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殷素素等了半天,见她也只是一副小白兔胆怯的样子站那不动不说话,忍不住笑了笑,主动开口问道。
少女抓着袖口,很是紧张,“我叫,玉璞……我爹爹是外院管事。”殷素素听说过李德志与李赵家的人到中年,膝下只有一女,当时还想着是不是缺德事做太多了,所以生不了儿子,对这个女儿只是一听便过,没想到今天见着了,是这么个模样性子,李玉璞见殷素素好奇的打量自己,想起一个月前任西楼说过的话,努力攒了点胆子问道,“你是三奶奶吗?”
殷素素嫣然笑道:“对啊。”李玉璞的样子实在太可爱,太让人忍不住挠挠下巴逗着玩了,整日板着张脸不苟言笑的李德志和趾高气扬狗仗人势的李赵家的,竟然教出女儿这么个性子,果然世间无奇不有。
李玉璞松了口气,面上也带了微微笑意。她知道任西楼是真心对她好,可是他身上煞气太重,一靠近自己就忍不住害怕发抖。三奶奶是他的妻子,他也说过可以去找三奶奶玩,李玉璞害羞的看了看笑容满面亲切易处的殷素素,心底不由自主生了几丝亲近之意。“三奶奶你也喜欢在这里乘凉吗?”
“你也喜欢这里?”小任府不大,主子不来,下人没空来,这地方能常来光顾的就她了,殷素素看她手上还拿着东西,侧身道,“进来坐吧。你手上拿的什么?”
“自己没做完的针线活。”李玉璞进亭子坐下,拎着一只荷包给殷素素看。
殷素素接过一看,顿时自惭形秽,简单的蜂追花花样,却栩栩如生,精致无比,这手艺完全不是自己能比的,毫不吝啬的大力夸赞了几句,忍不住说道:“若你有空闲,帮我也做几样扇套荷包行不行?”
李玉璞羞涩的抿了抿唇,“好呀,只要三奶奶不嫌弃。”忽然想到什么,指了指做了一半的扇套,上面绣的是挺拔秀丽的君子竹,期待的看着殷素素道,“这个是给西楼哥哥的扇套,绣的竹子,三奶奶,我给你绣个竹下生笋的扇套好不好?”
殷素素笑容一滞,西、楼、哥、哥?“西楼哥哥?”她噙着笑,慢慢琢磨细细品味,“他让你绣的吗?”
“是娘。”李玉璞有些苦闷的摇头。
殷素素继续笑着,缓缓点头。刹那间,许多事前后联系贯成一条线,她灵台一清恍然大悟。李玉璞心思细致的发现殷素素有些不对劲,担忧的问候了句,殷素素保持着笑容,摇头,目不转睛的看着李玉璞,盯得她有些心慌慌,“三奶奶,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我心里不舒服。”殷素素淡淡道。
“啊!”李玉璞手足无措,心不舒服,这该怎么办?
见李玉璞好像真是这个性子,不是装的,殷素素移开了视线,拿起绣着君子竹的扇套仿似不经意的问道:“
你的绣工真好,之前大人身上佩了只边缘卷草纹的鱼跃龙门荷包,也是你绣的吧?”那只荷包被用得很旧,边角都磨得发白,被放在一个竹编的小箱子里,里面还有许多东西,殷素素和道涵写意一直纳闷,这些东西到底是谁做的,如今总算知晓谜底了。
毫无意外的,李玉璞点了头。
扇套被抓在手心,殷素素缓缓收起了手掌,锦缎做的扇套顿时皱成一团,李玉璞浅浅的惊呼了声,目光一触及殷素素,又生生咽了回去。殷素素以为自己对这个和聂经年长一样的男人没感觉,但如今,事实证明,她还是吃醋了!殷素素做着深呼吸,将怒火吞下,努力保持脸不抽搐扭曲,只是一想到任西楼如此珍重的对待另一个女人,殷素素就忍不住像撕了手里的这东西。李玉璞不同于李梓雪、叶苒、桂花或盈律珊瑚,甚至新宠的抱月阁花魁娘子任何一人,她们只是玩物,摆设,任西楼漫不经心无所事事时的消遣品,更甚之,其实他们什么也没发生,只是外人给予的眼红镀上的又一件风流韵事。可李玉璞不同啊!她也许是他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女子,他们还曾共饮了一个女人的母乳。
更更重要,令殷素素不甘心的事,这个任西楼如此珍爱的女子,似乎并不喜欢他。殷素素不知是哭是笑。
轻轻拍打着胸口,给自己顺了顺气,殷素素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却蓦然发现,李玉璞嘴唇泛白,几乎快晕倒。殷素素跳脚,大声叫道:“快来人啊!”
不管李玉璞是不是装的白莲花,但她确确实实有一个白莲花的身子。
李玉璞躺在殷素素房间的碧纱橱里,还没醒过来,大夫就过诊后,开了一个补身子的方子,道是并无大碍,幼时受过重伤,以至于身子病弱不堪,常年不好,急不得,需慢慢调理;病人不能大悲大喜,情绪过于激动,尽量保持心态平和。殷素素听完,让道涵送大夫离去,进碧纱橱看李玉璞,写意正在床榻边照顾她,拧着热帕子给她擦擦汗扇扇风,不时长吁短叹,愁眉苦脸。
“三奶奶,为什么还要让我照顾她啊?”写意一边不悦的问道,一边细心的擦着汗,“她还真是小姐身子丫鬟命。”
“等李德志和李赵家的来了,将她接回家,你就不用做了。”殷素素看了看时辰,大夫都看完病走了,那夫妻俩人怎么还没来。
道涵刚送走了大夫,接着又迎到了已经好几日不见的某位主子,扫了主子身后的的夫妻俩,高声通报道:“三奶奶,大人回来了。李管事和李婶子也来了。”
殷素素和写意对视一眼,写意继续手下动作,殷素素转身出去迎任西楼。
“真是稀客,难得大人回来一次。”殷素素福了半礼,又受了李德志夫妇的礼后,看着风尘仆仆衣衫不整的任西楼,明喜暗讽道。
任西楼
本就难看的脸色更是一黑,“哼,我是听说玉璞出事了才回来的,等会儿再跟你算账。”
当着正头夫人的面这么给自己女儿面子,李赵家的眉飞色舞很是得意,殷素素阴测测的瞟了她一眼,她收敛了几分,不过喜色不减。几天前她能下床了,就马上回了厨房做事。成妈妈是主事的,有权利,背后还有殷素素撑腰,她则有以前的人脉,旧关系,俩人斗得热火朝天,谁也不服谁,今天出了这么一着事,李赵家的喜气洋洋的想着,说不定三少爷一生气,就让她顶了成妈妈的位子。
任西楼进去探望李玉璞,殷素素跟在后面不依不饶的道:“跟我算账,跟我算什么帐?你走什么,你先给我说清楚!”殷素素自己也得承认,任西楼对她的确是挺好的,起码她敢和他拍板对喊的胆子,就是他的纵容给的。
“你有完没完。”任西楼额角青筋直跳,好几天没回来,别人的妻子都是担心受怕,见着相公百般问候讨好,怎么他家的战斗力有增无减,“玉璞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和你相处了会,就晕倒了?”
玉璞玉璞,叫得倒挺亲热的啊!殷素素思想出了岔,瞪着任西楼,手里还攥着那君子竹的扇套,重重扔在他身上,“去你妹的扇套!”
任西楼接住扇套,翻来覆去看了几眼,有些疑惑——去你妹?这是在骂人吧?还有这扇套,唔……绣工不错呀,难道是她做的?旁边是还没醒的李玉璞和沉默的照顾病人的写意,任西楼扬眉说道:“这扇套看来她花了很多心思啊。”
他指的是殷素素,写意却当他说的是李玉璞,心底为小姐鸣不平,胆子又没小姐那么大,瓮声瓮气语气怪异道:“当然了,也不瞧瞧是给谁做的,哪里敢不尽心。一片情意全在这一针一线里了。”
啧!真没看出来啊!任西楼称奇,不过“殷素素气晕李玉璞”的事,他还记着呢。虽然还没过问事情的经过,但强势的悍妇和柔弱的少女在一起,少女正卧病在床,随便展开联想,不论那条都会是悍妇欺负了少女。
殷素素气急败坏的坐在外面,道涵慢慢摇着扇子扇风,冷静了下,殷素素道:“你去把那个竹编小箱子找出来。”
道涵犹豫不动,“小姐,我知道你不耐烦听,可你真的别再和大人闹翻了……这些日子,钱有义明里暗里给我们使了多少绊子……想想肚子里的小少爷,恕奴婢多嘴不敬,有爹疼和没爹疼的滋味,小姐你最是清楚吧。”
“……我尽量吧。”殷素素吐了几口气,摸了摸微微凸起的小腹,道,“我总得跟他把事情说清楚。”
将任西楼叫来,殷素素给他斟了一杯茶,酝酿了下情绪,尽量语气平稳的说道:“你要真喜欢李玉璞,就把她收了房。你任府三少爷,锦衣卫都指挥使的二姨娘的位置,也不算辱没了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