蜕变(二)

“就如同你喜欢乔将军一般,我也是这么的喜欢你呀!”

任西楼腾得起身,像看见鬼一般盯着殷素素,“等等等等!你刚说什么?”

这是什么表情,殷素素愕然的看着任西楼,木木的回道:“我喜欢你……”

“不对,前一句。”

“就如同你喜欢乔将军……”

“打住!到这里就行了!”任西楼仪态碎了一地,瞠目结舌几近抓狂的在原地转着圈,“我喜欢乔珏我竟然喜欢乔珏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乔珏你从哪里看出我喜欢乔珏,了啊?”

殷素素百思不得其解,懵懂的说道:“你老是喜欢找她打架,试图吸引她的注意力,你天天和她同进同出,本来你每天都很早回府,可她来了你就支开青团青原和她去喝酒还喝得大醉,你还为了救她宁可自己身受重伤……”

说好了要做个温良柔顺,善解人意,体贴细致的女人,可说着说着,殷素素还是忍不住满腹的怨气。她满腹怨气,他满腔委屈,“难怪你总是把乔珏挂在嘴边……你竟然以为我喜欢她?”

“难道不是吗!”殷素素颇为理直气壮。

任西楼直想捶胸顿足,问苍天苍天你为什么这么不长眼,“我、怎、么、可、能、喜、欢、她!”他欲哭无泪,又哭笑不得,自个儿后院起火竟然是因为这么个原因,殷素素纳闷,还想追问,任西楼摆摆手,“乔珏的事有点复杂,反正我不喜欢她。”后一句说的咬牙切齿。

温柔。温柔。温柔。

殷素素在心底默默念着,于是不再继续问,笑了笑,软和着语气说道:“那,你提了珊瑚当姨娘不是因为乔将军吗?”

“珊瑚,”任西楼沉默了一瞬,“她的事的确和乔珏有关。她我自会处理,你以后不要关了。”

如果是以前的殷素素,或许会马上翻脸有闹起来吧?

殷素素抽走了背上靠着的一个枕垫,躺下身,“虽说天气热,不怕菜凉了,大人你还是快些去吃吧,我不能下床,不能与你一起用膳了。”

经过小产这番事,殷素素躺在偌大的床上,锦被缎褥堆就,她卧于其中,竟觉得有些清瘦弱小,任西楼看了几眼,还是头也没回的离开了。

顶着言官的吐沫,任西楼我行我素,非要查个水落石出不可。只是撤走了锦衣卫,改用小任府的外院家丁。

疲惫的捏捏眉间鼻梁,如果真的查不出,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了,任西楼靠在椅背上仰着头,如果是任家,又会是谁呢?大伯母?还是三婶娘?任西楼不知道,也想不通。

她们那些女人明明那么端庄柔弱,看见踩死一只虫子都会吓得尖叫连连,怎么能有那么狠的心肠害死人,还是一个未成形的孩子。自嘲的笑了笑,他后院的那个起码好多了,殷素素泼辣厉害,也在明面上让他看得见。

“大人,叶苒姑娘晕过去了。”青团禀告。

任西楼嗤声笑道:“我还以为她骨头有多硬呢,这才不到一天就熬不下去

了。”

青团没作声,任西楼指间转着毫笔,两指一夹毫笔停住,眉间浮现狠辣,“用冷水泼醒了继续,等她牙软了再停手。我好吃好喝的让她舒舒服服过了一年多的好日子,她便真当我对她,对叶家心怀愧疚,是由她揉搓的好性子了?对了,用刑的时候,让另外四个在一旁看着。”

既然下人这边断了线索,便从上面可能是主谋的人的开口。叶苒对他恨之入骨;李梓雪鬼心眼最多,一心想往上爬;盈律出身青楼,对落胎的药最熟悉;而珊瑚,任西楼紧跟着想起了乔珏的事,嘴角沉了沉,敢威胁他的人,从来都活不长。

青团领命告退。

走之前,抬头看了任西楼一眼,他正剑眉深拧陷入沉思,青团心中吁叹不已,恨之深,又何尝不是因为爱之切,只可惜了,大人从来对这不屑一顾,叶苒姑娘选错了路。

小产的坐月子规矩比生产后的坐月子只更严不松,大热天的,之前还肯放少许冰块,现在一个冰屑殷素素也瞧不见,门窗紧闭,半丝风透不过,殷素素身上汗涔涔的,成妈妈不嫌麻烦的用热水一天给她擦四、五遍身子。针线活做不了,书也不能看,怕伤了眼睛,殷素素百般无聊,幸好写意身子好了些,能起身来和她说说了。

“听青原说,大人前段时间和乔将军走得近的事都被参了上去,不过没出事儿,陛下说,是他给大人和乔将军下了旨意,当时那些言官就气了个仰到,说这偏袒得太过分太明显了吧。”写意眉飞色舞的说着,一激动挥了挥手手臂,“嘶”的倒抽了冷气,牵动了臂上的伤口。

殷素素看着写意手臂、背上遍布交错的鞭痕,不忍的移开目光,写意已是如此,还起不来身的道涵伤得更重,情况有多惨,她想象不出,“给你们的药在用吗?”

写意眼神闪烁的点了点头,殷素素无奈笑着,“别舍不得用,药固然珍贵,人更重要,姑娘家的,身上可不能有伤痕,不然就嫁不出去了。”

写意嘟嘴道:“不是有小姐做主嘛,谁敢嫌弃奴婢。”

理了理写意鬓角垂下的散发,殷素素笑道:“你不治好,难看了我也嫌弃。”

低头瞅了瞅她能看见的臂上的一道长长的鞭痕,触目惊心,写意不想再提这事,活泼的笑了笑,继续说道:“之前陛下不是袒护了大人和乔将军嘛,那些人不服气,大人就像是在和那些人故意唱反调似的,天天儿和乔将军校场射箭赛马比武喝酒……”

直到殷素素的笑淡了许多,缺心眼的她才想起之前因为乔将军,自家小姐可和大人闹了不少,立马噤了声,想了想又觉得这样反而显得欲盖弥彰,又道,“这些都是青原和我说的,他说大人明面上看着故意气那些人和乔将军玩儿,实际上是在办正事。大家只瞧见了大人和乔将军,其实秦大人、严大人和周千户都在呢!”

“我没多想。”殷素素道,“你不用说了,大人已经和我解释过了。”

虽然那解释不太像解释,更像找不到理由的敷衍之

词,不过是不是真的又怎样呢?他说,她且信便是。

干笑了两声,写意找不出话了,闷着性子过了好一会儿,见殷素素的确没有不高兴,才又说道:“其实还有一件事,奴婢都差点忘了。”

殷素素看她,她摸了摸鼻子,小心翼翼的说道,“是二小姐。”

殷素素恍悟。这事情接二连三的涌上来,她自顾不暇,都忘了府里还住了人,想到昨天任西楼的暴行,连忙问道:“大人发怒,没有把她也拉去打吧?”写意摇头,说大人估计也将她给忘了。

殷素素半是玩笑半是遗憾的说道,“怎么都把她忘了呢,她那么喜欢找存在感的一个人。要是借这个机会让大人好好抽她一顿,也能给我报报仇呀!”也只是玩笑话罢了,如果章雅仪真在小任府被打了,丢脸的可不止章雅仪,还包括章府,以及她殷素素。

“那她打算什么时候走?”殷素素小月子要坐一个月,且章雅仪在小任府已经“小住”得够久了,故如此问道。

写意答道:“二小姐说想见小姐,见了小姐就走。”

殷素素“哦”了声,突然想到,下药害她小产这事,会不会和章雅仪有关呢?按捺住心底的怀疑,打算等写意走了,再让成妈妈去注意一下章雅仪。

“你告诉她,这几天我没精神见人,过几天吧,等我好些了再说。”等确定章雅仪与之无关,再放她走吧,反正她住了这么久了,如果心中无事,再待几天也没事。

有的人是殷素素想见就见,想不见就不见的,而有的人,则是想见她,她就必须得接见的。

这次代表任老太太来的人还是郑嬷嬷,上次来没见到殷素素,这次没人再拦她了。

郑嬷嬷表情严肃的站在床前说道:“老太太知道了这件事,十分伤心,在昭明寺为没能平安出生的小少爷捐了一千册佛经。”昭明寺是和皇家寺庙相国寺并肩的一座寺庙,香火鼎盛,灵气十足,“只是,三少爷太乱来了。这事儿本就不是什么好事,却闹得大张旗鼓人尽皆知,老太太说,大人不会处理后院的事,三奶奶难道也不会吗?”

殷素素气得差点破口大骂,她会?她会倒是会,但也得有那精神啊!

郑嬷嬷瞥过殷素素难看的脸色,继续道:“三奶奶那时候没法儿处理,难道下面的妈妈贴身丫鬟也不知道去任府找老太太帮忙做主吗?好吧,已经闹大了,就不多说了。可是查出什么来了?查不出就严刑逼供,这是在查人还是在逼人呐?老太太说,让三少爷和三奶奶停歇停歇吧,为那孩子积点德。”

提及孩子,殷素素心口一痛,顿时没了辩驳的力气。

“……三奶奶这次小产已经坏了身子。”郑嬷嬷一板一眼的说道,冷酷的声音传入殷素素耳里,“三奶奶日后再怀上孩子可能会很难,但三少爷不能无后,老太太问三奶奶可有打算。”

坏、了、身、子?殷素素猛的抬头,双眼瞪大不可置信的看着郑嬷嬷,郑嬷嬷怜悯又无情的望着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