吗?她是大理寺的仵作,难道自己还要把她变成大家闺秀不成?
因此就将这念头放下了,微微一沉吟,方轻声道:「小宣,不是因为衣服上这一点熏香就能确定凶手,而是…你还记得我说过那是个奇怪的夜晚吗?」
这个宣素秋当然记得,徐沧说过,那个晚上陈夫人,秋雨,世子爷的表现都很奇怪,他们推测是有人下了药,所以让陈夫人暴怒却软绵无力,最后被人活活闷死,还有赵世子发情,竟然在那样晚上还不依不饶寻秋雨索欢。
她悚然一惊,轻声道:「莫非…莫非大人能够从这衣服推断出那天晚上一系列奇怪事情的原因?」
徐沧沉声道:「没错。我们都知道这些人奇怪的表现很可能是被人下了药,偏偏找不出的方法,尤其是那天晚上下雨,所以没有人从厨房送宵夜过来,那就奇怪了,如果药是下在饮食里,且莫说时间问题,就是效果,那就要分好几种,让陈夫人软绵无力的,让赵世子失控的,凶手怎么敢保证赵世子和陈夫人就会规规矩矩把她下好药的饭菜正确无误地吃下去?如果不能保证这一点,她就没办法杀人,等药效过后,她的计谋必然败露无疑。」
「是这个理儿,所以一直猜不到凶手是怎么做到的。」宣素秋摩挲着下巴,忽听徐沧微笑道:「不用烦恼了,现在我知道她是怎么办到的了。」
「啊?」
宣素秋惊讶的连上了饭桌就绝不离手的筷子都撂下来了,瞪大眼睛看着徐沧:「怎么办到的?」
「熏香。」
徐沧言简意赅,宣素秋眨巴着双眼,喃喃道:「熏香?啊!我知道了,就是那种江湖上下三滥用的迷香对不对?」
徐沧一笑,暗道这小宣不愧是从小就被当男孩子养大的,连这个都知道,也不知宣家爹爹平日里是怎么和女儿说这些江湖门道的。
他点点头,沉声道:「没错。不过凶手用的香当然不是下三滥的迷香,而是高端的香料。」
「这不废话呢吗?」
宣素秋是彻底兴奋了,顿时忘了眼前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徐少卿,还当是在义庄里和老爹迟县令争论案情呢,她一拍桌子:「当然是高端的香料啊,那些下三滥的迷香只能让人昏迷或者绵软无力,哪能分工如此详细?不但分工详细,还有这火候把握的也是炉火纯青。嗯,让我想想…我想想…唔,陈夫人先是醒了,发现赵世子和秋雨这样那样,她冲出去,但只是吵了两句就不了了之,这样说的话,她此时应该已经中了迷香,所以吵完后就没力气和世子动手,是…是这样…吧?」
声音越来越小,宣仵作身子慢慢缩起,原本紧盯着徐沧的视线也开始闪躲:完了完了,一世英明啊…好吧,自己从来没有过这种东西,但…但今天这原形暴露的也忒彻底了,徐会怎么看她啊?啊啊啊!自己又没有得意为什么会忘形啊?造化啊,你弄人也不能这么个弄法啊。这一次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嘿!好嘛,我姥姥家也正好是在京城,隔着这里正经还不算太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