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子就在大帐的中央,旁边全是红色的纱帐,滟滟的垂了下来,烘托出一片热闹非凡的气氛来。穿着大婚的吉服,笑意正从他们得眼角眉梢流露出来,怎么样也止不住。
台子的两旁站着乔景铉与柳明卿两对,四个人脸上也是笑意盈盈。
“曼青竟然成鞑靼王妃了!”明媚看了看曼青,今日的她实在是明艳,金珠从头上的花冠里垂了下来,贴着她白玉一般的脸,很是富贵。
“这事儿可真新鲜,儿子儿媳状告二娘,老子却护着这个侧妃。”公堂里的人议论纷纷,站在那里指指点点,瞧着公堂上几个人,脸上全露出了稀奇神色。
这大户人家里头腌臜事情多,可像这般捅了出来,对簿公堂的,却是少之又少,刘府尹坐在那里,额头上汗珠子滴滴的落了下来,拿着惊堂木的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他看了看那张空空的椅子,心中直打颤,今日是将英亲王得罪狠了,自己这顶乌纱帽还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若是英亲王记恨在心,随便寻个碴子,自己就回家种红薯去好了。
“流放十五年?”乔景铉看了看垂头丧气跪在那里的王侧妃,嘴角撇了撇,虽然她的诡计都没能成功,可这十五年也太轻了些,再还有他那大哥乔景焰,竟然一点事情都没有,这让他有些愤愤不平。
王侧妃把事情都自己包揽了下来,将乔景焰摘开,作为一个母亲,她尽了自己的力气,可对于乔景铉与明媚来,这却是很不公平的。
“乔世子,流放十五年也算是重罪了。”刘府尹打起神思,朝乔景铉讨好的笑:“毕竟是杀人未遂。”他不能将英亲王彻底得罪了,十五年是极限了,超过十五年不能减免年限,恐怕英亲王就会当即翻脸。
瞅了刘府尹一眼,乔景铉拉了明媚就走:“刘府尹,既然你有律例可循,十五年便十五年,你先将她收监,尽快流放。”
上了停在外边的马车,明媚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果然是官官相护。”
这王侧妃据与英亲王年轻时是一对爱侣,只是先头英王爷与高太师要联手,这才将英王妃定下来做王妃,那王侧妃在家中哭哭啼啼,一定要嫁给英亲王,她父亲进宫去求了太后娘娘赐婚,才得做了侧妃。
从某个角度来,王侧妃也是一个悲剧人物,可英王妃,又如何不无辜?她甚至没有自己的爱情,就凭着父母之言嫁了英亲王,夫君不疼爱,婆婆也不喜欢,唯一有的,不过是后院的理事大权,还有就是她视若珍宝的乔景铉。
忽然间明媚对英王妃原来那般对自己有一些了解与同情,乔景铉就是她的命,为了乔景铉,她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就如王侧妃为了乔景焰,竟然想到了买凶杀人的招数。这或许就是孽缘,若是英亲王意志坚定,娶了英王妃便不再娶侧妃,在没有王侧妃的干扰下,兴许他与英王妃慢慢熟悉了解,也能互相喜欢上对方。又若是英亲王意志坚定,就如乔景铉一般,无论父母怎么,他就是要娶王侧妃,那也不会有今日的悲剧了。
“媚儿,你在想什么?”乔景铉见明媚坐在那里,眼睛盯着帘幕,一动不动,有几分惊奇,他眼中的明媚,很少有这般沉默的时候。
“我在想,有你在身边真好。”明媚将头靠在了乔景铉的肩膀上,只觉得一片温馨,她与乔景铉的婚姻,是两人共同争取来的,她要好好的保护着这来之不易的幸福。
回到英亲王府,英王妃得知了审案结果,很不满意,两条眉毛竖了起来,脸色沉沉,就如锅底灰一般:“怎么只流放十五年,那刘府尹是吃白饭的不成?”
“母亲,十五年就十五年罢,毕竟我和媚儿根本就没有受伤。”乔景铉故作轻松,走上前去捏了捏英王妃的胳膊:“你可别气坏了身子。”
“还有那贱人生的儿子,竟然毫发无损!”英王妃一想到乔景焰,就有几分头痛:“今日你祖母还让我给他聘媳妇呢,我就一个儿子,她的儿子管我什么事情,她自己去找媒人谈婚论嫁便是!”
“母亲,侧妃已经被关起来了,哪里还能替她儿子去找媳妇,还不得委屈母亲了?”明媚走到乔景铉身边,望着英王妃逐渐变得缓和的脸色微微一笑:“都笑得最后才是最好,母亲你看看,她的儿子比不上你儿子优秀,儿媳妇嘛……”
英王妃的眉毛一挑,脸色渐渐的浮现出笑容来:“可不是?哪家勋贵愿意将自己嫡出的小姐嫁了乔景焰?还不是庶子配庶女,天生一对!”
几个人正在着话,忽然就见门帘儿一晃,一个管事妈妈引了个嫂子进来:“王妃,柳国公府派人过来了。”
明媚听了心里头一惊,是不是杜若兰要生孩子了?回来那日她就回柳国公府去看望杜若兰,发现她的胎儿已经入盆,左右就是这几日要生了,现在瞧着崔西走进来,心中便琢磨着是不是这件事情。
“世子妃,烦请你过去瞧瞧,夫人今日早晨起,肚子便痛得厉害,请来得稳婆是要生了,可熬了两个多时辰,还不见下来。”崔西抬起衣袖抹了一把汗:“夫人痛得厉害,让我们来请世子妃过去瞧瞧。”
明媚心中一阵发慌,与杜若兰相处了这么久,虽然她名义上是自己的母亲,可明媚瞧着她,完全是自己的妹妹一般,柔弱无依,还得自己去照顾她呢。“玉箫,快去将我的药箱接过来,我这就去柳国公府。”
英王妃听着杜若兰要生了,一脸笑意盈盈:“铉儿媳妇,我陪你回去。”都女人生孩子是一脚迈进鬼门关,她生乔景铉那次也是九死一生,一想着杜若兰那瘦津津的身子,还不晓得能不能熬得过去呢。明媚虽然医术好,可毕竟年纪小,生孩子的时候没个年纪大的坐镇,又怎么能行!
乔景铉惊讶的张大了嘴巴,没想到母亲竟然能放下心结,真心实意的关心起明媚来,他笑着挽住英王妃的手:“母亲,你真是太好了。”
明媚也是心中一暖,英王妃表面看着严厉不过,内心却还是有些温情。就冲她提出要跟自己回柳国公府去,这份心意也是极其珍贵的。她朝英王妃感激的一笑:“媚儿多谢母亲体贴。”
乔景铉扶起英王妃:“儿子今日无事,不如陪了母亲媚儿一道回去。”
三个人带了丫鬟婆子,一大堆人熙熙攘攘的往柳国公府去了,幸得两府住得不远,坐了马车不过片刻就到,门房见着英王妃带着乔世子世子妃过来,欢喜得不行,赶紧将中门大开,让明媚她们进去。
急急忙忙走到香兰院,此时那里却是一片忙碌,院子里婆子丫鬟们流水般出出进进,明媚让乔景铉陪着英王妃坐到香兰院的厅房,自己洗净了手,走到屋子里边去。
杜若兰脸色发白,躺在那里直喘气,两个稳婆愁眉苦脸的站在一旁,见着明媚进来,赶紧迎了上来:“世子妃可来了,都世子妃医术精妙,赶紧来瞧瞧夫人的情况。”
明媚走过去瞧了瞧,杜若兰宫门已开十指,正是好生的时候,只是羊水还未破,提前就这么疼,折腾到后边恐怕是没了精神来生孩子。明媚从药箱里拿出了一包催产的粉末,让玉箫拿去冲了水给杜若兰喝了,然后又拿了一片老山参让杜若兰含在嘴里:“母亲,你含着,现在别用劲,等着到时候我叫你用力你再使劲。”
杜若兰点了点头:“明媚,我都听你的。”
柳明荃就是明媚给接生的,杜若兰没有理由不相信自己的女儿。她静静的躺在那里,就等着那阵痛一点点的逼近。
“好痛,好痛……”暖流就如潮水般从她下边奔涌而出,就听明媚在喊:“母亲,用力,马上就要生了。”
杜若兰感觉到有一只手压在自己的肚子上,她咬了咬牙,使劲的鼓着气儿将肚子里边的东西往外推。有东西慢慢的在离开她的身体,她感觉到有什么卡在下边,然后就觉得那东西一点点的滑了出去。
英王妃坐在香兰院的厅房里,眼睛望着内室的门,脸上是一片紧张之色:“柳夫人可要挺住才是,这般年纪来生孩子,实在是有些危险。”
宝珠在一旁轻声道:“王妃,没事儿的,有咱们世子妃在呢,还怕什么?”世子妃可是出了名的医术如神,柳夫人肯定会是平平安安的。
英王妃回头看了她一眼道:“她再怎么着也还只那么大年纪,也不是什么都擅长,又怎么知道料理这些事情,虽有稳婆协助着,我这心里还是慌慌的。”
正在话之际,就听见内室一声清亮的婴儿啼哭之声,英王妃惊喜的站了起来:“生了,生了!”
宝珠一把扶住了她:“王妃,您着急什么呢,世子妃不是过柳夫人怀的是双胎吗?还应该有一个呢。”
英王妃眉开眼笑的点着头道:“我一高兴,倒是忘了这个茬儿!”
就听里边又一声啼哭,声音比原来更加响亮,听得英王妃更是欢喜:“准是两小子,这声音响亮的!”
不久,内室的门帘子被掀起,两个稳婆喜孜孜的抱着两个襁褓出来,没见着柳元久,先抱了送到英王妃面前:“瞧瞧,瞧瞧,两个小公子呢!”她们疑惑的打量着英王妃,心中琢磨不透这位珠光宝气的夫人究竟会是谁,刚刚她们进去前还没见着,出来以后就坐在花厅里边了,还一脸关切的模样。
英王妃低头看着两个婴儿,眼睛半睁半闭,脸盘子长得一模一样,喜得合不拢嘴,连忙叫道:“宝珠,快去将柳国公喊进来!”
一双孩子玉雪可爱,英王妃心中也是欢喜,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眼珠子都错不开。抬起头来看见明媚已经走了出来,正拿着帕子在擦手,心里转着念头,若是明媚和她母亲一般好生养,一次生两个,三年就能生四个呢,越想越开心,望着明媚的眼色也柔和了几分。
柳元久匆匆从外边走了进来,只溜了那对双胞胎儿子一眼,就抬头问明媚:“你母亲怎么样?她还好罢?她这么大年纪了……”
明媚笑着弯了弯腰:“父亲进去瞧瞧,母亲精神不错。”
柳元久听了这句话,这才放下心来,急急忙忙往里边奔了进去。就见内室里边有个婆子正在整理东西,地上的脸盆里满满的一盆血水还没有倒掉,玉箫站在床边陪着杜若兰,正细细的在和她话,杜若兰眼睛还是睁开的,并没有像上次那般,生了孩子就睡了。
“若兰!”柳元久急急走到床头,看了看杜若兰那张雪白的脸。
“老爷来了。”杜若兰虽然人精神,可声音还是听得出来有些乏力:“这生产的地方不吉利,老爷还是等打扫干净以后再进来罢。”
“若兰,我放心不下你。”柳元久一把握住杜若兰的手道:“方才我在外边真是心急,你这个年纪生孩子,实在危险,我担心……”
杜若兰虚弱的朝柳元久一笑:“让老爷惦记了,其实妾身并不觉得辛苦,只要能把我们的孩子生出来,吃再多苦我也愿意。”
看着杜若兰额头上粘着的几绺头发,上边还冒着热气,柳元久用手轻轻把头发拨到额头一边:“老爷,方才我站在外边一直担心你,以后我绝不让你受这苦了……”
明媚抱着两个襁褓走了进来,刚刚好在旁边听到了这句话,心中暗自思付,杜若兰身子弱,不适合多生,若是柳元久真不想要生孩子了,那就给他开副绝子药,吃了以后保管没有后顾之忧。
她看着柳元久那一脸焦急,心里也是感叹,毕竟是多年夫妻,鹣鲽情深,于是将孩子轻轻放在杜若兰身边,带着玉箫悄悄退了出去,留了个空间给他们。
走到屋子外边,英王妃拉着明媚的手笑了个不停:“璇儿媳妇,你母亲可真是有福气,一生就生了一双,而且都是小公子,实在是难得!”她瞅了瞅明媚,又看了看身边的乔景铉:“你们两人可要努力才是,尽早让我抱上孙子!”
明媚假装羞涩低头,心中却在暗暗的念着:“我才不要这么早生,少也得要等着明年再。”
英王妃见明媚这般羞答答的模样,快活得眯了眼睛。
乔景铉刚刚想开口话,花厅门口那金灿灿的阳光里有了一道身影,金花妈妈急急忙忙的赶了进来:“世子妃,外头来了宫里的姑姑。”
明媚抬起头来,很是愕然,难道是徐炆玔知道了杜若兰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马上就着急要封赏了?他也未免太用心了罢?只是以前见着来封赏的都是内侍,今日却来了个姑姑,或许不是这件事儿来的呢。
穿着一身灰色宫装的刘姑姑出现在门口,脸上全是焦急颜色,奔过来急急忙忙向众人行了一礼,这才直起身子来对明媚道:“福瑞郡主,总算是找到你了。”
“刘姑姑……莫非是文妃娘娘?”明媚吟哦了一声,刘姑姑跑过来找她,恐怕是柳明欣的事儿了。柳明欣合着该只比杜若兰晚上一个月,为何现在就来了?难道是有小产的征兆?
刘姑姑神色有些仓皇,点了点头:“可不正是文妃娘娘?她要生了,可是又生不出来。”
“要生了?不还该有一个月?怎么这般快!”明媚有几分惊诧:“刘姑姑,你确定?”
“这哪里能假得了?”刘姑姑话都有些不利索;“文妃娘娘今儿一早不慎摔了一跤,后来就直喊肚子痛,似乎要提前生产了,宫里赶紧将那候着的稳婆接了进来,太医院也遣了医女过来,给文妃娘娘检查了以后都是要生了,可文妃娘娘嘴里直嚷着害怕,要老奴带着绿茵出宫来请福瑞郡主帮她去接生。我们先去去了英亲王府,听福瑞郡主与英王妃来柳国公府了,这才赶着过来的。”
明媚见跟在传旨姑姑身旁的绿茵,一脸焦急的望着她,似乎要哭出来般,奇怪的问:“怎么会摔跤的?哪里会如此不小心?”
绿茵抹着眼睛道:“太医嘱咐每日要多走走,不能老坐着,生产的时候才不会费劲,今日娘娘想去金水湖那边走走,我们扶着娘娘上了轿子,得刚刚出了宫门,那抬轿子的内侍便脚下一滑,估摸着是踩到了路上的青苔,不慎闪了脚,娘娘也从轿子里滚了出来摔到了地上,然后……”
明媚见着她眼睛红红,叹了一口气:“可能是小皇子想提早出来了呢,不打紧,你们也别太惊慌,这样的事情也不是少见的。”她转头吩咐了玉箫一句:“快些准备药箱,好速速进宫去给文妃娘娘接生接生。”
“可是娘娘一直叫着肚子痛,底下也见红了。”绿茵睁着眼睛望向明媚:“会不会有什么事情?我瞧娘娘的脸白得更纸一样。”
明媚心中奇怪,这四月底的天气,虽然地上会有青苔,可映月宫那边有打扫的宫人,不至于会让抬轿子的内侍滑了脚,再了,这几日天气晴好,又哪里来的青苔?这事情真是有些古怪,可这宫中之事自己也不比搀和,只是柳明欣生产不能不去看着,毕竟也是自己的堂姐,还关系着柳氏一脉的前途。
“我陪你进宫。”乔景铉有些不放心,上前一步,宫里的表哥对明媚可别有用心,自己得防备着他才是。
“铉儿,皇上又没传你进宫,去做什么?这是去给文妃娘娘接生,男子根本不方便接近,你就别去凑热闹了。”英王妃的眉头稍稍蹙起,眼睛里全是不赞成,铉儿老是粘着他媳妇到处走,这可怎么行!
乔景铉见着英王妃满脸不虞,想了想她的话,也是有理,贴近明媚的耳朵道:“你别害怕,我去接你。”
明媚朝他笑了笑,跟着刘姑姑走了出去。
马车轮子转得飞快,明媚在绿茵的引领下跌跌撞撞跑进映月宫时,就见徐炆玔正在院子外边不停的踱着步子,脸上是一副焦急神色。见了明媚连走带跑的奔进了映月宫,徐炆玔眼中一亮,走上前来,声音里一片欢喜:“福瑞郡主,你可算来了。”
明媚停下脚步朝他行了一礼:“臣女给皇上请安。”
徐炆玔听到这生疏的请安之声,也是一愣,旋即脸上露出一种痛苦的神情来:“福瑞郡主,请进去看看文妃,朕见她有些不好的样子,怕她母子有难,还请福瑞郡主施以援手。”
明媚点了点头道:“臣女定当尽心竭力。”
徐炆玔背着手站在那里,惆怅的看着明媚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百味陈杂,每次她都是这样,出其不意的出现在自己眼前,淡淡的上几句话,又像一片云彩,悄悄从他面前飘开,只给他留下一个纤细的背影。
他羡慕乔景铉,为什么他就能娶到柳家十小姐这样好的女子,而自己却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只是,一切都怪自己,若是当初更坚决些,明媚或许就会嫁给他了。一步错,步步错,徐炆玔长叹了一声,低下头去。
明媚走进主殿,就见乔太后端坐在那里,眉头紧锁的望着内室,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见明媚进来,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来:“福瑞郡主可算来了!听稳婆柳文妃有难产征兆,不知福瑞郡主可有稳妥的法子?”
明媚听着柳明欣竟然有难产征兆,也是一惊。最先几个月,她进宫帮柳明欣检查的时候,觉得她胎位很正,保养得又适当,生产时不会有太大困难,为何现在稳婆又难产?此时也顾不上和乔太后多什么,只是行了一礼道:“臣女尽力而为。”
带着玉箫进到内室,便见绿叶六神无主的站在一旁,拉着柳明欣的手,一包儿眼泪流个不停。柳明欣惨白着一张脸儿躺在床上,额头上全是豆大的汗珠子,把额前的头发都粘在了一块儿,口里不住的喊着“皇上,皇上!”床边有两个稳婆正在帮她揉肚子,口里还在喊着:“文妃娘娘,用力些。”
明媚稍微看了几眼,心中大急,这两个婆子揉肚子的手法,根本就不是难产时转胎位的法子,分明是在拼命乱按胎儿,有些想把胎儿弄死在肚子里的模样,当时厉喝一声:“绿叶、玉箫,把那两个婆子给我拿下!”
那两个稳婆唬了一跳,停下手来道:“这位小姐又是何人?我们二人正在救治柳文妃,你又为何前来干涉?耽误了小皇子,你可承担得起?”
明媚上前一步,冷笑道:“指望着你们俩来接生,那恐怕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你们二人从何处学的顺胎位手法,竟然可以毒辣至此!”
那两个稳婆听到明媚的话,知道是遇到行家里手了,见她年纪轻轻,以为只不过是来装模作样看看的,吓唬两句也就便可以让她收声走人,没承想竟是个中高手,一时惊住,望着明媚,两双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在想着应对的托词。
玉箫见那两个稳婆这副模样,也知必有蹊跷,与绿叶一道上去想要抓住两人,两个产婆不住躲闪,绿叶索性朝外边喊了一句,叫来两个姑姑,将她们捉住,困了手脚丢在角落里边:“福瑞郡主,还请你替文妃娘娘接生罢,我与玉箫打下手便好。”
明媚走了过去,搭脉诊断了一番,一颗心沉了沉,柳明欣这脉象看来,有几分不妙。她本该是顺产,现在被那两个稳婆一捣鼓,反而真正成了难产,这孩子揣在肚子里头,就是不能下来。
“玉箫,拿那催产的药粉冲了给文妃娘娘服了。”明媚叹了一口气,让玉箫赶紧将那粉末冲了过来。玉箫刚刚才给杜若兰用过,轻车熟路,赶紧将那药粉冲了,让柳明欣服下。
明媚望着柳明欣喝下了那药,心中略微稳了稳心,可是也依旧没有把握,柳明欣是早产,又被那两个稳婆这么一弄,肚子里头究竟会是怎样儿,现在还未可得知。
“十妹妹,我是要死了不成?”催产药喝了都好半天没有见效,柳明欣疼得白了一张脸,已经快不出话来,她抓住明媚的手,气息奄奄道:“十妹妹,不用管我的命,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
明媚见她两块嘴唇皮子都搭不到一起了,上边全是粗糙的皮子,中间还裂出血来,心里也不由一酸,握了握柳明欣的手道:“你放心,我会尽力的。”她伸手往柳明欣下边探了探,心中一惊,宫门已经开了十指。
产道已开,但柳明欣却再没有半分力气能用得上来,明媚已经被逼到绝路,这孩子若是再不用点办法,只怕是一尸两命。她望了望柳明欣,缓缓道:“文妃娘娘,你现在没力气生孩子,过得不久,那孩子就会被闷死在肚子里头,现在只有一个法子,你自己听着,是用还是不用。”
“只要能救我的孩子,十妹妹,你便只管用就是。”柳明欣无力的答了一声,眼睛微微的闭了上去,刚才被那两个稳婆折腾了一番,她实在已经没有半分力气。
“玉箫,你帮我准备着,我要剖腹取子。”明媚瞧了一眼玉箫,心中遗憾,若是玉梨在身边,这手术恐怕会要更顺利一些,可现在也没法子,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再不动手,柳明欣与她那孩子都会丧命。
绿叶在旁边听了,一阵惊骇,眼神悲愤的盯住明媚道:“福瑞郡主,我们家娘娘虽素来与你有些不对付,可也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的,为何你却要在此时这般对她?剖腹取子,这人还能活吗?”
明媚也不做答,只在忙着消毒,把手术器具都放到火上高温过了一遍,然后把那些器具浸泡在酒里边,一面忙着吩咐玉箫给柳明欣灌麻药。
绿叶走到床边,伸手便要去夺玉箫手里那碗盏,玉箫一着急,伸手去推她,可绿叶死死儿站在床前护着柳明欣,怎么也不肯让人动她。明媚瞅了一眼站在角落里的那个姑姑:“还不将她拉开?”
两个姑姑走了过来,一把将绿叶拉到一边,玉箫这才得了松动,一边给柳明欣灌药,一边缓缓得劝解她:“你以为我们家世子妃要害文妃娘娘不成?现在这样子,文妃娘娘已经没有力气自己生了,到时候闹个一尸两命,还不是一样丢了性命?我们家世子妃剖腹取子又不是会让文妃娘娘死,云州府有个妇人,也是我们家小姐剖腹生的儿子,到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也没见她有什么不对付。你就在旁边好好打下手就是了,别再哭哭啼啼的,你也了我们家世子妃与你们家娘娘素五冤仇,又何必害她?而且莫非你是 第 209 章
本来还洋溢着欢声笑语的屋子,被明媚这句话瞬间打断,乔太后与徐炆玔都停止了逗弄婴儿,抬起头来看着明媚,不知道她究竟有什么话要。
“皇上,太后娘娘,臣女斗胆想请太后娘娘审问下那两个稳婆。”明媚见那两人似乎没有想进内室看望柳明欣的意图,只得把内室的阴谋端了出来:“臣女以前帮柳文妃诊治过身子,她胎位正常,并无大碍,何至于今日会难产?臣女方才进去时,见那两个稳婆正在用那堕胎的手法在揉柳文妃的肚子,恐怕是被人收买了的,所以恳请太后娘娘为柳文妃做主,查出幕后主使来!”
这时玉箫拽着一个稳婆从内室里走了出来,把那婆子掼到地上,向徐炆玔和乔太后磕头请安后,站了起来,从那婆子的袖袋里边拿出了一个小纸包:“皇上,太后娘娘,方才奴婢检查了两个稳婆的衣裳,在此人袖袋里发现了这包东西。”
明媚接了过来看了看,放到鼻子下闻了闻,脸上露出气愤的神色,这后宫真是个藏污纳垢之处!这幕后之人真是细心周到,唯恐稳婆做不到柳明欣,还有两手准备。
一口浊气在喉咙里半天散发不出来,牙齿咬得紧紧,明媚举起那个纸包,倒在地对乔太后道:“太后娘娘,这是小叶莲和丁公藤混合制成的药物。小叶莲主治血瘀经闭、难产、死胎或胎盘不下,丁公藤孕妇忌服。这婆子分明是想先用那恶毒的手法把小皇子弄死在柳文妃腹中,然后借口难产,用小叶莲主治胎盘顺下,可小叶莲用量得多了便会引发产后血崩,再加以丁公藤,真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得柳文妃了。”
乔太后听了也是一惊,死个柳文妃倒没什么,后宫里妃嫔美人多的是,多她一个少她一个也无大碍,只是自己的皇孙可是金贵之体,竟然有人想谋害他真真是反了不成?乔太后咬紧了牙齿,心中的怒火熊熊而上,自从当了太后,避居储秀宫不再问后宫之事,也就不如以前那般上心,没想到有小人在上蹿下跳,只想将柳文妃与她肚子里的孩子害死!
本来瞧着这后宫一片风平浪静,柳文妃平平安安的过了九个月,也不见有什么啰嗦事儿,还以为那些心中阴暗已经将那嫉妒给熄了,可没想到今日又是群魔乱舞。抬轿子的内侍脚滑了,柳文妃从轿子里摔倒要早产,急急忙忙请了稳婆与医女过来,稳婆确实被指使了要谋害小皇子与柳文妃的,真真是好计策,环环相扣,让人没有觉察便一步步走进了那个圈套。
是谁想害柳文妃与小皇子,那可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情?乔太后冷笑了一声,瞪着瘫倒在地的稳婆道:“莫姑姑,把那两个婆子押到哀家宫里去好好拷问,究竟是谁指使着她来的!”
明媚见乔太后发话,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捉住了这帮凶,这幕后之人不久也会水落石出。只是……她心中有些黯然,徐炆玔坐在那里听着乔太后话,手里抱着他的儿子在看个不歇,却依旧没有要进去看柳明欣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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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媚想着刚刚进内室的时候,柳明欣嘴里不住的喊着皇上,想她是极其希望徐玟琛去看她的,心中不免很是难过,她跪在地上低着头小声道:“皇上,太后娘娘,柳文妃此次生产大伤元气,臣女已经开了一张养身的方子在这里,请太医院的太医们来映月宫好好照料着柳文妃,过些日子臣女再来宫里给柳文妃拆线。”
徐炆玔听到明媚的话,这才恍然惊觉原来内室还有个辛苦生产的柳文妃,心下也过意不去,将小皇子送到乔太后手中,自己赶紧大踏步走了进去。走到床边,见柳明欣惨白着一张脸儿躺在那里,毫无生气般,心下也是恻然。走了过去握住柳明欣的手道:“文妃,你要快些好起来,小皇子还等着见母亲呢。”
似乎有些感应,柳明欣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嘴唇也发出了低低的呻吟:“皇上……”
徐炆玔见那两块嘴唇皮儿已是干裂成了几块,还不时在向外边渗着血丝,不由得怜悯起来,压住她的手道:“文妃,你且不用动,好好将养着身子,以后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
柳明欣扯了扯嘴唇,似乎想笑,可又笑不出来,看得旁边垂手站着的绿叶的眼泪珠子纷纷溅落到了她的脸上。
“娘娘,皇上来看你了,你可要好好的保养身子才是。”绿叶跪倒在地,抓住柳明欣的手,不住的哽咽着,虽然柳明欣愚笨,不聪明,可作为一个主子来也算是心慈手软的了。她八岁时便跟着柳明欣,跟了她十多年,两人的关系甚是亲密,瞧柳明欣这模样,实在是难受,真恨不能自己替她分担一些。
徐炆玔默默的站在旁边,没有话,只听柳明欣断断续续的道:“皇上,孩子,我们的孩子……十妹妹照顾……”
这话虽然得断断续续,可大家都能听懂,柳明欣希望明媚能留下来照看小皇子。徐炆玔心中一动,若是将明媚留下来,他又可以多见到她几次了。
跪在床边的绿叶抬起头来,眼中全是泪水:“皇上,小皇子不足月便生了,又被那两个稳婆用这么恶毒的手法揉弄了一阵,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福瑞郡主能留下来照顾一段时间,当然是最好不过的。”
徐炆玔握住柳明欣的手点了点头:“朕这就去。”
明媚正站在乔太后身边回答她提出的各种问题,就听脚步声传来,徐炆玔大步走到了她的面前:“福瑞郡主,你暂且留在宫中。”
“什么?”明媚惊诧的抬起头来:“我已经替文妃娘娘接了生,也该回去了。”
“可是,”徐炆玔得有几分迟疑,他不想勉强明媚,可又很希望她能留在自己身边,哪怕只是能远远的看着她,他也觉得开心:“可是文妃现在身子虚弱,小皇子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事儿,福瑞郡主,你还是留下来罢。”
乔太后听了也是一惊,听明媚,那两个稳婆拿着柳文妃的肚子揉来揉去,还不知道自己的金孙有没有受影响呢。她抱着襁褓看了看,见那小婴儿闭着眼睛,呼吸很顺畅,总算安了几分心,望着明媚笑了笑:“福瑞郡主,你且留在宫里,好好照顾小皇子一段光景,等他状况安定了,那你便可以回去了。”
明媚无奈,低头应答了一句:“明媚遵旨。”
“皇上,太后娘娘。”主殿门口传来一个人的声音,明媚听了心中一喜,乔景铉过来了,看看他能不能将自己带回去。转头瞧过去,就见一道白色的身影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明媚朝他微微一笑。
乔景铉在后宫门口就等不见明媚出来,心中有几分焦急,索性走到映月宫这边来,见着明媚对他微笑,这才放下心来,走到前边看着乔太后抱着的襁褓,朝她一拱手:“恭喜太后娘娘喜得金孙。”
乔太后高兴得眉眼都聚到了一块,她轻轻拍打着那个襁褓,望了望乔景铉,笑得很是慈祥:“景铉,你这么关心你媳妇儿?她可是大陈朝的功臣,替哀家将金孙给送出来了!只是小皇子身子虚弱,哀家留福瑞郡主到宫里多住几日,你可别有意见。”
徐炆玔喜欢明媚,她知道,只怕是乔景铉也知道,否则为何会这般急匆匆的赶过来?乔家势力不可小觑,只能自己出面来明这情况,免得乔景铉对徐炆玔生了嫌隙,到时候矛盾大了,冲冠一怒为红颜,那就麻烦了。
乔景铉听乔太后得客气,也十分在理,自然没有多话好,依依不舍得看了一眼明媚,朝乔太后道:“那我每日都会进宫来看我的媚儿。”
他把“我的”两个字咬得极重,听得徐炆玔好一阵郁闷,表弟现在对自己真是不信任,竟然还要故意这般声明一番。他是喜欢明媚,可他对明媚的喜欢早就埋在心底里头,他尊重她,只希望她能快乐幸福,却没有想到过要做违背她心意的事情,乔景铉又何必这般小气!
乔太后自然也听得出乔景铉话里话外的意思,知道乔景铉是在向自己儿子宣示他对明媚的所有权,心中不免觉得好笑,都这么大的人了,可话还带着些孩子气。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这个自然,景铉你什么时候想进宫便可进宫。”
“那好,就这样定了。”乔景铉心中快活,牵起明媚的手道:“媚儿,你不送为夫出宫?”
明媚抿嘴一笑,朝乔太后与徐炆玔微微弯了弯身子,跟着乔景铉走了出去。徐炆玔站在那里看着她的背影,无限惆怅的叹了一口气。
“皇上,此情已待成追忆,不必多想。”乔太后看了看徐炆玔那怅惘的神色,声音冷了几分:“你现儿肩上的重担可多着呢,哪里还有工夫去想那么多闲事?”
“母后,朕知道。”徐炆玔怏怏转身,口里虽然应承着,但心中却还是惆怅满满,这忧郁的情思来就来了,也不是他能控制得住的,若是能像乔太后的那样,随意控制得住,那自己也就不会像现在一般愁苦了。
明媚被留在了映月宫,不是照顾柳文妃,却只是专门来照顾小皇子。
屋子里静悄悄的一片,小皇子已经睡着了。望着躺在小床上的那个小婴儿,明媚心情极其苦闷,她不是婴幼儿专家,万一这小皇子有个三长两短的怎么办?若是小皇子伸伸腿儿咽气了,不定柳府还得跟着陪葬。
玉箫见着明媚愁眉不展,也知道这事非同小可,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帮着明媚照看小皇子。幸喜乔太后派下了刘姑姑和几个宫人过来打下手,又指了太医院擅长治疗小儿疾病的圣手汤大夫过来,所以这映月宫里倒也不是很手忙脚乱。
在宫中过了几日,就听宫人们耳口相传的,柳文妃生产时那两个稳婆自尽,没有查出来究竟是谁指使她们来害小皇子的,明媚听了心中一阵郁闷。究竟是谁来害小皇子,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情吗?那两个稳婆究竟是自尽还是被杀的,大家心知肚明,定是有人包庇着这幕后主使人才会出手把那两个稳婆给了结。
这后宫里边,能够在乔太后眼皮子下边做出这样事情的人来,只有一个人。明媚咬着牙心里有一阵寒意。那时候瞧着她一副慈祥模样,可没有想到,竟然也是这般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
四月末的天气,本该是一片晴空万里无云,可现在瞧着那天空却是阴沉沉的一片,好像是谁沉着脸,见不到一丝丝的欢喜。明媚站在映月宫的前庭,看着那黑黝黝的树影在不住的摇动,恍惚是一群妖魔鬼怪在逼近一般,感觉甚是压抑。
“福瑞郡主。”听到耳后一个温柔的声音,转头一看,却是徐炆玔站在那里,一双眼睛牢牢的盯着自己。
明媚有几分尴尬,徐炆玔每次望她的目光,总是那般温柔,让她瞧了全身不自在。她沉了沉气,正想屈身行礼,却被徐炆玔一把扶住:“福瑞郡主不必多礼。”
他的手掌温热,炙着她胳膊上的肌肤,让她全身忍不住一抖,几乎要叫出声来,一把将他的手掌甩开。“臣女谢过皇上隆恩。”明媚站直了身子,双眼望着脚尖前方一点。现在徐炆玔的身份不同了,他不再是三皇子殿下,不再是太子殿下,他已经是握着生杀大权的皇上,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般肆无忌惮,只能遵守着规矩。
“福瑞郡主在这里想什么?”徐炆玔心痛的望着她,在映月宫里才几日,她便瘦了,下巴都尖了几分,难道她就如此不适应宫里的生活?
听到徐炆玔这般问她,明媚低了低头,突然有了种想把心里话全出来的感觉:“皇上,我若是得不中听,你可不能怪我。”
徐炆玔见明媚语气沉重苍凉,心里也放软了几分,点点头道:“福瑞郡主且随意,朕都会好好的听着。”
“那两个稳婆到底是怎么死的,我相信皇上心里有数。”明媚抬起头来,一双明眸盯着他:“是太皇太后叫人做的,对不对?”
徐炆玔惊讶的看着明媚,没想到竟然会这般直截了当的将太皇太后给揪了出来。
“想害柳文妃肚子里的孩子的人,不是薛贵妃就是魏淑妃。而据我观察,魏淑妃为人谨小慎微,只会做一些暗地里的勾当,绝不会这般明目张胆的派两个稳婆去害人,所以这两个稳婆必然是薛贵妃派去的。”明媚顿了顿,叹了一口气,幽幽问道:“我那日把稳婆捉住,她们并没有当场了断自己,为何在几日以后才自尽?定是有人要包庇薛贵妃才派人下了手。放眼后宫,轻而易举便能做到这一点的,便只有太后娘娘和太皇太后了。太后娘娘与万阳公主关系不过尔尔,又痛恨对小皇子下手之人,肯定不会想要去替薛贵妃掩饰,而太皇太后是万阳公主的亲身母亲,薛贵妃又是她最疼爱的外孙女,她自然要庇护着。”
听着明媚丝丝入扣的分析着这件事情,徐炆玔不住的点头:“福瑞郡主得丝毫不差,只是那却不是太皇太后下的手,是她命令母后要将此事封口,母后这才不得已而为之。”
“可是,若我没有来后宫又会如何?柳文妃死,小皇子亡!谁来为她们伸冤?”明媚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喉咙那里,半天冲不出来,眼角慢慢的流下了一行清泪。
原以为自己和柳明欣不过是堂姐妹,不会有太深厚的感情,可为什么自己还会为她流泪?拿出帕子来擦了擦眼角,明媚哽咽着:“这后宫,看着花团锦簇,里边却是烂污一片,我讨厌这里,若是我再住得几日,定会抑郁成疾,皇上,请放臣女出宫罢!”
徐炆玔见她眼角旁边亮晶晶的,似乎有泪光闪烁,心中一痛,想伸出手来帮她擦掉那些眼泪珠子,谁知转瞬她已经拿出帕子来自己擦掉了,听着她含混的鼻音着后宫的丑陋,他心里也是伤心,可却无计可施。
他自己便住在这浑浊不堪的后宫里边,何尝不知道里头的魑魅魍魉?在这宫里头住得久了,便向往着宫外的生活,只是他却不如明媚这般自由,他已经被剪去了翅膀,只能在这只大笼子里呆到老,到死。
“福瑞郡主,这事会对柳文妃有个交代,你且放心。”徐炆玔苦笑了一声:“你不必怀疑我,这事情总是有个结果的。”
“交代?用谁来做替罪羊?”明媚讥讽的一笑:“不会随便捏造个宫人的名字出来,胡乱按个罪名,她因为曾被柳文妃打骂过,所以怀恨在心,买通了稳婆让她们下手罢?这种理由了出去,连黄口小儿都不会相信,你以为能骗得过天下之人?”
徐炆玔脸上一片尴尬,这柳家福瑞郡主太机灵了,本来太皇太后正是如此提议,想找个宫人出来顶罪,但乔太后不同意,这借口太牵强,太皇太后着恼了:“难道你还真想让我的外孙女儿出来认罪不成?”罢拂袖而去。
徐炆玔坐在一旁看得母亲那无奈的眼神,也是觉得头大,太皇太后现在年纪大了,越发固执了,她从来便把薛玲珑当成心肝宝贝,进宫来陪她的时候谁都不能惹她,而此时为了她更是胡搅蛮缠起来。
找人顶罪?总要有个合适的借口和理由罢?现在望着明媚那充满讥讽的眼神,他更是羞愧得无地自容,这就是后宫,他从小就长在这里,看惯了里边的各种污糟的事情,所以非常之适应,完全没有想到这种生活是多么的扭曲,不正常。看着明媚那难受的脸,他真想马上就下旨将薛贵妃废去称号关入掖庭,可是他却不能这样做!
“福瑞郡主,这事情总会有个交代,你就不必多想了,还劳烦你在映月宫里呆几日再回英亲王府罢,文妃好像身子不大好,你是她的堂妹,难道就忍心看她这般苦苦挣扎?”徐炆玔贪恋的看着明媚的脸,心里既有不舍,又有不忍。不舍得她离开,又不忍心看她在宫里受苦,两种感情在心里不断的斗争着,好半天都没个结果。
“既是如此,请皇上记得自己过的话,臣女回屋子去了。”明媚盈盈行了一礼,不等徐炆玔吩咐,已经走开两步,见徐炆玔还呆呆的站在那里望着她,不由开口劝了一句:“皇上日理万机,劳心劳力,还请放轻松些。”
听到这句话,徐炆玔心里突然轻快了起来,笑容满脸的看着明媚的身子闪进了映月宫,这才慢慢的走出了院子。
第 209 章 。
“皇祖母,庄敬皇后进宫册子上记着的是柳府嫡女,似乎您也是知道的,她与魏淑妃进宫,还是皇祖母亲允的,为何现在却她是庶女?”徐炆玔直视着太皇太后的眼睛,丝毫没有退让:“况且这嫡庶又有什么关系?朕的家事自己处理,难道还有不识趣的人在一旁三道四不成?”
太皇太后话语一阻,没想到自己亲手送上太子宝座的孙子,现在竟然就不听她的话了,不由得一阵恼怒,手指轻轻叩了叩桌面:“皇上,反正这圣旨不能下,哀家可不能看着这天家威仪被朝野肆意诋毁。”
徐炆玔也毫不退缩的看着太皇太后道:“既是如此,朕这道圣旨不下也行,朕另外拟一圣旨,将薛贵妃废为庶人,关入掖庭,皇祖母觉得这道旨意可合适?”
太皇太后听到徐炆玔如此针锋相对,一时气恼,站起来怒喝道:“皇上,你下圣旨总得有个理由罢?怎可无缘无故,肆意妄行!”
“皇祖母,薛贵妃指使魏淑妃送去给柳文妃的东西里边很多有麝香,您肯定是不知道的罢?要不要到掖庭把魏淑妃提出来对质?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女子,皇后的宝座上容不下她,掖庭才是她最好的去处!”徐炆玔弹了弹衣袖,想着柳明欣死去时望着他的眼神,虽然他并不是真心喜欢她,但那一刻,他心里却有了一丝眷念。他的三个妃子里,也就柳明欣算是个好的了,尽管她很笨很蠢,蠢得自己把那夜的承诺宣扬了出去,以至于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但她究竟还算是个善良之人,不会弄那些鬼魅伎俩。
乔太后见祖孙俩已经争红了眼睛,赶紧打圆场道:“不过是追封一个皇后罢了,没什么要紧的,他们柳家也不是权倾朝野,这国公府的牌子都还没热呢,母后也不要为此着急,大不了明年大选,多挑些好人家的小姐来充实后宫也就是了。”
太皇太后见面前这对母子已经是下了决心,知道自己多无益,长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追封便追封罢,只是以后皇上要多念念万阳公主的面子,不要和薛贵妃置气,多陪陪她。她现在还不懂事,只有她自己做了母亲,生下了小皇子以后,她方才会温柔些。”
徐炆玔其实心中已经发誓不会再踏入漱玉宫但见太皇太后如此,他也就借势下坡:“朕谨记祖母教诲。”
就这样,追封柳明欣为庄敬皇后的诏书发了出去,大陈又有了一次国丧。
大陈朝野上下,顿时一片哗然,可谁也不敢去多话,似乎新皇对于柳文妃格外宠爱,现在她死了,追封一个皇后也是新皇情只所在。人死了,也就没有威胁了,世家大族们都闷着没有出声,反正以后是怎么样还不知道,最最重要的是,别让活人占着皇后的头衔便好,以后自家女儿指不定还要进宫去呢。
小皇子被乔太后接到了储秀宫,柳明欣的两个贴身丫鬟晋级为叶姑姑和茵姑姑,这便意味那个到了年纪便可以出宫自行婚配的宫规,对她们来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她们已经是姑姑了,而且是专职照看小皇子的姑姑,她们的青春将只能在这危险重重的后宫里蹉跎,永远也见不到宫外的风景。
与绿叶绿茵道别以后,明媚带这玉箫准备离开皇宫,一抬头便见徐炆玔站在映月宫的门口看着她。
“臣女向皇上请安。”明媚行了个大礼。
“你心底里是不愿意呆在这深宫的。”徐炆玔呆呆的望着她,跪在地上的明媚,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裳,可却掩饰不住她的风姿嫣然,白色衬着她整个人显得那么的小巧纤弱,似乎眨眨眼,她便能被风吹跑。
“皇上自然知道臣女想的是什么。”明媚低头,谦恭的回答。
“你起来!”徐炆玔见着如此谦恭的明媚,心中一阵凄凉,他多希望明媚还是和那次送她出京那般,对他肆意的捶打,让他放开手,她要去找柳元久和柳杜若兰。那时候她是多么胆大,根本不把他看在眼睛里边一般,而现在,她却是这样的谦卑,和后宫里的宫人没有两样!
“是。”明媚站了起来,头却仍然是低着的,没有望徐炆玔。
“福瑞郡主。”徐炆玔咬牙切齿的:“你抬起头来。”
明媚无奈的抬起头,看着徐炆玔微微一笑:“皇上,臣女要回英亲王府了。”
见着她脸上恬淡的笑容,徐炆玔知道她正在为能够出宫而欢欣鼓舞,也罢,喜欢她,便该看着她开心,而不是拘了她到身边陪他一起受苦,自己在这个牢笼里要关一辈子,何必把她的光阴也浪费在这个牢笼中。
“那只八哥,又能不少话了?”徐炆玔忽然又想到了那只八哥,它与自己,真是有姐夫呢相像。
明媚瞧着徐炆玔那悲哀的模样,心中一顿,徐炆玔又提起那八哥来,明他的心结很深,将自己看做了那只八哥鸟儿一般:“回皇上的话,那八哥现在的话又多了些”
“再多了些又有何用处?”徐炆玔悠悠的出了一口长期,自嘲的一笑:“我和它真是差不多,我处置的事情越来越多了,可又有何用?始终是一只关在牢笼里的鸟儿罢了,还没得它那般自由。”
明媚见他口里得悲苦,也不禁恻然。但人的命运早已注定,他注定是要在这深宫过一辈子的,自己恻然也了无益处,还得小心着不受牵连才是。想到这里,朝徐炆玔低声:“皇上,臣女去了,您要保重。”
徐炆玔恋恋不舍的看着明媚的脸道:“福瑞郡主,你不要把柳文妃临去前的话记在心里,此生我不会做违背你意愿的事情。”
听到这话,明媚心里像被谁扎了一针般,刺得生疼,徐炆玔对她,也算得上是情深意重了。但旋即,眼前又浮现出乔景铉那灿烂的笑脸来,让她心中忽然朗朗的一片。明媚向徐炆玔灿烂一笑:“谢谢皇上如此关照臣女。”
她直起身子来,素衣飘飘,就如一抹白云般,走得很轻很快,徐炆玔独自一人站在树下,看着那越来越远的背影,心里的惆怅也一点点的浮了上来,喃喃念道:“直道相思了无益,何妨惆怅是轻狂。也许这便是我们最好的结局。”
明媚走出宫,便见宫墙那边有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见她走了出来,咧嘴一笑迎了上来:“媚儿!”
明媚眼中含泪的望着他:“乔景铉!”
玉箫见着两位主子见面,便上演了一出能把牙齿酸掉的戏儿,本该觉得好笑,可现儿只觉得自己眼睛酸,眼泪珠子也弹了出来。在宫里十来天,真是步步惊心,生怕行差踏错,这下总算是活着出来了。
“咱们快些回家去。”乔景铉一把拉住明媚,嘴巴鼓得像一只青蛙:“我只要一想着你在宫里,心中就不安稳。”
明媚朝他点了点头:“我也想见你。”
两人并肩站在后宫门口,回头望了望那道朱红色的院墙,重重飞檐从院墙那处露了出来,有一股青烟正在朝天空飞奔而去,那是在给庄敬皇后上香烧钱纸。两人想到那过世的柳文妃,心中都是黯然。
乔景铉握紧了明媚的手几分:“媚儿,咱们要好好的过一辈子。”
明媚点了点头:“是,好好的,一辈子。”
忽然间天色放晴,这五月初的天空,明净得如水洗过一般,碧蓝碧蓝,阳光从云层后透了出来,金灿灿的照在两人身上,如同给他们镀了一层金边。执手相望,眼中的眷恋冉冉而生,沐浴在这暖阳里,前边,全是一片希望。
他们十指交握,岁月就在他们指尖流逝,静静的,悄无声息。
相视而笑,两人的目光交会,里边有甜美,有期望,有对将来的向往。
乔景铉伸出手来,轻轻将明媚的头发拨到耳后:“媚儿,这一辈子遇见了你,是我最大的幸福,希望咱们两人就这般快快活活的在一起,不要再有什么波折。”
明媚朝他微微一笑:“乔景铉,我以前读诗经的时候,里边有两句话,原本不知它的含义,现在瞧着,心有戚戚焉。”
“哪两句话?你念来听听。”乔景铉有几分好奇,唇边有一丝笑容:“不再是打杀长鸣鸡了罢?”
明媚扭了扭身子,一脸通红,啐了乔景铉一口:“呸,你就光记得那一句。”
“那又是什么?”乔景铉伸手揽她入怀:“不管哪一句,只要我的媚儿出来的,都是最最好听的。”
“琴瑟在御,岁月静好。”明媚的嘴里轻轻吐出了这两个字:“你自己想想看,是不是这样?”
乔景铉点了点头,眯眼看了看那灿灿的阳光,脸上浮出了微笑。
——唯愿琴瑟在御,岁月静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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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今日就大结局了,想想就觉得好激动!(≧▽≦)/
这文写了差不多半年,歌爷感谢每一位陪伴歌爷成长的菇凉`~~~
接下来歌爷要认真去复习迎考了,考试周过后就来更番外!
番外不定期更新,菇凉们想要看什么番外,可以继续留言,歌爷会尽量满足要求的!
祝福每一位看文的菇凉——琴瑟在御,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