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事,我也臊得慌。”那韩氏虽是知道这孟氏与其父素不往来,极不对头的,但听得孟氏这么说,却又觉得到底那也是一对父女,斩不断的血脉至亲。这没有几个月,自己就是巴巴地过来说这些,真真是有些过了。
只是想着自己孩子孟湛说的话,她少不得讪讪地坐在一侧与孟氏细说:“我也知道,这会子说这般的事实在有些、有些不搭调,但湛儿不知道怎么着了,竟是百般相求。且、且那位姑娘也是到了年岁的,少不得有人相看。他这般,我也是没法子,方贸贸然登门……”说至这里,韩氏脸上一片火红,颇有几分羞愧。
“两人不过见了一面,竟是这般看重?”孟氏听得这般说法,心里越发有些古怪,只是韩氏虽说于她无甚交情,但旧年待她也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甚至还略路有些优容之处。由此,她略略一想,到底还是将璧君的事儿略路提了一提:“璧君容貌性情,言谈举动都是无甚挑剔之处。而她的出身想来嫂子也是清楚的,我也不提。不过这一桩事儿,虽说在我看来原不是她的错处,但若是不曾分说清楚,只怕日后又为这个闹腾出什么来。倒不如早些说明白了。旁的什么,却是不打紧的。”
这韩氏从未听过这件事,现在知道了,脸色由不得一变,心里便犹豫起来。先前她听得自个孩子一眼看中了孟氏所嫁徐家的女孩儿,唤作璧君的姑娘。也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他便喜欢得不得了,执意要娶回家门。原想着那徐家虽说略略次一等,但也不算差了,俗语道高门嫁女低门取妇的,湛儿看中的必定是极好的姑娘,遂了他的愿也好。
谁想着,那徐家的姑娘竟是闹出这等见不得光的丑闻过。这般的女孩儿,纵然是千好百好,她的湛儿也不能娶了。不然,日后若是没的什么风言风语也就罢了,若又是闹出来,他们孟家的脸面,湛儿作为堂堂男子汉大丈夫的脸面,岂不是任人踩踏了这,绝对不行如此一想后,那韩氏立时收敛神色,略略深思半晌,便是道:“多亏着侄女儿仗义,将这个说了出来。这事儿我也不能全然做主的,还得回去说一声。也不是说那位璧君姑娘不好,只是这样的事,多多少少让人膈应的,我们还得回去仔细想想,一时也是说不准会如何。不过,这一桩事出自你口入自我耳,我断然不会向旁人透露一个字儿。”
“嫂子何须如此客气。到底我们也是亲戚,再怎么着,我也受不住这些话的。璧君那事儿,成与不成我也是做不得主的,她自有她的老子娘,我一个婶娘,倒是与她无干的。”
听得孟氏这么说,韩氏有些局促的笑了笑,便撇过脸去没有再多说旁的话。她不是十分聪明的人,但也不是那等蠢货,自然听得出孟氏话里透着的意思——璧君也是有父有母的好人家的女儿,可不是你们随便挑的姑娘,你们不乐意,人家还指不定乐意不乐意呢。别想着自己这里说可以,那徐家的人就是巴不得将女儿送过去的。
也是说的客气的意思,若是不客气一些,还指不定说什么呢。
韩氏心里想着,脸上越发的讪讪起来。自己这个时候赶过来已是有些不对,到底孟氏老父新丧,正是守孝的时候。再者,巴巴地说了这么多的话,将自己的一番求娶之意说出来后,偏生璧君的事儿没打听明白,遇到那么个不能接受的往事,这会子又想将这个事儿推了。
这一来一回,若是个多心的,只怕就是要恼怒生疑了。
韩氏心里下定了决心,但面上却是有些讪讪的,忙就是拿话好生安抚了孟氏半日。只说这件事儿,自己看重不看重倒是其次,孟湛如何想才是真的重要:“再怎么样,那也是他要选的妻室,他若是不看重这个,再提此事也不迟。若是他看重这个,这事儿瞒着他成了,日后也不好。”
“这我也知道。”孟氏听得这韩氏只字不提自己如何想,虽然能猜测出七八分来,但看着她言谈得体,并无瞧不起的意思,她也觉得面上过得去,说出来的话也多了几分和气:“只是嫂子巴巴地过来说了这事儿,听我这三两句话,又是含糊起来。我总觉得自个是棒打鸳鸯,竟是倒了亲事。这般可是伤阴德的事儿。”
“唉,如何不是呢。也是我毛刺了些,竟没有想那么多,只当是你府上的姑娘,自然是样样齐全,再无杂七杂八的事儿。谁想着这位璧君姑娘却是倒了血霉,生生被人泼了一盆污水。”韩氏听出孟氏温声和气之中的讽刺之意,脸上由不得一僵,半晌过去方是略带几分机锋说了回去。
只是如此一来,两人也有些说不上话了,随意谈了谈其他的事儿,那韩氏便是起身告辞了。孟氏心中烦闷,在将韩氏送出院子后,就是闷闷转回来。边上的青莲见着她如此,忙就是上前来劝道:“今儿院子里的花儿开得极好,奶奶可是要去转一转?”
“走走也好。”孟氏听得这话,揉了揉额头之后,仍旧是忍不住道:“真真是奇了,莫名其妙的来,说得情真意切的,仿佛真真是满意得不得了。不过说了一件事,就像是九天仙女儿下了凡尘沾了烟火,浑然就忘了自己先前所所说的那些话。难道他家的孩子是好的,别人家的孩子就是阿猫阿狗,随意挑地不成?”
“奶奶何必为此这般着恼?”青莲略略一想,也就明白孟氏这会子为的是婚事,多半还是那位堂姑娘璧君来着的。当下略略一想,她便劝道:“姻缘之事,原是月老牵红线的,天南地北,只要事儿未成,谁知道哪个是真的?倒不如缓缓着来,或许什么时候无心插柳柳成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