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想着,就垂头丧气地跟着徐沧出去,刚出了二门,就见对方忽然站住,转回身淡淡道:「一州知府日理万机,你且不必跟着我,寻个熟悉案情的来我身边就是。」
郑同光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徐沧的话也没有错,因仔细想了想,方对身后随从道:「于捕头是最熟悉这个案子的,你叫他过来,徐大人在苏州这段时间,就让他在大人面前听差,不必来衙门了。」
随从答应一声离去,不一会儿领了一个二十多岁的英俊青年过来,郑同光便对徐沧道:「徐大人,这是我们府衙的捕头于修,从第三场火被灭后至今,他一直在外奔波,虽说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但若说内情,他是最熟悉的。」
徐沧上下打量了几眼,见这于修面目英俊神采飞扬,一看就是个精干人物,心中也十分满意,点点头道:「既如此,于捕头就带本官去火场看一看吧。」
二十年的时光足够长,长到可以把大多数的事物彻底磨灭,然而眼前这一片茫茫焦土,却似是一道无论如何也愈合不了的伤口,在默默向人们讲述着二十年前那一场被称为「天火」的大火是多么无情恐怖。
「大人,这就是二十年前那一场天火的地点。」
于修向徐沧介绍着,心中却有些奇怪,依照他的心思,徐沧应该先去今年燃火的地点才对,怎么说那里也是时间最近的火场,如果说还有什么蛛丝马迹可寻,也一定是那里的痕迹最多。
然而徐沧却执意让自己带他来二十年前第一次大火的地点。于修虽然不解,但对于神断青天显然也是有些盲目崇拜,问都不问就带徐沧等人过来了。
「听说这之前是一座大宅子?」
徐沧慢慢在火场里走着,大地仍然一片焦黑,偶尔有一些格外顽强的杂草,在这宛如绝地的深褐色土壤中顽强生长着。
「这里被那场天火烧成白地后,就再也没有人过来了,所以十分荒凉。不过先前,此处可是十分繁华,虽然只有一户人家,那却是十分了不起的一位巨贾,每日里车水马龙络绎不绝,谁知那般繁华,却抵不过一场无情天火。」
于修感叹着,忽听宣素秋好奇道:「为什么都说是天火?真的是水泼不灭吗?」
于修正色道:「小哥儿,我身为捕头,最不屑那些装神弄鬼欺骗大众的伎俩,十年前和今年的这两场大火且不去说它,但二十年前这场火,的的确确十分古怪,整个苏州城都惊动了,十几天燃烧不灭,天降大雨都不行,最后还是它不知怎么自己悄悄儿熄了,那场大火,可说是震惊全国,姑娘年纪小,所以不知道,你回去问问你爹娘,他们肯定知道的。」
徐沧没有和宣素秋解释过天火的事儿,事涉皇帝,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他不会主动提起。
便在此时,听见于修语气中仍是犹有余悸,他也没有解释,只是淡淡道:「于捕头是苏州本地人么?」
「回大人,小的乃是常州人士,不过从小就搬来苏州,所以对那场大火还有印象,也别说我了,就是随便拽一个苏州人,您和他说天火二字,哪个不是谈火色变?唉!那一场火真是太惨烈了。」
徐沧点点头,不说话继续往前走,他走的很快,好像只是在这里走一个过场。这一点于修也能够理解:都烧成这样儿了,谁还有心思仔细看啊?明摆着没有什么线索可寻。
他却不知道徐沧事实上看的非常仔细,哪怕只是一掠而过,但如果有线索,他就绝不会漏掉,例如此时,他就忽然停了脚步,指着远处一丛枯草道:「那里似是有什么东西,走,过去看看。」
众人来到近前一看,顿时对徐大人都生出叹为观止的佩服之情,只见草丛中一根微微变形的铁环,唔,叫铁环或许不太合适,应该叫钢环才对,只因为这是货真价实的精钢,并非普通铁环可比。
「看来这家的气派果然非比寻常,别说二十年前,就是现在,能用这样精钢做拉环的人家也不是很多。」徐沧淡淡说了一句,也正因为这拉环是精钢,所以当日虽烧的变形,却没有融化,如今也没有完全锈死,先前才能在阳光下一闪,引起徐沧注意。
「看来这应该是一个地窖。」于修上前看着那拉环,对徐沧道:「大人且让一下,让卑职来把它打开。」
「不必。」
徐沧说完,就要让众人躲开,他好拉开这钢板,却听于修严肃道:「大人且慢,万一这里面有机关伤到您,卑职如何和知府大人交代?还是让卑职来吧。」
「既然怕有机关,不如就找根绳子把钢环拴住,然后大家躲远一点儿拉起来。」
宣素秋是最重视人命的,闻言连忙提出建议,于修愣了一下,接着挠挠头,不好意思地憨笑道:「还是这哥儿聪明,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说完连忙从腰间解下一根长绳,只看得宣素秋啧啧称奇,指着那绳子道:「先前我就觉着于捕头你这腰带好特别,原来竟然是一卷长绳吗?」
于修哈哈笑道:「我一个粗人,用什么腰带啊?这的确就是绳子。没办法,有时候巡街,常能遇见流氓地痞们打群架,不瞒大人,这三教九流的就是这么回事儿,小小不然我也只当没看见,可一旦有人伤的厉害,那就不能睁只眼闭只眼了,往往一抓起来,就是十几个,铁索也不够用啊,我就在身上捆了这么根绳子,跟拴蚂蚱似得拴一串回去,和游街效果差不多。」
徐沧点头道:「你能将绳子带在身上,足见你做这个捕头认真负责,你们大人应该奖赏你才是。」说完带着宣素秋退了几步,这里于修将绳子栓在拉环上,跑开几步后吐气开声,只听「吱呀呀」一阵响,就从地上竖起了一块两三寸厚的钢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