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被子下面的手狠狠掐在腿上，殷素素学乖觉了，在没有弄清事情真相之前不要大吵大闹，以免留下无理取闹的印象；就算水落石出了，凡事也要装得心善柔顺，人都是不自觉的偏向弱者。成妈妈神色焦急，动了动嘴皮子，在殷素素的眼神授意下，沉默的看着自己脚尖。
“老太太说，三少爷的长子不能是庶出，生母不能是卑贱的婢女。如果三奶奶不反对，她做主为三少爷挑选一位闺秀娶作平妻；三奶奶放心，老太太一定会选为出身教养良好，贤良淑德温顺恭俭的姑娘，您依旧是三奶奶，三少爷的妻子。”
关于三奶奶的人选，老太太精挑细选早看中了好几位姑娘准备给三少爷过目，孰料现在的这位三奶奶章氏突然半途杀出，三少爷执意娶她，老太太也不得不顺着三少爷的意来。郑嬷嬷一面慢慢说道，一面细细观察着殷素素的变化，这位三奶奶倒和二太太有些相似。
非指容貌性格，乃是遭遇：一样的家世人品皆不得长辈心意，一样的靠着所握不多的依仗进门——二太太是有二老爷一往情深的深情，三奶奶是凭着三少爷突然的抽风和肚里的孩子。
嫁人成亲，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实为结两姓之好，得不到长辈的喜爱，勉强过了门，日子还是难过。
在任家，这样的例子够多了。
低着头，长发垂落扑面，遮挡了殷素素的侧脸，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听见她说道：“一切但由长辈做主，只要大人同意，我定欢欢喜喜迎妹妹进门。”打了个太极，将事情推到任西楼身上，一切之根源。
如果三少爷好说话，直接搞定他，到时通知你一声就行了，郑嬷嬷只听说了三奶奶脾性直爽火辣，有些精明计较，但不聪明圆滑，不然怎么会新婚不久就三番四次和三少爷闹得不可开交？滑不留手的将球又抛回来，郑嬷嬷倒对她的认识倒有些改观了。
看了殷素素一眼，郑嬷嬷道：“老太太体贴三奶奶，故特来问一声，既然三奶奶也赞同，介时老太太就直接和三少爷商量了。”
殷素素轻笑，“劳烦郑嬷嬷提我向祖母说声，孙媳多谢祖母的体贴关怀。”
“奴婢一定
转达。三奶奶坐着说了这么久的话，想必乏了吧，奴婢告退，三奶奶好生歇息。”郑嬷嬷起身告退，“老太太之前的嘱咐，待三少爷回了府，三奶奶千万要劝告他，事情别闹太过了，适时收手吧。奴婢听说不止下人，连伺候过三少爷的五位姑娘都受了重罚……虽是失子之痛，但也要明辨是非。”
殷素素抬手：“郑嬷嬷慢走，成妈妈，送客。”扭过头，对郑嬷嬷最后的那番告诫置若罔闻。明明知道害她的人或许就躲在那群人中间，怎么可能甘心放过。
她或许有悲悯之心，但绝非大善之人。不过郑嬷嬷说的倒是个新消息，她竟然不知道任西楼对李梓雪她们也罚了，对她而言，这倒是个好消息。
比起打全府的下人，她更怀疑平时安分守已，一有风吹草动就跳出来，见缝插针想勾引任西楼的那五个人。再没名分不是正经主子，有了“任西楼的女人”的名头，也比旁人身份高了不少，没有切实的证据，单凭她的疑心病，也开不了口让他将李梓雪珊瑚她们一并绑起来审。
成妈妈送了郑嬷嬷回屋，殷素素还在蹙眉沉思，本就巴掌的小脸如今更像是脱了形般，脸色又不好，成妈妈看在眼里好一阵心疼，“三奶奶别想了，有大人为你做主呢！你还是好好养身子要紧，你还……年轻呢。”本想说还能再生，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成妈妈，郑嬷嬷说的是真的吗？”殷素素问道。
成妈妈扯了扯嘴角，“瞎说呢，那位老大夫向大人会诊说明情况的时候我一直在旁边看着，三奶奶你放宽心，等身子好了，怀上孩子挺着肚子证明给她们看。”
殷素素好像真信了，“嗯”了声，淡淡笑着，“成妈妈，今天郑嬷嬷说的话，你别告诉大人。”
“为什么？她们欺人太甚，太过分了！”成妈妈愤愤不平。
“我自有打算。”
章雅仪表现得急不可耐，每天都要跑来找成妈妈问一次可不可以见殷素素了，不过她只进了正院，便被拦下来，每次都是笑眯眯的和遇应付。
这几天任西楼忙得脚不着地，朝上府内，来去匆匆；殷素素也不过问他的事，只他一回府便请他过来用膳，安静的吃饱休息，并派二等丫鬟中容貌最为姣好的珍珠去侍候
他，含蓄向珍珠透露，如果大人对她有意，便给她开脸的意思。
人前温柔的笑着，人后沉默的发呆，成妈妈怜惜的细心照顾着殷素素章，一声长叹，每个女子总要迈出这一步的。
任西楼敏感的察觉到了，再回想当初殷素素霸道任性的以孩子为依仗，要求他不再纳妾，不禁微嘲。嘲笑过后，慢慢习惯并贪恋殷素素那里的宁静温柔，不必她再派人来请，主动的去了。
“郑嬷嬷来过了？”任西楼偶一闲暇，听见了丫鬟们的谈话，向成妈妈问道，“怎么不告诉我。”
“三奶奶说大人忙，这些事就不要去叨扰大人了。”成妈妈回话，“而且也没说什么，老太太问了问府里的情况，嘱咐了一些话，指点教导了三奶奶如何掌控中馈处理家事。”殷素素再三叮嘱，成妈妈还是忍不住脾气，用“教导”隐隐透露出不满。
任西楼“唔”了声点头，却突然问道:“那有送什么来吗？”成妈妈有些失望丧气的摇头说“没有，这次郑嬷嬷只是来传话”，他莫名地笑了笑，“以后如果有送东西来，直接放进库房吧。”良久之后，任西楼说道。
那天和成妈妈的对话之后，任西楼再次加大了严刑拷打，殷素素若有所思，她从来都没有往任家那边想过。
任西楼这是……怀疑任家吗？
已经过了七八天，章雅仪越来越焦急暴躁。
“自从三奶奶你和大人之前冷战，二小姐便老实起来，开始还天天到处溜达，对厨房要求诸般之多，后来隔三差五才出院子透透气，端什么吃什么，照顾她的小丫鬟说，她和府上的人没几个走得近，谁也不放在眼里，芙蓉最初想通过她讨好你，后来也受不了她的性子疏离了。”
“倒真没看出来，她也是个能静下来的性子。”殷素素好笑道。
成妈妈也笑，想了想又说道，“不过，和遇提起过，她好几次碰见二小姐和桂花在一处。”
桂花，那个美貌无比，却老实胆小，总是躲在李梓雪身后的人？
殷素素捏着鼻子一口灌下又黑又苦的药汁，擦擦嘴，“放章雅仪来见我吧。”
“三奶奶，你怀疑桂花？”
殷素素竖起食指摇了摇：“我谁都怀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