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笑连连,寒暄不断,就听这时一个太监高昂尖细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紧接着,文武百官携各自家眷一同起身,叩首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倒是夜色无边,融融的君臣之情,一时万种豪情荡气回肠。想这君临天下,也是为了万民朝拜臣服脚下,万国来朝雄霸一方,一统江山归一人所有时的征服感吧!
身为一个平民百姓,能有幸目睹天子容颜那是何等幸事!可是面对当今天子时,白锦瑟竟是打心底的紧张。他主宰生死,主宰国运,位高权重所以她想窥视帝容也不敢;同时她紧张也因为另一个原因……她方才与宴钧把要继承他位置的皇子推进池塘中去了。
这种心境,大抵就是杀人胆不够,做贼心也虚。
“哈哈哈,众卿平身。”皇帝宽袖一挥,笑容满面,看起来很高兴。他从容落座主位龙椅,一旁的凤座不消说自然是为皇后所准备。
皇后身着一袭褐色绣满牡丹的大气宫袍,虽然年过四十,可一头乌黑秀发滋养的甚好,看起来只有二十几岁的样子,也为她的容貌减去了好几岁。随云髻高绾,端得是雍容高雅,风姿出众。而且她面容和善,也配得上这母仪天下。
白锦瑟暗中打量了皇后之后,又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帝王。不愧是手握生杀大权的男人,就算笑得一团和气,眉宇间的英气与威仪仍是不减。光是看那周身气度,便知他非凡夫俗子。
见到了南承权力最高的人,白锦瑟也觉得没什么遗憾了。她并非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对于皇帝这个词语,也是有着与寻常百姓一样的好奇心理。如今好奇被填满,她没有不高兴的理由。
在皇上和皇后的身后,又有数十名妃嫔站立,不过这就不是白锦瑟的关注对象了。
这时就见大夫人悄悄附耳与宴尘说了什么,宴尘皱眉低声回了什么,紧接着大夫人不悦地斥了几声,宴尘顺从的听着,然后便罢了。
这样的一幕落在白锦瑟的眼中,便是笑也免不了有苦涩。她不能忘了啊,今日可是要给宴尘选妻子的呢,他愿也得愿,不愿也得愿。
要放,索性就放得干脆些。白锦瑟低下头,不再向前看。
冰凉的手掌突然覆盖住她紧紧攥着的手,白锦瑟顺着那只手望过去,却见身旁的少年漆黑如墨的眼中满满的都是自己的投影,宫灯照映之下显得他的脸有些苍白。
“野、野女人……你说,会不会被人发现了啊?”
一时冲动过后的少年有了应有的惧怕情绪,回想起当时的鲁莽,比较之下倒真是判若两人。白锦瑟回握住他的,悄声安慰:“不会的,如果没有人路过的话应该不会发现。况且只是一般的落水,当发现他的时候也许会以为他醉酒失足,不小心跌进池塘呢。”
惹事的是他,推人的是他,明明是犯了大错,她还是只能细声安慰。毕竟,他也算是为了她。
那句本少爷的女人,在她听来不是不动容的,那并非第一次有人这样宣称她是属于某某的,却是第一次宣传的这样有力,以致感染了她的心。
以至于,无论这个少年做了什么,她都愿意包容,她都能理解。甚至是刚才因为宴尘所引起的不适之感,也抛之脑后。
瞬间恢复的理智的白锦瑟已经认清了现实,就像是她说过多次的,她是宴钧的妻子,她这辈子已经认了。
“嗯、是吧……”少年放心的点点头,显然对白
锦瑟的话很相信。“我讨厌他,我从小就讨厌他。小的时候他坏我,我把他揍了一顿。后来他过继给了皇后娘娘,他就开始各种找茬。每次进宫都是这样,我……”
宴钧认真地向她解释着,好像生怕白锦瑟以为他又在无礼胡闹一般。白锦瑟心中一柔,对他展露了一抹微笑,“我相信你不是故意无礼。”
回想起大夫人先前的告诉,宝珠给她使的眼神,以及宴钧的种种反应,白锦瑟心中对此也就了然。所谓事出有因,十五皇子不会平白无故去欺压别人,宴钧……还真是个没事就会欺负别人的人。
宴钧的眼中顿时涌现明亮的色彩,被白锦瑟的笑容渲染了不同于方才憋屈的心情,他也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笙歌起,美姬舞,戏剧杂耍美人舞等等节目不断,宫中各位皇子有很多都为皇后的生辰花费了心思,逗得皇后的嘴一直都没有合上过。
可是这些事情白锦瑟明显无兴趣关注,一旁的宴钧坐姿早已不再,直接改成了盘腿大坐。白锦瑟拍了拍宴钧,后者示意她无所谓,也就不再管了。
大夫人突然转过头来,问宴钧道:“钧儿,你看对面那位小姐如何?她是御史何大人家的二小姐,品性温和,娘打听过了,是个体贴人的,你瞧着呢?”
白锦瑟做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但对于大夫人的心思,宴钧身为儿子又怎么会不知道。此刻的他闻言却挑起眉毛,一改方才心虚样子,换上了大家平日都熟的跋扈少爷做派,道:“眼睛挤了点,鼻子太高了吧?娘,她挺好的,就是有点丑,好像还没有这野女人好看啊!”
白锦瑟:“……”
大夫人嗔白了宴钧一下,转过身又继续为宴钧相看妾室去了。
她忍俊不禁地看着宴钧,后者正一脸顽皮地对她笑着,白锦瑟悄声道:“哪有你这么说人家姑娘的?嘴巴真恶毒!”
“难不成你希望本少爷娶小妾?”
“我……”
她希不希望?其实……无所谓的吧,他娶谁爱谁,对她来说又有什么影响?可是当对上少年那睫毛忽扇忽扇的大眼睛,硬是堵得她一句话也说不出。
这时却听声乐尽毕,宴席上推杯换盏的声音也停止了。白锦瑟下意识地向主位上看去,却见皇后缓缓地站起身来,气度雍容。
“这个老女人八成又要搞什么花样了。野女人你可要小心,皇后一点也不简单。看着一副和蔼模样,内心里可阴毒着呢!当年本少爷受得那顿打,可就是她派人做的!不过本少爷没和别人说,你也得保密啊……”
白锦瑟正侧耳认真听着皇后说话,耳边却传来这么一番话。闻言白锦瑟不禁重新打量了一下皇后,可是看起来还是那副亲和模样,并不见阴毒之色。但转念一想,真正的坏人总不至于写在脸上,在后宫之中越是和蔼之人越是可怕,宴钧心性单纯,总不至于说谎骗她。
这样走神之际,皇后就已经将话说完了,可惜白锦瑟一句也没听到。
“请年纪在双十以上的在场女眷走上场中……”
白锦瑟不明所以之时,宴钧拉住她的手,用唇语告诉她:“要小心。”
心中蓦地有些感动,白锦瑟点头应答,大方上前。
与众女站在一起,白锦瑟低着头,刻意隐藏的她倒也没有那么惹眼。这时有一宦官抱着一个竹篓走来,让每个女子伸手进去抽签。
白锦瑟也配合地将手伸进去,可是宦官却有意无
意地刻意避开了白锦瑟的手,直到每个人都抽完了之后,才将竹篓递到白锦瑟的面前,道:“白小姐,请抽签。”
白锦瑟看了看,里面只剩下了一个签子,大概就是剩给她的没错了。她将签子拿在手中,默默看了一眼。上面有一个篆体甲字,不知何意。
“请签上有甲字的女子留下,其他女子请回!”
白锦瑟:“……”
怎么会这么巧就是她?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刚把人家的儿子推进池塘,转眼就和她玩起了游戏。白锦瑟深吸一口气,脸上挂着羞涩笑容看着上位的皇后。
“呀!好个精致的人儿!快来让本宫瞧瞧,长得可真美。不知是哪家小姐,婚配给了谁?”
白锦瑟走上前去,曲身施礼,步履款款,倒是不失礼数,让人暗中点头。
“回禀皇后娘娘,臣女乃是白远道之女,已婚嫁相府二少爷宴钧。”
一句话,却惹来众人纷纷侧目。状元白远道之名不少人还是听过的,而白远道之女白锦瑟就更是大名鼎鼎。问了身份就是在将她推上风口浪尖,多少富家子弟追求她被拒绝,多少女子嫉妒她的容貌,看来这个皇后……真是不简单。
如今嫉妒她容貌的女子听说她嫁给了宴尘的弟弟宴钧,并没有得到幸福,不免有些幸灾乐祸。
一时间,议论纷纷。
皇后眉眼带笑,就像不知道这些一般,捅捅身边的皇上,温和道:“皇上,您看这白姑娘……哎哟,模样真是俊俏。臣妾早闻帝都之凰白锦瑟,就想着是怎样的姿容。如今真地见了,真真是名符其实啊。”
皇帝闻言眯眼而视,当看清白锦瑟的眉目时,不禁浑身一颤,就连捏着酒杯的手都僵硬了住。皇后看在眼中,却什么都没说,笑意不减,看着白锦瑟道:“好孩子,到本宫身前来。”
这抽签活动具体是要做什么白锦瑟根本不清楚,但皇后发话她照做就是。再次上前几步,她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气息淡定,教人不禁多看了几眼。
皇后拉过白锦瑟的手,不住地让皇上看白锦瑟。皇上面色多有不自在,连白锦瑟都看出来了,就不信皇后看不出。
皇后对白锦瑟很是欢喜,甚至把手腕上的镯子摘下来给白锦瑟戴上,状似亲密无间。皇后东扯西扯,只字不谈方才游戏的事儿。而宴席在这个时候已经达到了最是轻松的气氛,众人随着皇后愈发多起来的笑脸而继续觥筹交错,攀谈不断。
就在这时,一个颇为急切地侍卫慌张跑过来,直挺挺地在皇上皇后面前跪下,气还未喘匀便断断续续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大事不好了!十五皇子他……他被人从池塘里捞了上来!找到皇子的时候……皇子他已经……已经断气了……”
满席寂静!
皇帝闻言拍案而起,龙威一作当真是把人吓得腿都打颤。皇后原本握着白锦瑟的手也一下子收回,她坐在凤椅上,摇摇欲坠。
白锦瑟默不作声,一手抚摸着手腕上皇后赠的镯子,心中却转了千道弯。
皇帝怒喝道:“你说什么!”
“回皇上,十五皇子已经被找到了!是在……荷花池中打捞上来的……十五皇子他已经……断了气……不过!属下们却在十五皇子的手中找到了一块带有血渍的手帕,请皇上、皇后过目!”
白锦瑟偷偷看了一眼,紧接着就陷入了一片僵硬之中!那手帕不是别的,正是先前白锦瑟给十五皇子擦去血渍的那一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