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的月光照在这黑乎乎的树林,有些飘渺的颜色,夜风呼啸而过,将马车的帘幕掀了起来,不住的在明媚身后啪啦啪啦的卷着马车的厢壁,发出猎猎招展的声音。明媚坐在车辕上,瞧着四五个手里拿着刀剑的人,正一步步的朝马车逼近过来。
“你们是谁派来的?”明媚很是沉着的看了那几人一眼,这些人肯定不是徐炆玔的手下,若是他的手下,自然不会拿着刀剑相逼,肯定会是客客气气的劝说自己回去。刀剑在月色下发出清冷的光芒,明媚暗自思量,瞧着这架势,自己是跑不掉的了,还不如想想法子,看能不能侥幸逃脱。
“谁派出来的不要紧,要紧的是你要跟着我们回去见主子,主子见了柳小姐定然高兴,肯定会好好奖赏我们。”为首的一个穿着黑衣的人笑了起来:“柳小姐,我知道你机灵,才不会上你的当!我们好不容易才有了你的线索,都来不及回去报告主子便一路追了过来,还不是想尽快捉了你回去领赏?你多说无益,不如乖乖跟我们回去!”
明媚盯着那人看了一阵子,看起来这人已经下定了决心,自己说什么话他都不会相信了。她佯装害怕的往马车厢里缩了去:“你们别过来,我才不要与你们一道回去!”
马车厢里有她的药箱,里边装着一些药粉,虽然不能杀伤那些人,可若是闻着那些药粉也能让他们昏迷一阵,她必须在他们动手之前将那药粉拿出来。
“柳小姐,这可由不得你,不是你想不想去的问题,是必须跟我们走的问题!”那人哈哈一笑,挥起刀子,“唰”的一声便将一根树枝砍了下来,唬得那车夫身子都晃了起来,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一句弯针的话来:“柳、柳、柳小姐……”
“大叔,你别害怕,他们是想来抓我,跟你没关系。”明媚用手掰住那药箱盖子,“喀拉”一声便将箱子打开了,在里边摸了一把,抓出了好几包药粉来。
借着月光正在低头看那药粉包儿,就听外边那人又桀桀怪笑了起来:“柳小姐,你不必故技重施了,上回在云州,你的丫鬟也是拿了这些药粉将我们一个同伴迷倒了,你莫非以为我们还会再上当不成?赶紧让你这车夫将马车赶了回去,否则小心受皮肉之苦!”
明媚一惊,手里紧紧的握住那几包药粉,心中很是狐疑,云州?她依稀记起曾经与徐炆玔乔景铉去寻师父的事情来,那次在紫霞山遇到了一群黑衣人,玉梨曾经用药粉将两个人迷昏,看来这几个人就是那一拨人了。
“你们是二皇子手下。”明媚很镇静的点了点头:“既然是他手下,为何拿着刀剑对着我?他该不是这般吩咐你们的罢?”
那黑衣人一愣,旋即又笑了起来:“柳小姐真是好胆识!我们家主子虽然没让我们用刀剑逼着柳小姐,但柳小姐实在太聪明,我们不用刀剑恐怕不能让柳小姐跟着我们回京城去呢。既然柳小姐识破了我们的身份,那我们也不多说,还请柳小姐让车夫将马头调转。”
“调头。”明媚望着那战战兢兢的车夫,沉着的吩咐了一声,现在这个样子,硬碰硬是不可能了,只能先跟着他们走——京城的城门此时已经关上了,想要进京,怎么着也要明天早上寅时,还有几个时辰,可以想想办法。
“不错,柳小姐可真是识时务。”那黑衣人赞赏的说了一句,招呼几个手下:“还楞在这里做什么?快快跟上!”
“柳小姐,这该怎么办?”马车夫赶着车子,手都有些发抖:“瞧着那伙人凶神恶煞,不是些好人。”
“大叔,带累你了。”明媚有几分歉意,这位赶车的大叔遇着她可真是一件倒霉事儿,被徐炆玔抓到别院里关了几日,现在又跟着她颠沛流离。她的眼睛转了转,那些黑衣人只有五个人,马车若是赶去徐炆玔的别院,将里边的侍卫惊起,恐怕也能脱身。
马车慢慢的往前边走着,那几个黑衣人很是机警,拿着刀子走在一旁,吆喝着那车夫将马车往另外一条路上赶,明媚见了那几个人小心谨慎的模样,心中哀叹,看来自己想要逃去徐炆玔的别院是不可能了。
不多时便从那树林里走了出来,隐隐的,忽然间见着前边有火光,艳艳的冲到了天上去。明媚心中一喜,有火光,那便意味着有人烟,只要能见着人,或许能找到帮手。她压低声音道:“大叔,快快往那火光之处去!”
赶车的大叔一愣,但还是会意的挥着鞭子将马赶了起来,两匹马飞快的往前边奔跑着,那五个黑衣人猝不及防,被马车甩了一段距离。那为首的黑衣人狞笑道:“这位柳小姐又在玩幺蛾子了,难道她以为旁人就会帮着她不成?快追!”
马车跑得很快,旋即便到了一处极开阔的地方,那边停着很多马拉的货车,一堆大大的篝火正在烧得旺盛,篝火旁边有不少人正横七竖八的躺在那里,前边站着两个人,正警惕的望着那“嘚嘚”奔来的马车,高声叱喝了一句:“来着是谁?”
明媚心中一喜,看这模样,该是那走货的客商,自己或许有救了。京城乃是大陈商贸的中心,不少客商来京城贩了货物去各地卖,远道的往往自己不仅有车队,还有保镖护卫来保护这批货物的安全。
“几位大哥,小女子方才遇着几个歹人,他们企图劫色,小女子胡乱逃跑,没想却撞到了大哥们的地盘……”明媚回头一看,就见几条人影已经朝这边飞奔了过来,她装出一副惊骇的模样来:“还请大哥们帮忙!”
火光忽隐忽现的照着明媚的脸,虽然看得不太分明,可依然能发现她长得很美,商队的两个警卫有几分怜悯,点了点头道:“姑娘,你且到后边去。”
左边那个少年约莫十*岁模样,他用手指在嘴唇边打了一个唿哨,地上躺着的那群人都纷纷站了起来,来不及揉眼睛便跑到了那少年身边:“方老板,怎么了?”
“有贼人!”那少年指了指几条奔了过来的黑影:“拿刀子出来!”
明媚站在那少年身后不远处,心中诧异,听着那些人喊他“方老板”,莫非这少年是这车队的老板?瞧着他年纪轻轻,没想到竟然有这般实力,不仅有如此大的一个车队,还有这么多保镖护卫!
“你们是哪里来的乡下土包子?”几个黑衣人已经追了上来,见那方老板带着众人拦住他们的去路,将明媚藏在身后,不由得勃然大怒:“就你们这几个人,想管大爷的事情?也不称称自己的斤两?还不快快闪开!”
方老板冷笑了一声:“你们这帮恶徒,欺负弱女子,我方庆福怎么能袖手旁观?若是这事传了出去,岂不是会被道上的朋友笑话?”他从腰间缓缓解下了一条马鞭,劈空抽了两下,那鞭子夹杂着呼呼风声,发出了“啪啪”的响声:“谁要来试一试?”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几个黑衣人见着方庆福才将马鞭甩出来,便看得出这方庆福是个练家子,而且功夫不错。他们的目光都朝为首的那个黑衣人望了过去:“头,怎么办?”
“怎么办?”那黑衣人怒喝道:“就一个这样的小角色,难道你们便害怕了不成?哥几个是喝稀饭长大的?还不给我上!”
一支商队里不过就几个身手好的,他打量过了,这群人里也就这个方庆福厉害些,其余那群人不过是拿着刀子棍子掠阵助威的罢了,几个人合伙将这方庆福擒住,不怕其余人不服软。“一起上,打那个拿软鞭的!”那黑衣人话一出口,人已经飞身过去,与方庆福缠斗在一处。
明媚瞧着几人斗了起来,手中捡出了一包药粉,托在手心里看了看,准备要给那方老板一些助力,可方庆福与那几个黑衣人斗在了一处,也不好贸然出手,只能找着机会下手才是了。
“柳小姐,那边又来人了!”忽然车夫战战兢兢就的在旁边说了一句,明媚抬起头来,顺着车夫的手望了过去,就见几条黑影往这边飘飘的过来了。
若来的人还是徐玟琛手下的人,那便糟糕了。明媚的眉头拧了起来,一只手抓住药粉包儿,准备那几人奔到自己面前的时候便将药粉洒出去,能解决一个是一个。
“柳小姐,你没事情罢?”还没来得及撕开药粉包的口子,有一个人已经快如闪电般疾奔到她面前,脸上全是焦急神色。明媚见了那人,全身放松了下来,原来是御风。
“我没事。”明媚指了指那边几个正在和方庆福斗在一处的人道:“快去抓了他们,那是二皇子殿下的人,想捉了我回去。”
御风一惊,带着手下朝那几个人扑了过去。
当下形势立即逆转,御风是云骁卫里顶尖的高手,那几个黑衣人如何能抵挡得住?才几个回合,高下立判,几个黑衣人已经被御风和他的手下打倒在地,已经没有了开始的那种霸气,全身无力的趴在那里。
“这位壮士,多谢。”御风朝方庆福一拱手:“我们家小姐亏得有壮士援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方庆福咧嘴一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是道上人的本义,不必多谢。”转脸看了看明媚,这才恍然惊觉站在自己身边的女子确实是美得惊人,难怪这几个穿黑衣裳的人要穷追不舍:“这位小姐,以后凡事要小心,走夜路不妥当。”
明媚弯腰道了一声谢:“外祖家有急事,没有来得及多想便出城了,没想到却遇着了这种事情。多谢方公子提醒,下回我便会留心了。”
“小姐,咱们回去罢。”御风朝明媚点了点头:“咱们不好打扰方公子。”
明媚看了御风一眼,无奈的爬上了马车,车夫甩着鞭子将马赶了起来,辘辘的声音在这月夜里传出去很远。
“老板,这小姐生得可真美。”一个保镖呆呆的望着那绝尘而去的马车,满脸的惊艳:“我打从娘胎里出来还没见过这般美貌的小姐。”
“以前没见过,现儿总算是见着了!”旁边有人嗤嗤的笑:“你也只有看看的份,别想得太多!”
“她……”那人恨恨的说了一声,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连连摇头:“你说得对,我也只有看看的份,能看到,也是我的福分!瞧她们家的护卫,身手好得出奇,不是高门大户的人家,哪里请得起这样身手的人!”
“知道就好!”方庆福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快去歇息罢!”
他在火边盘坐了下来,望了望黑幽幽的前方,悄悄的叹了一口气,一张粉嫩的脸慢慢的在眼前浮现了出来。
“柳小姐,为何你要半夜逃跑,难道我们家殿下对你还不够好?”回到别院,御风让手下将那五个黑衣人关押起来,转身拧着眉头望向明媚,心中愤愤不平,三殿下对这位柳家十小姐,可谓是掏心掏肺的好,但她却完全不将这个当一回事,竟然一心想要逃脱。若是今晚这位柳小姐出了什么问题,明日还不知道徐炆玔会如何责骂自己呢。
“御风,你们家三殿下对我实在是太好了,我这才要逃跑的。”明媚望着御风,表情很是诚挚:“我对于他来说,只是个拖累。”
御风挑了挑眉:“柳小姐,这话如何说?”
“他已经娶了我的堂姐为侧妃,若再来娶我,那岂不是会被人指着背皮骂好色?一个想成大事之人,容不得太多让人指摘的缺陷,而且儿女情长,也不是英雄所为。”明媚的双眸闪闪的发着亮:“御风,你要替我去劝劝你们家殿下,让他放开我,不要再将我羁押在这别院里边,我与他,永远是不可能在一处的。”
御风惊讶的望着明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多少女子希望得到殿下怜惜,而她却是这般不屑一顾,如弃敝履,这位柳小姐真是与众不同。或许正是因为她这份独特,这才让殿下如此牵肠挂肚。
“我知道你是他的心腹,所以还请你去好好劝劝你们家殿下。”明媚朝御风笑了笑:“你回去罢,我不会逃走的,你回去告诉三殿下,我会在这里等他,若是明日早上他不过来,那我自然也就只能不告而别了。”
御风迷惑的看着明媚,她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决绝之色,让他不由得生起了一种佩服之情。这位柳小姐,做事真是出人意表。
寂寞的月亮依旧无声的照着这个中庭,可院子里早已没有明媚的身影,银色月华如水,冷冷清清的一片。御风站在树下好一阵子,最终叹了一口气,飞身掠起,匆匆往京城那个方向奔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起来,阳光甚是和暖,金光灿灿的照在园子里,菊花显得更是鲜艳,地上有一层灿灿的金黄,那是菊花的花瓣,带这丝丝缕缕的傲霜清香。
“柳小姐。”两个丫鬟抹着眼睛走了出来,见着明媚站在走廊那里,抬头看看天光,已经是大亮一片,唬得脸上都变了颜色,朝明媚慌忙行了一礼:“柳小姐,奴婢无状,竟然睡过头了,奴婢这就服侍你梳洗。”
明媚的头发没有梳,披在肩头就如一幅黑幽幽的绸缎一般闪闪发亮。
“你们先将自己洗漱了再来服侍我。”明媚拢了拢身上的披风,一双妙目如水,望着两个丫鬟点了点头,她们两人之所以会睡过头,原是喝了下过药的茶水所致,自然不能怪她们。
两个丫鬟以最快的手脚替自己与明媚梳妆,这才喘着气道:“柳小姐,可还要奴婢们做什么事情?若是没有旁的事情,那奴婢们就去给你端饭过来了。”
“不必了,我已经用过早饭了。”明媚指了指桌子上边摆着的药箱和大包袱道:“把这个拿着,跟我走。”
两个丫鬟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不知明媚是什么意思,可又不敢拂逆她的话,将那包袱和药箱拿了起来,明媚看了她们两人一眼,迈步走出了屋子,伸手去摘走廊下挂着的鸟笼。
“柳小姐,柳小姐!”八哥欢快的叫了起来,在笼子上边跳来跳去。
明媚拍了拍它的翅膀:“就爱乱叫!安静些!”
八哥扬起脖子,又欢快的喊了一句:“乔景铉!”一双黑豆般的眼睛望着明媚,滴溜溜的转,似乎有些讨好的神色。
明媚用手指戳了戳它,不再搭理它,带着两个丫鬟走到侧门那边,车夫已经套好马车站在那里等她。
“柳小姐!”两个丫鬟脸色一变,停住了脚:“没三殿下的命令,你不能离开这里!”
“我是你们家三殿下的客人,我不是他的囚犯。”明媚昂起头,傲慢的站在那里:“去,把东西给我放到车上。”
两个丫鬟挽着包袱扛着药箱站了一阵子,被明媚的眼神逼视着,慢慢的走到了马车前边,掀开马车帘幕,将那些东西塞了进去。明媚将鸟笼也放进了马车里边,在门口略略站了约莫半刻,就听见马蹄声嘚嘚,举目一看,有几匹马正飞快的往别院这边跑了过来。
“开门,你们家三殿下给我送行来了。”明媚吩咐那看门的婆子,她已经见着一身紫色华裳的徐炆玔翻身下马,急急忙忙的朝这边走了过来。
侧门大开,车夫赶着马车穿过了大门,徐炆玔也奔到了马车旁边,瞧着他的脸色,十分的悲愤:“柳小姐,你就这般厌弃于我?”
明媚沉默的望着他,徐炆玔眼中的焦急神色是毋庸置疑的,他或许对自己真用了心思,可自己却没法子回报他的这一片真情。
周围一片宁静,秋风将院墙边的树叶不住的摇落,那车夫和御风已经识趣的退到了一旁,马车旁边就剩下了明媚和徐炆玔站在那里,两人相互对望,一片默默无语。
“柳小姐,为何你要连夜逃走?似乎你对我有成见?”最终徐炆玔打破了沉默,低头看了看明媚低垂的脖子,白皙柔软,露在衣领外边有一道优美的弧线,喉头不禁咕咚吞了下口水,心里希望着她快快抬起头来看着自己。
如他所愿,明媚抬起头来,一双眼睛亮闪闪的看着他:“三殿下,我对你怎么会有成见呢?你是我七姐姐的夫君,我是把你当姐夫看的。”
“可是我却不能只把你当妹妹看!”徐炆玔向前跨了一步:“我都已经与你说过,只要你愿意,以后万里江山,人世繁华,都有我们两人共享,只要你愿意!为何你就这般绝情,不给我一个机会?”
明媚看着徐炆玔那急切的眼眸,也不回避他:“三殿下,你对于明媚的这位心意,明媚无福消受,我只是一个寻常女子,如何能当得起三殿下的这般深情,还请三殿下忘了罢。”
“为什么?你既然知道我的心意,为何你还要逃避?在你心里,难道我就是一个不堪之人,你这么着急逃避不成?”徐炆玔看着明媚那坚定的神情,心里一急,伸手握住了明媚的手:“媚儿,有什么困难我都会去解决,只求你不要这样逃避我!”
听到徐炆玔唤出“媚儿”这两个字,明媚心中一阵恶寒,听乔景铉这么喊自己,很自然,听起来很舒服,可现在突然听到徐炆玔也这么喊,心里有说不出的怪异和难受。她正色对徐炆玔道:“三殿下,你很好,可是明媚心中却没有可以装得下你的地方了,明媚已经和你说过,我喜欢的人是乔景铉,是你的表弟,英王府的乔世子,为何三殿下就这般自欺欺人,总是不愿意相信呢?”
“没有装得下我的地方?你能装得下乔景铉,为何就不能装得下我?我难道比乔景铉要差,你宁可喜欢他,也不喜欢我?”徐炆玔用力握住马车的横梁,重重的捶打了一下,马车微微摇晃起来,就听里边有人说话:“你是坏人,你是坏人!”
在这么严肃的环境里突然出现了一句这样的话,颇有插科打诨的意味,早些日子明媚总是和那八哥针锋相对,不住的对它说:“你是坏人,你是坏人!”没想到它学以致用,竟然在这里叫喊了出来。
徐炆玔一脸铁青,掀开马车帘子看了下,发现是秦太后那只碎嘴八哥,悻悻的把帘子放了下来,明媚跟在他身后道:“三殿下,我的心不像你那么大,能容下好几个人,你有玲珑郡主做正妃,有我七姐姐和魏六小姐做侧妃,好像你还准备容纳别的女子,这便是我拒绝的理由。即便三殿下比乔景铉要高贵,以后有更好的前途,可我的心里只能容得下他,只因为他也只能容下我一个,还请三殿下体谅。”
听了明媚这番话,徐炆玔的脸色一点点灰败了下来,他看了看明媚,挣扎着说:“即便是以后我承继大统,让你做那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你也不愿意?”
明媚微微一笑,摇摇头道:“谢谢三殿下赏识,可明媚是个无福之人,这福气还请三殿下给承得起的人罢。三殿下,现在也快晌午了,还请三殿下早日回京,免得途中生了变故,难道三殿下不记得那次码头上的拦截了吗?”
徐炆玔绝望的看了明媚一眼,没想到这柳小姐竟如此坚决,连立她为后都被拒绝了,自己怎么可能后宫里只有她一个人?大陈朝和前朝都没有哪位皇帝后宫里只有一位皇后的,多的不说,最少的都有一后两妃,她的要求似乎太高了点,难以达到。
见徐炆玔那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明媚朝徐炆玔行了一礼:“还请三殿下速速回宫去罢,明媚在此拜别了。”
御风虽然站在远处,因为他是练武之人,听力极佳,徐炆玔和明媚的对话,倒也听了个七七八八,听着明媚的话,心里不住赞许,这柳小姐说的句句在理,可自家主子似乎执迷不悟般,既然人家都拒绝了,何必恋恋不舍?
看到明媚朝徐炆玔行礼拜别,他推了下身边的车夫道:“你给我乖乖儿去帮柳小姐赶车,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休怪我手下无情。”
那车夫见着御风彪悍得紧,早是一头冷汗,连连点头:“小的绝不敢有半分私心杂念,请这位爷放心罢。”御风也懒得听他分辨,单手扣住他的下巴,稍微一用力,那车夫的下巴便被卸了下来,御风塞了一颗药丸到他的嘴里,然后拍了下他的颈部,那颗药丸便骨碌碌的滚了下去,然后御风手往上一托,那车夫的下颌就归位了。
“我给你吃了一颗药丸,有毒。”御风笑了笑,貌似在和那车夫聊天时说了句“我给你沏杯茶喝”一般简单,看着车夫逐渐便得苍白的脸色,御风摆摆手道:“你不用这么着急,若是你老实本分,我半年以后自会给你一颗解药。”
那车夫耷拉了一张脸,垂头丧气的走到了马车旁边,见着御风那严厉的目光,敢怒不敢言的对明媚说道:“请柳小姐上车罢。”
明媚朝那车夫一笑:“以后还请这位大叔别这么叫我,就叫我二姑娘罢。”
她是柳元久的二小姐,将姓氏截了个去,便是二姑娘,现在徐熙正想着捉了她回去给那许炆旻做皇子妃,她可不愿意落到徐熙手中
“柳小姐,你准备去往哪里?”徐炆玔不舍的看着明媚钻进马车,心中有些怅然,虽然昨日明媚已经提到要去西北找郭庆云,可他却真心不希望她过去。西北那边,不仅有郭庆云,还有乔景铉。
“既是要去逃难,越少的人知道就越好,是不是?”明媚心中一咯噔,这徐炆玔装傻的本领越发的强了,自己昨日便与他提起去西北的事情,看来他是一心装傻——或许他是不愿意自己去见乔景铉罢?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明媚掀起马车侧面的软帘道:“我本来想去投了那天牢和父亲母亲在一起,不管是生是死,总比一家人分开好,可三殿下如此为明媚着想,将明媚带离了京城,明媚也只好遂了三殿下的心愿,不再回去。只是请殿下帮我好生打点一下,我母亲有孕在身,怎么能受着监禁之苦……”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哽咽下来。
“但是你就算返京,被抓入天牢,也同样无法照顾你母亲,自己还要吃苦,何必。”徐炆玔担心的看着马车帘子,生怕明媚突然又犟着要回京城去:“我会托人去打点,尽量让柳四夫人过得舒服些,你且放心。”
“是啊,我回去又能做些什么?”明媚惆怅的叹了一口气,继续说着:“还请三殿下托人去给赶车的大叔家里送些银子过去,大叔这次替我赶车,可能要去一个多月,他们家里全指望他赶车来银子呢。”
“御风,你记着这事儿。”马车外徐炆玔的声音很是惆怅,她还记得车夫家中要银子用,偏偏就不记住自己对她的一片良苦用心。
“乔景铉,乔景铉!”那只八哥又欢快的叫了起来,徐炆玔站在外边听得清清楚楚,心中忽然的一沉,就连这八哥都知道了乔景铉的名字,看来她对自己那表弟实在是用情至深。他的一双眼睛盯着那愈走愈远的马车,终究成了一个极小的黑点,再也无法辨认,心里犹如被人掏去了一块什么似的,空荡荡的,不知该用什么去填满,原来有些东西不是自己身份尊贵就能得到的。
“乔景铉,乔景铉!”马车慢慢的动了起来,那只八哥依旧叫得欢快,明媚看得好笑,伸手拍了它一下,它就在架子上到处扑腾,只是脚上栓了链条,飞不了多高。
“臭八哥,以后咱们可要相依为命了。”明媚向它点了点头,那八哥似乎也能听懂她说的话,偏着头,用那如黑豆般的眼睛看着她,一人一鸟在马车里相对无言。
深秋的山岭一片斑斓,漫山都是黄色的叶子,与一些常青的树木夹杂在一处,就如一幅巨大的锦缎一般,有时中间还出现了一大截红色,那是秋日夫人枫叶,被晓霜染得一片通红,瞧着就如朝霞般绚烂。马车行走在山路上,碾压着砂石,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甚是悦耳,明媚掀起软帘看了看外边,只觉得心情舒畅。
赶马车的人姓刘,明媚叫他刘叔,他对这一路上城镇很熟悉,而且对出行也很有经验,白天赶路,晚上总在太阳落山之前就把马车赶到有客栈的小镇上。
“二姑娘,这镇子上有家徐记饭庄的鸭子做得不错,你去尝尝看。”刘叔还真是一个好向导,把马车赶进客栈,看着明媚一副忧愁的样子,还以为她正在愁着这饭食的问题,他便热心的推荐了徐记饭庄。
“是吗?”明媚不想拂逆他的好意,笑着应了一句:“走,刘叔,我们吃鸭子去。”
刘叔在旁边很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道:“二姑娘,你一个人去吧,我就在这客栈随便吃点算了。”
看着他眼中露出来的神色,明媚知道他心里还是很想去的,只是觉得自己身份所限,不敢和她一起走出去,于是朝他笑了笑道:“刘叔,没事的,在外边我就称你叔叔,一起去用些饭菜罢。”
听了这话,刘叔喜出望外,也不再推拒,跟着明媚走了出去。
徐记饭庄果然有名,走了进去已经没有包间了,只有大厅里还有几张桌子,明媚觉得现在自己的身份不是那娇滴滴的柳府大小姐,也不用讲究太多,伸出手让店小二腾出一张桌子来,点了个招牌菜,一鸭三吃,然后炒了个牛肉,一盘子青菜,给刘叔点了一角酒,上了一碟花生米。
徐记饭庄的鸭子果然好吃,那鸭肉肥而不腻,鸭皮被片了下来经过油炸,嚼起来脆生生的,还带着一种芝麻香味。刘叔笑着将那鸭皮包了一个小卷子,蘸在小碟子里涮了涮:“这鸭皮上头有芝麻酱裹着炸出来的,自然有芝麻香味了。”
明媚夹了一块鸭皮看了看,油光发亮,金黄颜色,瞧着便有食欲,上边还沾了一颗细白的芝麻。见着那棵芝麻,明媚连连点头:“还是刘叔见多识广。”
正准备将鸭皮往嘴里送,忽然身边一阵风般刮过一个人,衣袖一带,她的筷子便掉到了地上。明媚有几分惊愕,抬起头来一看,就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子飞奔着往二楼去了,连脑袋都没回一下。
“这人怎么这样?”明媚咕哝了一句,弯腰将筷子捡了起来:“伙计,换一双!”
伙计飞奔着过来,递过一双筷子,瞧了瞧那走到二楼的女子,摇了摇头:“这位小姐,你也别和她计较,现在她是心里急的,全不顾旁的事情了!”
明媚好奇的望了那伙计一眼:“莫非这位姑娘有什么为难的事情?”
店伙计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可不是呢,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话刚刚说完,就听一阵嚎哭之声,明媚抬头一看,那姑娘已经拍着二楼的一个包间的门大声哭了起来。
“嚎什么嚎?嚎丧不成?”突然包间的门打开了,里边蹿出来两个胖乎乎的中年人,身后还跟了两个长随打扮的下人,瞪了一双眼睛望着那姑娘道:“不在家里好好呆着!偏偏要跑到这里来败兴!快滚!”
“大哥,二哥,父亲那样子看着实在不好,你们便发发慈悲去给父亲请个大夫来罢!”那年轻姑娘扑通一声跪倒在了那两个胖子面前,抹着眼泪道:“你们这般不闻不问的,父亲若是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那可怎么样才好呢!”
大厅里的人都伸着脖子看着这场热闹,知情的人不住的摇头:“造孽哟,好好的一家人,老爹刚生了重病,两个儿子就开始抢家产,倒没有一个人去照顾老爹的,五闺女哭着叫他们去请大夫都不愿意,现在就只等着老爹伸腿咽气了!”
“还有这样的事情?”明媚听了甚是惊讶,心里一阵气恼,这都是什么儿子,良心被狗吃了不成!她站起身来伸着脖子看了看那楼上,就听见两个胖子在骂那个姑娘,那声音又急又快,都听不出几句完整的,那姑娘的哭声凄惨,听得人的肠子都要打结了一般。
明媚听了心里不忍,一摔筷子就准备往楼上跑。
“二姑娘,你可别去!”刘叔赶紧伸手拉住明媚的衣袖:“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上去能做什么?小心别把自己给搭进去了,随便挨一下,也够你受的了!”
“这种事情,我可不能坐视不管!”明媚气愤愤的将刘叔的手甩开,飞快的往楼上奔了去。自己最痛恨的就是这种不孝敬父母的人,有钱在这里花天酒地,却没有钱给自己父亲看病,非的好好教训他们不可!
明媚蹬蹬蹬的跑上二楼,看到包间门口似乎已经有要动手的趋势,两个中年男子正指使着下人将那位姑娘拖下楼去。明媚气得一双眼睛瞪得溜圆,伸出手来:“都给我住手!”
两个中年男子疑惑的看了看明媚,不知道她是从哪里钻了出来的,瞧着不过十五六岁模样,可那气势却是吓人,一双眉毛高高挑起,眼神凌厉得与她的年纪不相符合。
“你是来管闲事的?这是我们家的家事,与你没有半分关系,还不快些给我滚!”一个胖子插着手朝明媚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