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说完,任西楼的那口茶就喷了出去——任西楼内心狂吐槽,他就知道,她倒的茶没那么容易喝进去。拎起袖子随意擦了擦嘴,任西楼一脸诡异的注视殷素素,看得殷素素莫名其妙,以为任西楼被说中了心事,脸皮有些遮不住,沉了沉嘴角,“你也不用否认,我既然敢直接说出来,就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了。”任西楼想了想那满怀情意的君子竹扇套,忍了忍,顺着她的话好奇问道。
殷素素拿出竹编小箱子,“这东西你拿走吧。别的女人的东西,别放在我眼皮底下,我不想看下。”到底还是忍不住,冷笑了下,“都说大人你薄情寡义,他们却不知道,你最是个情深意重的了,这么多东西,完好无损的保存下来,想必很是费了番功夫吧。”说完负气扭过头,不想看见那一物一人,自然也就没看见竹编小箱子出现的那一刻,任西楼复杂的表情。
过了良久,任西楼声音低哑的说道:“它们,都是我娘的遗物。”
殷素素大怔。
随后不信的反驳道:“你要是不想承认,也不用把娘抬出来骗我。我问过李玉璞了,明明那个鱼跃龙门的荷包是她绣的,怎么又变成娘的遗物了?”
任西楼难得褪下那层玩世不恭嬉笑怒骂的表情,捏了捏额角,回忆道:“你说的那个,我记得,是李赵家的让玉璞做的。这里面的东西,的确都是娘的遗物。”
之前李玉璞也说过,那君子竹扇套是她娘让她做的。殷素素回想起来,总算松缓了些神色,任西楼此时神情疲惫语气缓和,好像很好说话的样子,殷素素趁热打铁道:“那西楼哥哥什么的,叫得可真亲热。这不会也是李赵家的吩咐李玉璞这么叫的吧,她这个奶娘面子真不小。”
“咳,这个,是我让她这么叫的。”任西楼有些不好意思的转过头。
那个时候,年纪尚小的李玉璞刚刚被救了回来,比现在更胆怯害怕,病怏怏的躺在床上,呼吸微弱,彷佛一不注意下一秒便会消失没声,任西楼再混世魔王,自恃是主子,看着本来蹦蹦跳跳精神活泼的小姑娘因为自己,变成了这样,心里愧疚懊悔不已。他待不下去,心虚的跑出房间躲在角落里,正好听见有路过的下人在谈论李玉璞,这副破损的身子,名节又被毁了,还只是丫鬟的命,不住的叹息扼腕。
冲动之下,任西楼气势汹汹的进去对着李玉璞拍胸脯说道:“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妹妹了,凡事我罩着你。”
李玉璞被吓了一跳,李德志惊愕之下连忙道:“不可不可,三少爷切不能乱了尊卑。”
任西楼最恨人唧唧歪歪,一巴掌拍在她床边:“你们都闭嘴!你就说,你要不要当我妹妹!”
李玉璞老实的摇头:“这样不行的,我不可以当三少爷的妹妹。”
一腔热情就这么被泼了冷水,任西楼扫视了一圈众人畏惧畏缩的表情,心里恼得慌,明明就是因为他,李玉璞才
遭了这个罪,他不过想要补偿她一下……任西楼之所以称为混世魔王,就是别人越不让干的事,他越是要给你做了,从不因为众力拒绝阻止而罢休。他们越不让李玉璞当他妹妹,他就越要当她哥哥。一张俊俏粉嫩的小脸皱成一团,凶神恶煞的对着她道:“喊我哥哥。”
李玉璞十分有原则的拒绝:“我不要。”
“快喊!”
“不喊!”
“你究竟喊不喊?”
“我不喊!”
“你再不喊我就揍你!”任西楼耐心用光的举起拳头,成功吓哭了刚脱险回来的李玉璞。
“呜哇……我,我喊。”目光求助,爹娘和其他人无奈的站在一边,不敢靠近阻止,李玉璞抽噎着委委屈屈的喊了声,“哥哥。”
不过从此以后,他也算是在她心底烙下了恐怖的印记,李玉璞再不敢亲近他。勾起回忆,任西楼忍不住笑出了声,消散了一些郁结,“那年我十二岁,是冬天,爹娘带着我一起上山玩,看雪景泡温泉,半山腰我们的宅子里有一眼温泉。娘看在李赵家的的份上,让她将玉璞也带上。当时觉得是恩赐,后来……恐怕想着还不如不要这赏呢!”
“我成日里漫山遍野的疯玩,有一日,遇到了一个土财主家的儿子,和我差不多大,一山不容二虎,我们俩互看不顺眼,便打了起来。他只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娇贵小少爷,我从小便在练些拳脚功夫,身边的小厮随从又比他多,结果自然是我赢了。”任西楼说着说着,笑容突然敛了去,“我霸道惯了,下手不知轻重,将那个人的腿骨给打折了。”说到这里,戛然而止。
殷素素重气不敢出一声,静静等待着后续。
良久,任西楼继续道,声音沉沉的:“仗着家里有几个银子,便当自己是土皇帝。没先查清楚对方是谁,也敢出馊主意想绑架报复。”
“……他们想绑的是你,结果绑走了玉璞?”殷素素觉得嗓子干干的。
任西楼抹了把脸,“他们使计让我和小厮分开了,当时身边只有老实死心眼的玉璞。我……我挣脱开了,玉璞叫我快跑,去叫人,于是我就走了,等我带着人找回去的时候,他们连同玉璞全都不见了。后来,是在青楼找到的玉璞。他们抬着她回来的时候,遍体鳞伤,已经被破了身子。玉璞那个时候,刚刚才满九岁。”
一个九岁的女童,竟然那么折磨她,简直就是变态。殷素素握紧了拳头,想到了穿越前看见的一些新闻,校长、老师虐待污辱学生,心里憎恨又恶心。“后来,把那些人全都收拾了吧?”
“当然。”任西楼扬起笑,张扬肆虐,充满报复后的快意,“不过一个土财主,算哪根葱。全家从老到小,我一个都没放过。爹娘骂我残忍,可他们就不残忍吗?”任二老爷任二太太不允许他涉及那家的全家人,他瞒着所有人,在某个深夜伙同自己那群狐朋狗友,带上小厮护卫,“我们将房间都闹闹锁上,泼上油
,一把火将宅子,全部烧了个干净。最后,该死的,都死了!”
殷素素打了个冷战,刚才想着如何狠狠惩治那些人的念头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抱紧了小腹。
任西楼注意到殷素素的动作,懒散勾唇,“你别怕,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你看,之前你在我面前那么嚣张,我不是没对你怎么样吗?只要你别触及我底线。”眼底黯淡,黝黑深不见底,“人若犯我,诛其满门。”
话题过去了很久,俩人就那么干坐着,殷素素全身僵硬,一动不敢动。直到写意来道:“大人,三奶奶,玉璞姑娘醒了。”
“现在事情你都清楚了,以后别争对她了。”任西楼起身道,指了指桌上的君子竹扇套,“对了,这个我挺喜欢的。看在这个扇套的份上,这次的事我就不追究了。”
殷素素勉强笑了笑,作为回应。
任西楼一脸高深的出了内寝,对道涵写意道:“你们进去看看三奶奶,不用去照顾玉璞了。”
丫鬟俩听着里面安静一片,点了点头,等任西楼离开,赶紧跑进去看自家小姐。殷素素伸开手掌,手心湿漉漉的,全是汗水。
待走到殷素素主仆听不到声音的地方,任西楼一下放开了,扶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青团青原面面相觑:“三少爷这是怎么了!”
“她被唬住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她真信了我的话,被吓住了!”任西楼放声大笑,回想殷素素那吓呆了的小模样,最后战战兢兢诚惶诚恐的表情,心上更是开花怒放,“看她以后还敢不敢跟小爷我叫板,真当她有身子我就治不了她了。”
青团青原一脸“看疯子”的淡定表情低头默默跟在任西楼身后。
玉璞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是真的,包括最后作恶的那伙人及其家人的结局,任西楼想着,他自认为是半点没撒谎,就算殷素素日后知道原委,也只能怪她自己想太多,可跟他没关系呀!他只是有些话没说清楚而已。
比如,他们只是将宅子烧干净了而已,宅子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再比如,所有人都死了,仅限指一部分人,作恶的,被关进牢里,因打斗被伤,死了;那土财主的家被任西楼他们弄得家财散尽,一堆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娇贵主子,各奔各的出路,各有各的不幸,没能熬过去的,受不了轻生的,都死了。
任西楼洋洋得意,自己真是不能更棒。
“走吧,我们去看看玉璞。”一想到玉璞,任西楼就忍不住叹气,她都十八九岁了,这是要和任西秀一样,做老姑娘的节奏吗?
碧纱橱里,只有李赵家的一人,这毕竟是正房奶奶的房间,李德志在院子候着。李玉璞醒来,此刻已经起身坐在床沿上,看样子是要起身,李赵家的却推着她,道:“躺下去,多躺会儿,你身子弱,别自己醒来就是好了,自己不当回事。”然后又拿起手帕擦着眼睛,唉声叹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