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及此,徐沧看向宣素秋的眼神不由带了几丝怨念,正咬着盘子里最后一个百果酥饼的宣素秋立刻心虚了,自己趁着大人出神时将一盘子八个百果酥饼都吃了,这是有些不象话,难怪大人这么看自己。
「那个…」宣素秋把咬了一个牙印的酥饼从口中取出来,依依不舍地狠狠看了两眼,然后一脸决绝地看向徐沧,忍痛道:「徐,是我不对,不该把一盘子酥饼都吃了,这个…你要是不嫌弃我咬了一个牙印的话,就…就拿去吧。」
徐沧:…很好,除了当成她爹,还把自己当成和她一样的吃货,真是见了鬼,自己好歹也是谦谦君子翩翩少年吧?怎么在小宣眼里的形象就这么差劲儿?
「我不吃。」徐沧叹气说了一句,下一刻,宣素秋脸上的哀怨立刻化作明媚笑容,一口就将那小小酥饼塞进了嘴里,动作明明无比豪迈,可直了眼睛的徐大人却只觉得可爱。
同时心中升起一丝惋惜:笨啊,刚才小宣在酥饼上可是咬了一个牙印出来,如果自己吃了,那岂不是…等同于间接…那个…不行,徐沧,你怎么可以如此卑鄙无耻?利用小宣的天真纯洁满足你的龌龊心思?
可是…是小宣主动递过来的,所以她不会介意吧?
哼!那只是因为她把你当做照顾她爱护她的哥,才不是因为对你也有异样心思,她做男孩子惯了,对男女大防的观念自然十分模糊。
所以做爹爹还不算,还要做哥哥吗?那为什么不能做她的丈夫?爱护她一生一世?夫妻两个并肩携手,洗尽天下冤情,小宣应该会喜欢吧?好歹我的家世也算清贵,相貌人品智慧也都不错,如果我追求小宣,她…应该…会答应吧?
徐大人脑子里的小白人小黑人唇枪舌剑,他本人也陷入患得患失中,是认栽还是垂死挣扎一下,这个重要的问题好像已经有了答案。
宣素秋丝毫不知对面伪装成一脸平静的徐沧此时正陷入天人交战中,因为自己吃光了酥饼,所以她忍痛割爱,把另一个盘子里剩下的两个酒酿圆子捞给了对方,一面嘟囔道:「苏州的点心虽好吃,就是量太少了,这么点儿,够谁吃啊。」
「你喜欢就自己吃吧。」徐沧从天人交战中解脱出来,将两个圆子夹给了宣素秋,见她一脸感动地欢喜神情,忽然间信心大涨,暗道能让小宣把喜欢的吃食让出来,这说明我在她心目中也很重要吧?
「小宣,如果是你很喜欢吃的东西,你都会和谁一起分享?」
「啊?」
宣素秋不明白徐沧怎会问出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但看在酒酿圆子的份儿上,她还是认真思考了下后回答道:「嗯,会与我爹还有徐一起分享吧,迟凌云就算了,那个家伙总觉得别有用心。」
迟凌云是谁?唔!不需要去管,听小宣的口气,并不喜欢那个家伙。只是…我到底还是要和她爹划在一起吗?真是悲催的消息。但也还好,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从这方面来说,丈夫和父亲的确是有共通之处。
徐大人拼命发扬着生命中并不多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却在下一刻又遭受到一记不可承受的重击。
「还有初一,初二,绿玉,苍大爷…」宣素秋掰着指头数她可以分享美食的人,这些耳熟能详的名字此时听在徐沧耳中,简直就是说不出的残酷。
「吃饭吧。」
徐沧有气无力地拿起筷子: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自己要走的这条路,只怕是荆棘密布啊。
府衙的办公房中,此时安静极了,郑知府坐在徐沧下首的椅子上,看上去有些坐立不安,但并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唯恐打扰了正在卷宗的徐沧。
「郑大人。」
徐沧终于看完了卷宗,抬起头唤了一声。
「下官在。」
郑同光的屁股如同按了弹簧般,竟然一下子跳起来,连声道:「徐大人有何吩咐?下官立刻就去办。」
「不必紧张。」
徐沧暗暗摇头,坐着苏州知府这个位子,却这么点儿定力,由此可见此人能力了。他却不想想他一个年纪轻轻的四品高官,又是皇帝外甥,往那里一坐便是不怒自威,会给办案不力的郑知府带来多大压力。
论理,郑同光乃是苏州知府,同样是四品官,与徐沧乃是平级,然而大夏朝向来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京官地位高于地方官,所以郑知府在徐沧面前自称下官,倒也没错。
此时听徐沧叫他不要紧张,郑同光抹了抹额头汗水,心中苦笑,暗道不紧张?我怎么能不紧张?您老一个办案不力的大帽子扣下来,我的前途就完蛋了啊。
「我听说十年前,当时还是苏州县衙接的第二起纵火案,曾经有一个裁缝要提供线索,后来这个裁缝失足落井而死,怎么这件事卷宗上却没有记载?」
郑同光一愣,接着面色一白,喃喃道:「大人…怎会知道此事?」
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这口气就好像不想让对方知道此事似得,于是连忙补救道:「大人有所不知,那裁缝是个骗子,当时下官正是苏州县令,当堂问供,他却支支吾吾词不达意,胡言乱语,最后受逼不过,只好承认自己是想骗取悬赏,所以下官将他责打一顿后,就让他离开了。」
徐沧面色一整,沉声道:「如果说当时郑大人认为他是行骗,那么在他失足落井后,就没有意识到这可能是杀人灭口吗?你有没有详查此案?」
郑同光吞了口唾沫,小声道:「那个…下官的确…怀疑过,只是仵作验尸…说…说他的确就是失足落井而死,这个…确是意外,下官也无可奈何。」
一句「胡涂」被徐沧硬生生憋在喉咙里,毕竟郑同光说出了「仵作验尸证实是失足落井」这个理由,他冷哼一声,站起身道:「卷宗本官要带回去仔细琢磨,现在先去现场看一看吧。」
「是是是。」
郑同光抹去额头汗水,为自己侥幸过了这一关而庆幸,但旋即就又发起愁来,暗道这一关过了,还不知有多少个下一关在等着自己,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若是那时莫要心存畏惧,细细查访,说不定就能破案了,真是悔之晚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