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了一夜的河风,看了半夜的明月。待到深夜时分,白锦瑟拖着宴钧走进船内,寻了一个无人的小屋便安置下。她为他脱去衣衫鞋袜,盖上薄被,却听外面外面传来一声响动,紧接着便是有人逃跑的脚步声。
白锦瑟耳朵一动,推开门向外追去。可是四下空无一人,难道是她听错了?不可能!她正警惕着,却听身后传来浑厚男声,声音明朗而熟悉。
“白姑娘好高的警觉性,秦某佩服。”
一身黑衣的秦风站在船板上,胡须飘动仙姿渺渺,也有那么几个意思。白锦瑟心思微转,暗中猜测他的来意。
“说起来也是有缘分,刚见过没多久居然又见面,难得前辈一把年纪也有这个雅兴。”白锦瑟对他没有好印象,对一个晚辈还出老千,也不知道他的脸搁哪儿了。所以她毫不留情地指出他一把年纪出现在百夜笙歌船上的事儿,出言羞辱。
秦风不在意道:“白姑娘还真是伶牙俐齿。”
白锦瑟回敬道:“前辈也是轻功了得。”
秦风有些不自然,但还是绷住了身为一个前辈该有的脸,道:“白姑娘与宴少爷的感情真是好,可这一场本不该发生的姻缘究竟是为什么,白姑娘当真不想再一探究竟了么?”
此话放出,换来的是白锦瑟更深一层的沉思。这个叫秦风的男人出现的委实奇怪,甚至连没有外传的婚姻内幕他也可能是知晓着的,再联系上他与宴钧一同赌博,并且主动追她出来,以及眼前他这番刻意的话,只能说明他秦风是特意为了白锦瑟而来。
他到底有什么图谋呢?
“有人要害我,那就随他便;有人想毁我,还是随便。对于你所说的事情我虽然不解是谁的刻意安排,不过现在的我已经认了,并不想无端惹出更多事端。秦老前辈立场不明意图不明,就算你知道天大的辛秘之闻我也毫无兴趣。”
“哈哈,世人就是如此!机会摆在眼前不去珍惜,当机会错失,以后跪下来求我也没用咯!秦某只是想知道如今的白小姐与宴二少爷的感情究竟怎样了,现在看来似乎很好,但是白姑娘,这好戏啊,可刚刚开始。”
话音甫落,秦风便一头扎进河水中,连浪花也不曾翻起。白锦瑟扶着栏杆查看着滚滚河水,心中不由得有些惊讶。难不成这个叫秦风的脑子不正常?好端端跳什么河。
白锦瑟无奈摇头,理了理鬓发,迈步向船舱走去。
一觉睡醒,恰逢百夜笙歌船靠岸。白锦瑟有注意到这些人脸上都是一副高贵不可攀的富贵表情,对比起昨夜,此时的他们哪个都是无比正经的。白锦瑟惊讶于他们的演技,但最主要的还是身边的少年,这个超级大麻烦。
刚睡醒的宴钧头疼欲裂,他的酒量不仅自己知道,这下连白锦瑟也知道了。知根知底不说,还目睹了他酒后撒酒疯,不知道宴钧会不会暴跳如雷……
“天亮了,我们得回府了。还有,你说让我陪你玩一夜你就不生气,如今一夜过去,少爷可不能言而无信。”
“本少爷才不会赖账!好了好了,回府回府!”
宴钧被白锦瑟搀扶着,由于睡姿原因这一夜他睡的并不好,整个人腰酸背痛乏力无比。他一手扶着腰,一手搭着白锦瑟,两个人就这样下了百夜笙歌船
。
可是这样一来,宴家二少爷手扶纤腰与白衣男子搀扶出现在街道上的不堪流言再次传起,就连好不容易还剩下的“不近女色”的好名声也因为“是断袖”的原因而被掩盖,关于这个问题在后来让他暴躁了好几天。当然,此乃后话。
宴钧刚睡醒精神不甚好,由是白锦瑟特意叫了个马车来将两人送回了府上。她刚到府中没多久,便被急忙赶来的大夫人给吓到了。
大夫人风采依旧,只是双眼发红,显然是许多日子没有睡好。在她见到宴钧之后,也没功夫去管白锦瑟到底有没有行礼给她,上来就是一顿哭,紧接着就是边哭边诉说担忧,又问他的零用钱够不够,悄悄地给他塞钱什么的。
对于自己这位婆婆,白锦瑟根本不知要如何相处。所以她在宴钧身边各种哭泣,白锦瑟也没有上前安慰什么。她实在不知,这个时候能安慰一些什么。
“我苦命地儿哟!怎么娶了这么个不会疼人的回来,作孽!不侍奉丈夫不孝敬公婆,这样的女人将我儿交给她,我怎么能放心!呜呜呜……”
白锦瑟:“……”
现在的大夫人根本连指桑骂槐都懒得,直接提名道姓。白锦瑟也不恼,任由着婆婆哭闹。面对大夫人,只要保持表面上的礼数便好,她已然无力。
“娘,你还有什么事儿,快点说完,我还要睡觉!”处于叛逆期的少年更是被她哭啼的不耐烦,直接出言轰人。
大夫人被说的一愣,紧接着又是好一阵伤心啼哭,最终还是被少年给打发了回去。
白锦瑟想,恶人总是有恶人相磨的。
宴钧真的重新睡下,白锦瑟沐浴更衣,换回了平日的女子妆容,这样的她,仍是内宅之中步步学会阴谋算计的庶子正房。
当宴钧醒来时,起身就见到白锦瑟正在认真读书。他喊来了下人为自己穿衣,眼睛却转也不转地看着白锦瑟。
“话说那个……本少爷昨晚喝了多少?”
白锦瑟知道他睡醒了,将目光从书本上面移开对上那略有些不自然的少年,她脑中不自觉想起他醉酒之后的言语,真是……“夫君一味地喝酒,妾身不胜酒力,可就喝了一点就醉了。夫君连干一十八碗都不用歇气儿,真是好生厉害呢。”
她故意提起昨夜他的话,果然话一出某少年的脸上顿时浮起一抹诡异的红润之色,憨态可掬的模样更是让白锦瑟笑的打跌。看来昨晚绝对是丢大人了,宴钧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可是这女人笑的委实可恶。
她是在取笑自己吗!宴钧故意重重地哼了一声,大声斥道:“笑什么笑!本少爷这么厉害也是你能随便嘲笑的吗!”
“好了好了,我不笑了。”白锦瑟努力憋笑,可是嗤嗤笑声哪里隐的住?少年的脸都黑了,拍案大吼。
“白锦瑟!你信不信本少爷离家出走!”
门外等着伺候的抒夕心想,少爷真是越来越幼稚了,居然学会了拿离家出走来威胁小姐,有出息!
两个人又拌嘴了一些关于昨夜醉酒的事情,但是谁都没提那个不算吻的一吻。有些东西一旦揭开,只怕就会露出谁都无法直视的尴尬。
说着说着,话题很快就引到了明天的事情上。
“大概就是明天了,我的父
亲会赶回帝都。根据俗礼我需要回门探亲,所以希望你能够在我回门的那一天一夜里,配合我一点,哪怕是做戏也好。只要别叫我父亲起疑担忧。”
总算说起正事儿,白锦瑟扣下书籍,直视着宴钧,“我需要你来与我做戏。甚至以后有需要,你都得陪我做戏,我也愿意陪你做。”
某少爷抖着自己的大爷腿不屑道:“为什么一定要做戏那么累,难道现在的状况不好?哼,人就是这么虚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双耳自动过滤掉了某些东西,白锦瑟叹息一声,“宴钧,你我是夫妻。你懂这个意思吗?就是我们这一辈子都要在一起不得分开,未来的路要一起走下去。有些方面我们做戏是必然,并不是虚伪与否的问题。相互配合吧,你不觉得这样也不错吗?”
夫妻的意义也不过如此,两个人同甘共苦风雨同舟,一辈子的辛酸苦辣都由两个人一同品尝。如果只是单纯的生活一辈子,那岂不是太乏味?如果只是那样,那么这一生与谁相处,其实都无所谓了。
宴钧细细咀嚼了夫妻这个词,想的很是出神。他偷偷看着眉宇间带着哀愁的女子,这是与他渡过后半生的人,他宴钧的妻子。喜欢也好厌恶也罢,这一辈子也只能如此了。
可是心中悄然漏掉的一拍已经多次告诉他,其实眼前这个女子他并不讨厌,甚至许久不见,他也会小小期待与她拌嘴吵架的时光。如果后半生与她渡过,他想他是很乐意的。
“那……怎么做戏?”
第二天很快到来,在满满的期待之中,率先有一下人来报,说是大夫人有请。白锦瑟知道是为了回门一事,因此去的也很快。
按照白锦瑟的这种情况,白爹今日回京的话白锦瑟是不被允许前去探望老父亲的,所以再是满心的准备与等待其实也都是无用功。大夫人对着白锦瑟东拉西扯说了一堆需要注意的事项,尤其在宴钧身上所浪费的口水,都快赶上下雨了。
白锦瑟低眉顺眼一一应答,可是一颗心已经飞扑在白爹的身上难以收回。
回门之礼宴府早已准备好,为表宴府的财大气粗,更是为了宴府的门面,回门礼使用牛车拉,整整拉了三车。
一早的,宴钧与白锦瑟双双整装出门。白锦瑟今日穿的是绛红色的鲜艳衣裙,站在门口就像石榴一般晶莹夺目。高绾的妇人髻使脖颈间的大片雪白肌肤外露,在红裙的映衬下,当真是叫人明白了何谓肌肤胜雪。一旁的宴钧在白锦瑟的精挑细选之下,穿的是白色的盛裳华服。领口与袖口镶着黑色的丝绸边纹,显得少年阳光向上,却又不失沉稳。
标着宴府印记的马车停立在门口,枣红色的马儿正打着响鼻。白锦瑟与宴钧两个人手挽手走上马车,若在不知情的人看来,那真是要多和睦有多和睦。
“野女人……我……我突然有点紧张,怎么办,万一我装得不好怎么办?”
白锦瑟压按着心中的激动,不放心地叮嘱着宴钧。“快给我改口!不管你多别扭,今天不允许叫我野女人,记住!一定要稳重,沉住气来,否则演砸了就没有人陪你玩儿了!”
“噢……”少年动了动,瑟缩在马车的角落中,双眼无辜地眨着。这是他在她的面前,第一次无意识的露出他的不安之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