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姐定了什么人家?倒是有些意思。”敏君微微抿了抿唇角,眼底有些许笑意:“只是这一番郑重其事的,却不似个姑娘家,倒像是哪家的姑娘出嫁后三日回门一般。”她说及这里,一双凤眼便微微弯成月牙状,很有几分笑吟吟的意思。
“那这丫头,嘴里越发得没个样儿。女儿家,说话温和些。”孟氏狠狠地用手指敲了敏君额头一下,脸上虽然还是带着些笑意,但内里却略略有些嗔意:“我素日是怎么说的?若是不能一举成功,便不要做那等得罪人的事儿,嘴上不饶人,又有何用?平白让人忌恨在心又伤不着根底。这人啊,一声起伏不定,谁知道日后会是什么?”
“娘,女儿不过在您面前说两句闲话罢了。哪里会与旁人说去?纵然是苏家姐姐,我也不愿提这些的,好说歹说,二姐姐也是堂姐妹,哪里有将这话随便说的道理。往好了说吧,到底有些说不大出口,往真的来说,也是伤了咱们徐家人的脸面。”敏君说起这些来,却是脸上微微带着笑意的,仿佛说的是什么好话儿一般。说实在的,往日里婉君如何,她也没心思多想,只一茬一茬地应付罢了,但今日见着婉君竟是这般盛装艳服的过来,为的是送自己的喜信,真真是感到有些好笑——这可不是在现代,古代的姑娘家,就是订了婚事的,也没见着自个给自个派发喜帖的道理。
这要是论说起来,原是有失女孩儿温柔含蓄的品格,也有些违背历来的忌讳。
也是因为这个,敏君一说,那边孟氏也是点头称是:“原也是有些。我这么些年,也是见过听过些事儿的,倒是没见过一个女孩儿这般不害臊,巴巴地送帖子过来——这原不是她该做的事儿。若是大嫂子知道了,只怕少不得要生怒的。毕竟,这姻缘之事,只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八个字上面。今番虽是太太做主,与了婉君一个前程,但这些喜帖之类的原也是要大嫂子主持。再不济,还有二嫂子。没得一个姑娘家操劳这些的道理。”
“娘,您还没说呢,这是什么人家?倒是让二姐姐这般看重?”敏君往边上瞅了一眼,顺手就是将那喜帖取了过来,打开来一看,不过几句吉祥话儿并一个日子。可那时日,却是离着还有三个多月呢。她瞧着不由得嘴角一抽,皱眉道:“这不还远着么?为何这般急不可待地送过来?”
“你说为着是什么?还不是特特过来,让我们瞧一瞧的意思。至于那人家,你那是附帖,主帖我已是着人收起来了。原是东国公的嫡次子,唤作郭峤的。若是论说起来,却也是高攀得很了。倒是不着调太太如何搭上这一门婚事。”孟氏神色淡淡,倒也没将这个事情十分放在心上。到底,婉君所嫁的人,原是旧日的轩贵,又无甚权柄在手,又非嫡长子,能有什么用处?眼下,也就是名头说得好听罢了。至于日后的事,纵然那郭峤再得意,再有权,婉君能吹得了多少耳边风?不是她看她不起,只是这婉君虽有心机,却都上不得台面,性子也不是那等能容得下人的,日后至多也就是夫妻相敬如宾而已。
再说,到那个时候,自家未尝会不如。
孟氏心里头想着,伸手揉了揉敏君的脸颊,笑着道:“这些都不是顶要紧的事儿。日后你遇到婉君,只需客气些,礼数上过得去也就是了。该是怎么样,还是怎么样。那东国公虽说也是显贵人家,但我们倒也不必十分畏惧。”
“女儿晓得的。”敏君在心底略略记了一笔,一面笑着应承:“娘且放心就是,这些事儿上面,女儿何时出格儿不成?真真是出格的地方,也是照着情理做的。”
“你这丫头”孟氏敲了她额头一下,方又问道:“对了,那苏娴何时入京?”
“左不过就这两日了。”敏君略略想了想,照着当初苏娴寄过来的信笺上提的日子,屈指算了算,便笑着道:“照着我们路上耽搁的时日,差不得该是明日午时左右。”
“嗯。”孟氏低头略略想了想,便是沉吟着道:“莫要怠慢了人家,待得她们入京,便使人过去问一声,再将咱们家的住址说一说,日后你们往来,也是便宜些。”
敏君听的是这个,也是点头应了:“是啊,说来照着昔日婚约,差不多苏姐姐也就这三两个月便要嫁入赵家了,往来散淡的日子只怕也不长久,待得她回来,我可得多请她过来几趟,好生说说话。免得日后越发得没个闲工夫。”
“你自己心底有数便好。”孟氏所想的,却是与敏君不同,她素来颇为谨慎细致,自然对于赵家赵玉这么个新的显贵人家颇有几分经心,又是想着敏君与那苏娴颇为交好,越发得想得能牵丝带线,让两人更好些:“你们认识也有六年了,说说笑笑,玩玩乐乐,从未红过脸赌过气,要好的便如亲姐妹一般,这般情谊,可不要因着事儿多而放下了。不然,日后有的后悔呢。”
见孟氏这么一说,敏君心里却又不得一顿,暗暗有些没滋味起来。她并非是蠢钝之人,这么些年经心各种古代的事儿,自然也明白孟氏所说的意思,只怕多半是想着苏瑾等人能联合起来,互通有无。
只不过,这等事一来碍着上头的眼,那朱棣可不是吃素的;二来,自己与苏娴原是姐妹知己一般的交情,若是想着这些事儿多了,未尝能得到什么好的。倒还是少将这些事参合进去,方是长久之道。因着这般想法,敏君只虚虚应承一句,便没再多说这个,随口就是挑起一个话题,另外与孟氏说话儿。
孟氏将这个看在眼中,抿了抿唇角,到底还是没有多说,只在心底微微叹了一口气:我的傻姑娘,这世上哪里不是利害交关的?真是有情,在这利害面前,也得让一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