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悲情太子

桃花郎成为贡酒的风声倒是放出去了,可石韬在绸缎铺后院足足等了一整天,也不见有人前来下订单,这实在让他心烦不已。

问题出在哪儿?

都在观望?

常言道,一头羊过河,一群羊就会跟着过河,要不…找几个托儿?

可谁来当托呢?

刘二郎他爹?不妥,要是都是跟石家熟络之人,定然会被人家看穿。

青衣走进屋子:“郎君,有人要见你!”

“谁要见我?”石韬瞪眼道。

“是.......是太子!”青衣仿佛很担心的样子。

“太子?他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太子并不知郎君在此,是他的随从前来交了百坛‘尊享’的定金,然后才问郎君的去处,称太子想与郎君见上一面!”

“太子定了百坛‘尊享’?”石韬吃了一惊。

“是!”青衣答道。

皱了皱眉,石韬自言自语起来:“太子果真好烈酒,还是另有所图?”

虽然青衣很少关心官面上的争斗,但跟石韬久了,多少也知道一点…石家依附的是贾后,而太子却是贾后的对头,太子突然要见郎君,恐怕没安什么好心,青衣忍不住问道:“要不,青衣去将那人打发离开,就说郎君回金谷园了?”

眼下跟太子眉来眼去,无论对石韬,还是石家而言都有害无益,但自从司马伦一死,历史已发生了偏移,太子将来结局如何,目前还不好说,况且太子第一个前来照顾他的生意,这份情谊却不好辜负,沉思片刻,石韬突然对青衣说道:“见是不可能见他的,可也没必要将事情做绝,要不……如此这般!”

.......

坐在马车上的司马遹心情十分彷徨,若非沦落到这般田地,他要见谁,何须亲自上门?可此际,他所担心的,反而对方会拒绝和他相见。

患得患失间,车厢外突然响起张祎的声音:“殿下,桃花郎君.......并不在此地!”

“他在何处?本宫亲自去见他,也是无妨!”司马遹脱口道。

外面静了半响,才又传来话语:“今日恐怕见不到桃花郎君了!”

司马遹终于懂了,非桃花郎君不在此地,而是不愿见他,虽然他一早有所预料,可要面对这一现实,他仍难以接受……原本很苍白的脸颊,忽的浮现一抹病态的红色,身体更是瑟瑟发抖。

“不过.......不过桃花郎君让人给殿下带了一句话!”车外再次响起张祎的声音。

仿佛风浪中抓到一根木头,司马遹声音略显颤抖:“带的什么话?”

“还是让她亲自对殿下说吧!”

整理了一下衣袍,司马遹摆出四平八稳的样子道:“让他上来吧!”

青衣做梦也不曾想到,自己居然有幸登上当今太子殿下的车架,并与之交谈,她的心情,同样有着一丝紧张。

撩开帘布,进入车厢,终于看清了太子的样子,二十来岁,面白无须,眼神还算清澈,样子却略显阴柔。

第一眼见到青衣,司马遹也很些意外,此女并非一般婢女的装扮,而是穿着一身干练的衣物,容貌清秀,体型较普通女子更为修长,表情却给人以冷清之感。

司马遹目光闪烁道:“桃花郎让你给本宫带话?”

青衣点头,“嗯,我家郎君说了,他与太子,眼下并不方便见面,但,太子这位‘朋友’,他交定了!”

朋,乃志同道合之意,友,乃友人,但朋友二字合在一起,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可司马遹似乎懂了,表情显得有些惊讶:“桃花郎君,当本宫是...朋友?”

青衣默然点头。

沉默片刻,司马遹又问:“等方便之时,他肯见我否?”

说话间,司马遹竟是一脸期待。

此人明明是当朝太子,却让青衣想起那晚郎君躺在他怀中时的无助与悲凉,心中顿时不忍:“会...吧!”

搭在双膝之上的手,突然将衣袍抓紧,“回去告诉你家郎君,他这位朋...朋友,本宫也交定了!”

司马遹走了,但不知为何,青衣的心情突然变得很低落。

见青衣返回,石韬问:“太子走了?”

“走了!”

“可曾留下什么话?”

青衣点头:“太子说,郎君这位朋友,他也交定了!”

石韬愣了一愣,他让青衣传话,其中却有“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考虑,哪知对方竟然当真了。

“郎君,不知为何,青衣觉得太子好可怜!”青衣冷不丁的冒出一句很是突兀的话来。

“你觉得他可怜?”

“嗯!”

淡然一笑,石韬说道:“是啊,他本该成为帝王,本该君临天下,只是生不逢时…的确可怜!”

“郎君帮帮他好不好?”青衣突然扭捏起来。

心头生出一丝烦闷,石韬一脸淡然道:“你为何要我帮他?”

青衣低下头来,似乎不敢跟对方的眼神接触,“郎君还记得那日在后院么?”

“.......”石韬。

青衣仿佛陷入回忆,“刚才见到太子的情景,让我想起那日郎君躺在人家.......怀里的一幕,所以心有不忍!”

司马遹属于自带悲情色彩的男子,对于女子有着某种致命的吸引力,这一点并不奇怪,但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是,女刺客才第一次见到司马遹就对他生出同情,这让石韬很是吃味,尽管如此,可他不得不将商贾的嘴脸继续演绎下去,“让青衣卫的小家伙们,将太子来这里预定百坛‘尊享’的事传出去!”

“……”青衣。

假装没有看见青衣的表情,石韬又补充了一句:“记得叫他们不要做得太明显!”

正待返回石家别院,外面风风火火走来一人,石韬意外道:“兄长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与他一母同胞的兄长,石浑。

“如今小七可是贵人了,居然还记得自己的兄长,难得啊!”石浑冷笑不已。

面色尴尬,石韬迎上去道:“兄长说的什么话,小七忘了谁也不敢忘了您呐!”

石浑仍是不依不饶的态势,“父亲都回金谷园了,小七为何还逗留此地?莫非故意躲着母亲和为兄么?”

“哈哈,哪能啊?兄长真会说笑!”

石浑朝青衣看去,“我兄弟二人有话要说,你先下去吧!”

脚步并未挪动半分,青衣却将目光投向石韬。

石韬无奈点点头。

朝石浑施了一礼,青衣这才离开。

石浑那张脸更是难看。

“呵呵,并非小七不愿去见母亲,实在是忙昏头了!既然兄长来了,择日不如撞日,小七这就陪兄长回金谷园如何?”

“为兄问你,你卖酒就卖酒,却为何将‘桃花郎’拿来做酒水的招牌?你知不知这是在自毁前程?”

经商的贵族多如牛毛,但全都是让家中的奴仆操持,即使是以商致富的石家也不例外,暗地里的冷嘲热讽自然不少,但没见谁拿到明面上说他石家的不是,但石韬就不同了,他竟然将“桃花郎”用于酒水招牌,这无疑是在自毁名声,这之前,就连作为兄长的石浑也将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哪知转眼就成了泡影,难怪石浑会如此愤怒。

他不愿回金谷园,除了不知如何解释上次让李氏及兄长前往白马寺避祸那件事;另一个原因,却是自己彻底走向商贾这条不归路,不知会被多少人质问,可此刻已避无可避,石韬苦笑:“呵,兄长可知我石家如今的处境?”

“如今的处境?”石浑不解其意。

“灰鼠背叛父亲的事,你应该听说了吧?”

“听说了,父亲正派人四处追查灰鼠的下落,不过损失一些财货罢了,有什么大不了?”

“兄长知道我石家损失了多少吗?”

“这个倒不清楚,父亲没说,也无人敢问!”

“石家整整损失了七成,现在连绸缎生意也受到影响,如果不能尽快找些损失回来,以后我们这一大家子,吃什么?”

“损失七成……这怎么可能?”石浑一脸呆傻。

“灰鼠受人指使,将石家一半的财货卷走,为此,父亲又被天后猜忌,为了打消天后对父亲的猜忌,父亲又拿出两成家产前去打点,我石家开在各地的绸缎庄,已关了大半,若不开辟一条新的路子,石家的处境堪忧啊!”

沉默片刻,石浑一脸惋惜道:“你这样做,父亲可曾答应?”

“呵,若非父亲允许,小七如何敢如此莽撞!”石韬淡然一笑。

咬了咬牙,石浑又道:“既然如此,兄长便不再过问此事,但元节之前,你带信让为兄陪着母亲去白马寺为你祈福,又是怎么回事?”

打算行刺司马伦之前,石韬曾写信给石浑及李氏,并谎称有相士为他卜得一卦,元春前后会有劫难,因此求母亲前往白马寺为他祈福,可又担心石浑不会相信,所以在给石浑的信中多说了一句,称元日之后,洛阳城内若无大事发生,石浑再带着母亲回金谷园。

“呵呵,实话告诉兄长吧,卦象并非指小七,而是称石家在元日之前有场劫难,所以小七才请兄长陪着母亲前往白马寺躲避,没想到那位相士的话果真灵验,我石家的损失,的确不小!”

石浑冷笑道:“小七还打算骗为兄么?若只是避难,为何让为兄留意洛阳城中的动静,况且正好发生赵王.......”

“住嘴!”

见石浑朝自己看来,目光霎时变得冷寒:“只要我石家无事就好,兄长何苦为一些捕风捉影之事烦恼?”

“.......”石浑。

“走吧,回金谷园!”说完,石韬转身朝屋外走去。

“究竟谁是兄长?”呆愣半响,石浑一面嘟囔,一面跟了过去。

.......

就在石韬和家人其乐融融之际,好消息竟接二连三的传到金谷园。

自从太子交付百坛“尊享”订金的消息不胫而走,虎贲中郎将王卓跟着定了二十坛;

很快王衍也按耐不住,并急匆匆付了三十坛的定金;

看在“潘如海,陆如江,将进酒,杯莫停”的份上,潘岳,及陆机、陆云兄弟,随即也付了定金;

.......

不到两日,三百坛“尊享”被一抢而空,这还是许多人的预定数量减半的情况下。

这一来,没有抢到“尊享”的达官贵人开始急了,有门路的不断找人去走石崇的后门,没门路的却开始哄抢“花开富贵”。

九五至尊、尊享、花开富贵、益寿延年的名声,很快传遍洛阳大街小巷,然后以洛阳为中心,迅速向各地扩散,就连赵王司马伦被杀一案,以及关于太子的诸多传闻,也被“桃花郎”所引发的风暴所淹没。

.......

东莞,郡守府临时办公场所,李子游正翻看着账目,且一面查看账目,一面长吁短叹。

郡守府即将完工,李子游却是一脸的愁容。

虽然石韬曾向他承诺,有办法安顿这五千流民,但如果真到了将包袱摊派到徐州各郡的地步,指不定会引起众多家族的不满,李子游知道,郡守其实是打算将这五千流民吃下去,还说这趟洛阳之行,正是为了这事,可这都半个月过去了,却依然不见有消息传来。

正长吁短叹之际,却见羊玄道领着一人走来,李子游顺势望去,羊玄道身后那人竟是王旷。

不知为何,王旷今日却是一脸殷情的样子,疑惑间,李子游放下手中的账簿,起身相迎:“世弘兄前来,所谓何事?”

“呵呵,在下前来,却是为了解李监使、羊郡丞二位的燃眉之急!”王旷笑容满面道。

“哦!我与羊郡丞,有何燃眉之急?”李子游满是不解。

“呵呵,眼看春耕就要完了,而郡守府也即将完工,在下想来,二位必定在为流民之事发愁!”

李子游一愣,却向羊玄道望去,哪知羊玄道也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李子游问道:“莫非世弘兄有什么良策?”

王旷笑得那叫一个奸猾:“呵呵,安置流民还不容易么,只要有土地,再多的流民也能安置,眼下,我王家便可拿出数千亩良田来,如果不够,在下还可像琅琊族人再借上数千亩,凑足一万,想来可解二位燃眉之急了吧?”

羊玄道面皮微颤,李子游则眼皮抖个不停,可谁都不是傻子,二人竟异口同声道:“世弘兄可有什么条件?”

捋了捋胡须,王旷神秘一笑,道:“只需郡守他点头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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