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么都想不到,好端端地走着路,竟忽而有那么个温柔芬芳的秀丽女子,就如仙子一般从天而降。程英风一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压在自己身上的女子,她眼若水杏,眉似远山,两颊艳艳如霞,仿若是受惊不浅,红唇微微颤抖着,双眼中透着些许慌乱。
他心里头一软,由不得上前来轻声道:“姑娘,你可还好?”声音是连着自己也没有发觉的温柔轻缓。
璧君愣愣盯着自己身下的少年,剑眉俊目,英朗飒爽,原是个俊朗小生,兼着温言款款,让她一时之间忍不住慌了神,半晌也说不出话来。还是那敏君繁君两人在受惊之后,忙忙赶过来将她扶了起来,她方缓过神,立时臊红了脸想要躲开,谁想着这才是挪了一下身子,左足下面便是刺痛一片,她由不得痛呼出声:“哎呦”
“大姐姐。”敏君繁君两人原是要开口说话的,但见着璧君如此,忙就是凑上来扶住她,又是急声道:“伤着哪里了?可受得住?且忍一下,我们立时寻个地方坐下来,与你好生瞧一瞧。”
边上的知客僧见着,也是有些着忙,凑上来正是要说话,那程英风却是忍不住,插了一句话来:“鄙姓程,唤名英风,家慈离此不远处的精舍住着,原是有个懂点医道的丫鬟帮着收缀伺候的,不若姑娘略略移步,倒也不是说旁的,毕竟是伤着脚的,却是少动弹些更好。”
敏君繁君两人听得这话,虽说眉头微微皱着,但也点了点头,只一面扶着那璧君,一面请知客僧带着小丫头过去与孟氏说一声。自己则领着丫鬟,扶着璧君慢慢地挪到了这程英风所说的精舍外头。
这处精舍建在山脚,绿叶扶疏,三两朵鹅黄的菊花随意点缀其中,映着远山近水,却有几分悠然忘怀之感。敏君三人瞅着这般景致,心底也颇为喜欢。只是到底与这程英风素不相识,他又是男子,竟也不能巴巴地到里头去的。略略迟疑,敏君瞅着一侧的亭子离着不远,便道:“程公子,到底是素未平生,竟也不能擅自到精舍里头的。不若您暂且到里头请那位姑娘于这处亭子里诊治一二。”
程英风虽然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恋恋不舍,但敏君所说也是道理,这几位姑娘瞧着衣着打扮都是一等的,若非她受了伤,想来怎么都是不愿意与他到这边来的。先前许了那事,大抵是一时慌了神,这会子回过味来,自然又是另一番说法了。由此,他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但面上却是没太多显示出来,只略有些暗淡着道:“姑娘这话说得极是,我去去就回。”
敏君与繁君两人虽说年岁尚小,但也是通眉挑眼的人,瞧着这程英风这般,不消多想,便也是有些意味深长地瞧着璧君。若非身边还有丫鬟与僧人,她们说不得就要打趣一两句了。谁晓得璧君在坐下来之后,却是微微皱着眉头,全然没有先前的羞涩,只拧着眉头道:“这般呆在这里,竟也不大好,到底,那位程公子原是素未平生之人,若是再耽搁在这里,于我也就罢了,于你们却是不大好。”
这段时间的经历,让璧君十分明白女儿家的名声有多么重要。她也就罢了,横竖没得什么好名声了,又极不得人心,怎么这也是没关系的。倒是敏君繁君,已是订了婚事,若是被自己拖累的失了名声,自己岂不是又添一桩罪过?
心里头这么想着,璧君脸上略发露出几分焦虑来。
敏君与繁君两人对视一眼,都略略有些吃惊,说来璧君虽说是个极好的姑娘,但有一点却是有些过的——她太过容易移情,或者说是太容易对一些男子有好感。而这种好感,倒也不是见一个爱一个那种,而是或许极少见男子,她似乎很容易对一个男子死心塌地之类的。也是如此,她先前方对与自家有些龌龊的什么人暗生私情,而后的严缰之事她虽说没有表现的太多,但也略略露出过娇羞之类的情绪,至于那孟湛,更是颇有几分缠绵之意。
照着道理来说,这位程英风也应该在她心底留下个影子的。怎么现在看来,璧君倒是对那程英风半丝异样都没有?敏君在心底琢磨琢磨,有些疑惑。只是,这也算好事,她稍稍留心一二,也就搁到一边去,一面又是与繁君一起劝道:“这有什么好说的?光天化日之下,我们坦坦荡荡,有什么好避讳的?一般也就是见个丫鬟,让她略作诊治而已。去了这一遭,日后与这程家的公子别说是见面,就是听到他的名字也是没有的,怕这个怕那个的,还怎么做人?”
繁君虽说并不十分认同敏君所说的话,但这会子自然不会与璧君说花腔儿,也是正正经经着道:“姐姐说的是呢。又不是什么大事,何必这么着?那位程公子瞧着也不是什么出格的人,大姐姐也不消想太多了。正经脚要紧,若是没处置妥当,只怕十天半月也是难好起来呢。你又是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如何了得?”
璧君听得两人这么说,正是要反驳两句,不想就在这会子,那边程英风已是引着一个丫鬟款款而来。她只得闭上嘴,由得那丫鬟上前来又是细细查看,包扎固定,好一番事儿做完,方奄奄着被敏君繁君两人扶着上了孟氏令人抬来的轿子。
这事一了结,敏君繁君又是与那程英风说了两句致谢的话,也就是登上轿子,告辞而去。只留下那程英风,瞅着远远而去的轿子,心里头略有所失。
而另一头的孟氏,在知道璧君受伤之后,也没心思与方丈再略略打听着燕京城内的好人家,只匆匆两三句话,也就起身在外头等着。直瞅着那轿子远远地来了,方松了一口气,拧着眉头上来看了看璧君的伤势,立时就是吩咐仆妇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