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是越发得没个规矩,嘴里胡沁什么呢”敏君虽说脸颊只是微微有些发红,也不很觉得有什么害臊之类的情绪,但口中的话却也是不含糊的,立时就是一句半带斥责的话。青鸾素来知道她的,听得这话,也不害怕,只略略笑了笑,避开了几分而已——虽说自家姑娘不是那等会因为几句打趣儿就恼了的,但若是再多说什么,少不得会派些惩罚的事儿与她做的。
因此,青鸾只退到一侧不说话,锦鹭见着,便劝道:“姑娘何必和青鸾这丫头斗气?日后自有她的笑话儿呢。这会子,倒是很该整一整衣衫首饰,莫要过去了显得不尊重。”
“这衣衫配饰,什么地方不合适了?”敏君眉梢微微一挑,倒是有些奇怪:“不过去一趟苏家,倒还要千百两的首饰压着不成?我看这个也是尽够了的。”她也不是讨厌精致的首饰之类的,女人么,哪里有不爱这些的道理。可喜欢是一回事,戴个十七八件是另一回事,成日的没事儿,戴着这些着实有些沉甸甸的不舒服。
“姑娘头上的簪子少了些。”锦鹭早便是打量过敏君,这会子便拿话劝道:“好不好,既是出门见客,少不得要打扮得郑重些。苏姑娘素来是看重规矩礼数的,您打扮得更庄重些,总归是好的。”先前自家姑娘去了一趟苏家,颇有些气恼的意思,今儿过去,少不得多打点一些,免得也让人从门缝里看扁了。
见着锦鹭这么说,敏君眉头微微皱了皱,到底想到苏娴近来越发得刻板起来,便也许了:“罢了,随便你添几样,只一件,不能太重了,这么个天儿,脖子抬着这么些东西,着实有些发酸的。”
锦鹭笑着应了,从一侧的匣子里挑了一支极轻巧的鎏金嵌宝石彩蝶压发簪,一枚鎏金缠丝玛瑙半月形扁簪,将之小心地插入发髻之中,这两样样式新巧,颜色也是极鲜亮的,原是前些日子苏瑾送过来与敏君的。锦鹭见过两次,因着新巧,也是将它记住了,此时一一戴在敏君发鬓之间,果然生色不少。她当即由不得点了点头,打量了敏君几眼,才是有取出六支极细的掐芽牡丹头小红玉簪,与敏君右侧发髻下面添了一道优美的弧度:“这般也是尽够了。”
边上的青鸾见着,也是点头:“姑娘添了这几样,颜色果真是鲜亮不少,还是锦鹭姐姐你的手艺儿好。”敏君先前所选的多半是金黄一系,这会子添了一点红色、彩色的,非但没有显得杂乱,倒像是万绿从中一点红,越发得显出来。敏君照了照镜子,也是点头:“着实有心了,这几样也是轻巧之物,偏生搭在一起倒是显得鲜亮。”
而后,锦鹭又是说了几句话,三人搭着话题随口聊着,手中或是做针线儿,或是翻着书,偶尔有丫鬟过来说两句屋子里的事儿,不知不觉,便是到了午膳的时候。锦鹭青鸾伺候着敏君吃了饭,又是陪着做了一会子活儿,便劝敏君过去睡一会儿:“姑娘,这会子还是娶歇一歇,这些日子昼长夜短的,最是容易让人发困的。若是不睡一宿,只怕等会倦怠。”
敏君听得这话,想了想后也是应了,又是吩咐锦鹭青鸾等人也去歇一歇:“横竖无事儿,你们也睡一会儿,到底是白日呢,倒也不会贪睡,只与婆子丫鬟吩咐两句,让她们按时儿说两句话也就是了。”
锦鹭青鸾听了,点头应了,只先服侍着敏君褪去衣衫首饰,安生躺下来后,方自己去外头提点两句,回来歪在一侧的小塌上也半醒半睡地歇息去了。【叶*子】【悠*悠】之后一觉醒来,敏君洗漱打扮妥当,她们方捧着那匣子,与敏君一并坐马车去了苏家。至于屋子里,自是嘱咐一番,让几个丫鬟一并看着的。
这一路,马蹄声声,车轱辘转了又转,忽而有闹市的喧闹,忽而安安静静,敏君三人倒也没在意,只自己说说笑笑,讲些闲散的杂话儿,正是说得有滋有味之时,外头便是有婆子道:“姑娘,已是到了苏家。”这话说完不久,那马车便是停了下来,半晌过后,一个婆子就打起车帘子,满面笑着请敏君下车。
敏君也没什么旁的话,只下了车马,又是换了一辆青绸面小车行至苏娴的院子外头,下了车马,抬头就是看到苏娴脸上带笑,正是带着丫鬟婆子相迎:“可算来了,我正和丫鬟叽咕,说着你也当是来了的,那边便有婆子过来回话了。这不是赶巧了”
“何尝不是呢。”敏君笑着点头,她打量了苏娴两眼,看着她容光焕发,双眼熠熠生辉,身着杏红色彩绣百蝶穿花纹的锦缎褙子,妃色洒花宽边裙,发簪项链,俱是金光灿烂,宝石生辉,倒有几分当家主母的味道出来。她看得目光微微一闪,倒也没说什么,只淡淡应承一句。
苏娴的脸色微微僵了下,看着敏君依旧是笑容温然,便也将心底那点疙瘩暂且放下来,只拉着她的手往里头走去,一面走,一面说:“好些日子不曾见面,瞧着你越发得生得好了。恰巧,今儿也有一个你认识的不请自来的客人,咱们呀,一并说说话儿。”
“不请自来的客人?还是我若认识的?”敏君听得也有几分好奇,脚下随着苏娴往里头走去,口中则多说了两句话:“可是朱家姐姐?或是……”
“你指定猜不着的。”苏娴听得敏君说了几个人名,却都是摇头,只拉着她走入屋子里,这才唤人:“江妹妹,瞧瞧谁来了?”话音未落,那边帘子一动,便走出来一个红衣红裙的美人儿来。
敏君仔细打量两眼,却不是旁人,正是先前曾是见过几面的江颐,当下由不得笑道:“原是江妹妹,我就是奇怪,到底是还什么人呢,姐姐便说我指定晓得的,却又想不得的。”
“敏君姐姐,好些日子不曾见面了,我真真是想你,可巧今日倒是有缘分,可见苍天怜惜我这一片痴心呢。”江颐见着是敏君,立时笑了。她原生得清灵袅娜,如此微微一笑,也似一朵春华乍然绽放,让人目光为之一夺,敏君由不得道:“江妹妹这般的可人儿,我若是见得多了,只怕自己连照镜子都不愿了,可不得少见些,不然对着自己这黄脸婆似的脸,只怕连死的心都有了。”
江颐也是姑娘家,自然是喜欢旁人赞她的容貌的,且敏君这么一番话,也不露恭维的样儿,反倒显得十分真心,听得她脸颊微微一红后,却更乐意坐在敏君身侧:“姐姐这么说,我却当不得呢。也是咱们这个年岁的,方这么说的,若是年岁大些,可就更喜欢姐姐这样有福气的。”
“瞧瞧这话儿,显见着是想着婆家了,不然没得计较这些做什么?”一侧的苏娴听到这里,便插了一句话,只吃吃笑着道:“说来你这浑身的气度,言谈举动,没有一样是不妥当的。容貌好,年岁也正当,难道还愁这些不成?”
“苏姐姐,你与敏君姐姐都是芳草有主,方这般打趣我。可咱们女孩儿,哪个不想着能寻一个如意的?多少三妻四妾的薄幸人?”江颐却不是寻常的姑娘家,一旦说起这些,就是害臊得连话也说不出口,当即便扬了扬眉,立时回道:“也不怕与两位姐姐说,我也愁这些呢。自己做姑娘多自在,可出嫁了,又要与婆婆立规矩,又要管家理事,还要伺候相公,挟制奴婢的。最可恨的还是要有小妾通房在一边堵心的。若那些小妾通房是省事的,也还罢了,只怕到时候,挑火泼油,没日没夜地闹腾。”
“倒也不是都这样的。”敏君看着苏娴的神色有些变化,也知道她是新嫁娘,自然对着这样的事儿听得越发得惊心,当即便打断了江颐的话,只笑着道:“若哪家真的是这样的,不出三五六日,也就成了坊间的笑谈,坏了门风的。大多的人家,哪个小妾通房能有这般的能耐?她们是什么人,当家奶奶是什么人?一个不过是买卖来的,可当家的奶奶却是三媒六聘,正经大红轿子从大门里抬进来的,又上了祖宗的宗谱,只要自己拿得住,旁人能怎么样?”
江颐虽说是颇为爽利的,但听得敏君刻意打断了自己的话,又是说了这么些,便知道自己这会子的确有些造次了,当下脸颊微红,心底也有几分歉意,当即立时道:“敏姐姐说的对,一般的人家,多是这么过来的。只是我还是小孩儿心性,想着做了媳妇后的日子,着实有些不舒服。爹爹娇养我这么大,到了人家那边做媳妇,就是要风吹雨打的……”
“都是这么过来的,与其想这些,倒不如挑个好的。”苏娴也是明白人,看着两人这么说,自是笑着应承两句,三人又是说了半晌子话,外头便有个婆子在外头道:“姑娘,时辰已是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