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瑞堂的门口站着两个打门帘子的丫鬟,一个在逗弄着走廊下挂在着的八哥,一个正在旁边剥着瓜子儿,“咯哒咯哒”的吐出几块壳子来。
“老夫人她们也该要回来了。”吃瓜子的丫鬟伸着脖子望了望天色:“这时辰,已经是该是申时初刻了。”
逗弄着八哥的丫鬟漫不经心的望了她一眼道:“恐怕没得这么早,英王府家的梅花宴,谁家舍得早些回来?见着的都是那些身份高贵的王孙公子,还不趁机多让自家小姐到外边露露脸?”
“也不知道咱们府里头的小姐们今日有没有入哪位夫人的眼。”旁边那丫鬟走了几步,下了台阶,将瓜子壳儿扔到了树下边的一个盆子里,两只手拍了拍:“我觉得咱们府里最美的该是十小姐了。”
“可不是这样?难得她还和气,见着咱们都是一脸笑容,不比那九小姐,眼睛从来都是朝着天上看。”那喂鸟的丫鬟笑眯眯的拨弄着八哥的翅膀:“快跟我说,老夫人安好,老夫人安好!”
那八哥似乎有些不满意她逗弄自己,拍了拍翅膀,呼啦啦的响着,带着脚链飞到了抄手游廊的上边,扬起脖子喊了一声:“老夫人安好!”
“哟,今日这鸟儿这般开窍了。”那丫鬟笑眯眯的说了一声,抬起眼去看了看门口那个方向,就见簪子钗环闪亮亮的一片:“小翠,老夫人回来了。”
两人赶紧跑到门口垂手而立,就见柳老夫人由曼青和金花妈妈扶着,正一步步的朝玉瑞堂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四位夫人与四位小姐。柳老夫人的脸上带着笑容,似乎很是满意,眼中神采飞扬。
“今日赏梅会上你们几个表现得还不错。”柳老夫人坐了下来,望着四个孙女儿微微的笑:“媚丫头的诗做得好,欣丫头的琴弹得真不错。”
柳明艳与柳明珠听到柳老夫人岁说是几个表现得不错,可却只单独将明媚与柳明欣提了出来,心中暗暗不爽,可想来想去自己确实也没有展示什么才艺,也只能嫉妒的看着那受了表扬的两个,骨笃了嘴巴坐在那里,身子僵硬。
“珠丫头,你别做出那副模样来,我还没说你呢,今日让你去表演弹琴,你不擅长琴艺,自己解释下也就罢了,何苦要将媚丫头引出来?你是想着让咱们柳府在众人面前丢丑,让大家都瞧着柳府里头姐妹不和?”
柳老夫人的话说得极重,柳明珠坐在那里,一张脸都不敢抬起,心中无限委屈,只是偷偷的溜了柳四夫人一眼。柳老夫人虽然有了年纪,可眼神儿却挺好,见着柳明珠在看柳四夫人,又毫不客气的将两个媳妇批了一通:“老大媳妇,老四媳妇,你们两人也该收敛着些!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女儿们教成什么样子,和你们自己有很大关系!这么多人面前不一心向外,反而是想看彼此笑话,你们究竟占强还是吃亏了?”
金色的阳光从玉瑞堂的天窗上透了过来,明亮的照在柳老夫人脸上,她的眉毛已经落了些,显得没有年轻时那般浓密,可那两条眉毛皱在一处还是让人觉得有些惊惧。柳大夫人与柳四夫人彼此愤恨的看了一眼,都低下头去,一张脸儿沉着,可也只能应答一声:“是媳妇考虑不周,还请母亲原宥。”
“我也不说多话,你们自己好好想想去。”柳老夫人见着两人那模样,心中知道她们彼此还没服气,端起茶盏来,用盖子重重的磕了磕杯口,一阵细碎的声音,脆如金玉般在这玉瑞堂里回响着:“你们去罢,自己好好反省去。”
众人答应了一声便站起身来往外边走,柳明欣挽了明媚的手笑着与她低声说话,她到现在还沉浸在喜悦之中。今日一曲让她在众人面前露了脸,她看到不少公子都以惊艳的目光望向她。
仔细观察过,二皇子与三皇子也都在看着自己,柳明欣脸上露出了微微的笑容,赏梅会上自己也该是打下基础,入宫大挑的时候,指不定这两位皇子中有谁会去跟娘娘们去说,将自己挑了去做皇子妃呢。
明媚瞧着柳明欣那激动不已的面孔,笑着摇了摇头,英王府西园早就不见了踪影,可柳明欣却依旧还在恋恋不舍。只是她也不好拂了柳明欣的劲头,只能陪着她一边说话一边朝前面走了去。
刚刚走出主院,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柳明艳的声音:“柳明媚,你给我站住!”
那声音,火气十足。
明媚不由一愣,柳明艳素来是与柳明珠不和,对她倒没有过多的敌意,今日这位是怎么了?自己好像没说有得罪她。
柳明艳三步并作两步走了上来,从明媚的披风上取下一根孔雀翎毛伸到她眼皮下面:“你衣服上怎么会有这个?”
明媚看着那根孔雀翎,不由得想怔了怔,她想到了梅树下乔景铉那温暖的怀抱——原来还落了根孔雀尾翎。她望了望柳明艳,站在那里微微一笑:“八姐姐,怎么了?这根孔雀尾翎是不是很美?”
“柳明媚!”柳明艳一把抓住了明媚的手:“你休想王顾左右而言他!今日景铉哥哥的大氅便是那孔雀毛哆罗呢的,你衣裳上怎么会有这个?”
明媚瞅着她淡淡一笑:“我衣裳上有这个,难道很奇怪?”
“你!”柳明艳瞧着明媚那气定神闲的模样,站在那里直跳脚:“雪地里勾引景铉哥哥的人,是不是你?你这个不要脸的,我瞧着你那双眼睛就知道是个有心机的,你给我老实说,究竟怎么样勾搭上景铉哥哥的?”
明媚瞥了她一眼,施施然的往前边走了去,柳明欣跟着走了一步,小声说道:“十妹妹,怎么办?她会不依不饶的。”
“我才不管她这么多。”明媚的双眸闪闪发亮:“我爱开口就与她说两句,不爱开口便随她去跳脚,她生气不生气,与我何干?”
柳明艳见着明媚不搭理她,只管自顾自的走了,手里拈着那跟孔雀尾翎,心中酸涩一片,又夹杂着火气。瞪着明媚的背影,她快步赶了过去,伸手就要去抓她的披风,明媚听着后边步子加快的声音,早做了防备,朝旁边轻轻一闪,柳明艳便摔到了地上,手里头还抓着明媚的一角披风,那根孔雀尾翎却丢在雪地上,宝蓝色的光泽闪着人的眼睛。
“姑娘!”云彩云霞快步奔了过来,伸手将柳明艳扶了起来,替她拍打着身上的雪迹,柳明艳喘着粗气,眼睛恶狠狠的盯着明媚不放:“柳明媚,你不说清楚就别想走!”
路上经过的下人们已经在好奇的往这边张望,明媚不想自己成为那闲言碎语的话题儿,朝玉箫瞄了一眼:“玉箫,你来告诉七小姐,我这根孔雀尾翎是怎么来的。”
玉箫会意,走上前去向柳明艳行了个礼儿道:“七小姐,你错怪我们家姑娘了。这根孔雀翎是奴婢在毡席周围的地上捡到的,当时郭家九小姐说这根孔雀翎亮得很,说若是插到我们家姑娘的披风上定会抢眼得很,奴婢依着她的话试了下,确实别致得紧。我们家姑娘的披风一色儿的粉白,粘了这片蓝绿色的孔雀翎,倒是鲜活,七小姐,你说是不是?”
柳明艳转转眼睛想了下,当时乔景铉确实是在明媚她们那边和玲珑郡主拉拉扯扯,说不定就是在拉扯的时候大氅上掉了一根孔雀翎也未必。再说这个丫鬟说得有模有样的,连郭家九小姐都攀扯了进来,定不是在说谎话。
想到这里,柳明艳拿眼睛横了明媚一下,拈着那片孔雀翎转身带着丫鬟们离开,身上披着的大红披风在雪地里如烧着一团火般热烈艳丽。
玉梨看着柳明艳的背影,重重的“哼”了一声:“真是飞扬跋扈!我要快些与郭小姐的丫鬟们学几手武艺,若是会了点穴之类的,以后瞧着谁不顺眼,就点了她的穴道让她变成木头人儿!”
明媚望着她哈哈大笑:“那我就等着你来保护我了。”
柳明欣站在旁边瞧着明媚主仆三人说说笑笑,心中实在羡艳:“十妹妹,你的丫鬟们个个都是好的,能说会道,又还一心为你着想。”
瞧了一眼站在柳明欣旁边的绿茵与绿叶,明媚笑着点了点头:“七姐姐,你的丫鬟们也都是不错的,何必来羡慕我?只要你真心对人,旁人自然也会真心对你,这便是我做人的原则,七姐姐不如好好去琢磨琢磨?”
回到沉香阁,明媚想着今日赏梅会上边的事情,只觉头大,这京城的社交圈可真是太复杂了,夫人小姐们说话就像在打哑谜,每说一句话,里边仿佛都藏着不少机锋,若是个蠢笨些的,根本就听不出来。
今日最大的收获怕是遇见了郭庆云,以后自己要出门还得靠着这位郭小九呢。明媚坐在床边,托腮想着乔景铉梅林里说的话:“明日是上元节,我来找你去看花灯。”心中微微一甜,脸上已经是粉色一片。
“姑娘,明日是上元节呢!”刚刚想到这里,旁边玉梨也惊呼了起来:“你要不要去给钱老送点节礼过去?”
明媚轻轻“啊”了一声,回京城这么久了,就如关在笼子里边一般不得自由,她还没有去见过钱不烦,只是在过年之前让玉梨去送了几坛美酒。现在听着玉梨的提醒,这才恍然醒悟,自己真的有很久没见过师父了。
“那我明日打发你去普安堂那边送节礼,顺便以我的身份陪了我师父过上元节。”明媚笑着望了她一眼:“这样可好?”
玉梨扭了扭脖子,一张脸上全是笑:“姑娘,你现儿心偏了!”
“心偏了?为何?”明媚有几分惊诧:“你这丫头,怎么说出这话来了!”
“以前咱们在紫霞山的时候,你做什么事情都想着钱老,现儿却好,乔世子说明日来找你去看花灯,你便将我打发去了普安堂,自己陪那乔世子,这不是偏心还是怎么着?”玉梨嘟着嘴,伸出手指在脸上刮了刮:“姑娘,你羞也不羞?”
明媚瞧着她那模样便觉又好笑又好气:“你是不是不想去普安堂见你的大顺哥?我给你方便,你偏生还要唠唠叨叨的说个不停,看来我素日将你们都惯坏了。你若是不想去,我便派玉箫或者是玉琴过去便是了。”
“姑娘!”玉梨跳到明媚面前,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可怜巴巴的望向她:“跟你开个玩笑罢了,你还当真?”
明媚故意板起脸来朝玉梨看了一眼,瞧着她一副小心翼翼赔不是的模样,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以后少说这样的话,没有人将你当哑巴!”
教训了玉梨一番,自己心中却有些上上下下,自己这是不是真的偏心了?钱不烦原来是她心目里最重要最亲近的人,现儿在她心中的身影仿佛淡了些。她抓紧手中的素丝帕子,只觉心上心下。
英王府西园门口车马零落,来参加赏梅会的贵人们陆陆续续的已经走了,英王妃坐在正厅里与乔景铉说着闲话,一边用眼睛打量着他的脸色:“炫儿,你今日玩得开心否?”
乔景铉一脸愉快的神色:“自然开心。”
英王妃笑了笑:“我瞧着里边有几位小姐都是不错的。”
“除了那几个刁蛮任性的,我觉得都还不错。”乔景铉懒洋洋的将腿伸直了些,拿起茶盏喝了一口热茶:“第一刁蛮的便是那玲珑郡主,小时候见她还不错,生得跟粉团子似的,说起话来软软的,怎么长大了便成了这性子了。”
“还不是随了她母亲。”英王妃摇了摇头:“万阳公主那性子,也就现儿的驸马爷能受得住,玲珑可跟她母亲差不了多少。”望了一眼乔景铉,英王妃脸色露出了笑容来:“炫儿跟我看法一样,咱们乔家可不能娶这样的媳妇进门。”
乔景铉拿着茶盏正在品茶,英王妃忽然说出了这句话来,一口茶水还没来得及下肚子便喷了出来:“母亲,炫儿年纪还小,怎么便说到娶媳妇了?”
“还小?今年你都要满十七了,早些定下亲事,准备一年多,你十八岁便能成亲了。”英王妃一说到乔景铉的亲事便觉开心:“过得一两年,母亲就能抱上孙子了。”
乔景铉一张脸瞬间就拉长了,英王妃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好像现在就要替他开始挑媳妇了一般,媚儿还没及笄呢,按着大陈规矩,一般要及笄以后才能议亲,母亲肯定不会考虑到她身上。
“母亲,这事儿还早呢,我想成亲的时候你再帮我慢慢去挑罢。”乔景铉将茶盏搁到一旁:“你可别乱挑!”
英王妃瞧着儿子一副紧张神色,不由得哈哈一笑:“炫儿,母亲可不会给你乱挑,母亲挑的,都会是要合你心意的!”她将身子向前倾斜了些,眼中满满都是深意:“我觉得柳太傅府的小姐不错,炫儿,你觉得呢?”
乔景铉大大的吃了一惊,母亲什么时候看出他与媚儿的私情来了?莫非自己与媚儿在梅林相会有谁瞧见了不成?或者是郭小九去向母亲告密了?他瞧着英王妃脸上的笑容,顷刻间脸上有些微红:“母亲的眼力自然是不错的。”
英王妃戏谑的回了一句:“果真如此?”
乔景铉站了起来,匆匆忙忙往外边走了去,英王妃瞧着儿子的背影,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果然母子同心,我再仔细访访,若是没有更好的,那便是柳府大房那位小姐了。”
大步从正厅里走了出来,乔景铉心头一阵阵发热,眼前总是闪过明媚那张粉嫩如花的脸孔,母亲那模样,仿佛对媚儿也很满意,等着媚儿及笄,自己便可以向母亲去提,让她遣媒人去柳府给自己提亲了。
乔景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种梅花的清香扑鼻而来,落日熔金,四处都是一片金灿灿的阳光,梅树仿佛也被镀了一层金边儿般,无论是白梅还是红梅,都格外夺目。
明日是上元节,是大陈最重要的节日之一,京城的大街小巷里到处都是花灯,花灯上写着各种灯谜,若是猜中了便可以将那花灯提走。上元节与中秋节一般都是团圆的日子,但上元节更多的是年轻男女相聚,在这日晚上,年轻男女可以互诉衷情,一起携手看花灯,逛遍京城的大街小巷。
“明日我要带着媚儿去看花灯。”乔景铉骑在马上,心中一片温暖,转脸看了看楚风:“你要不要跟着去?”
“世子爷,这还用问?”楚风脸上也是向往:“属下自然要去了。只是世子爷想过没有,如何才能将柳小姐约出来?这么大模大样的过去,恐怕不好。”
乔景铉握着缰绳的手僵了僵,这也是实情,怎么去上门将明媚喊出来?若是自己直接登门拜府,与柳老夫人道:“我想约了十小姐去看花灯”,只怕柳老夫人不会答应,毕竟这看花灯都是年轻男女私下相约的活动。
再说柳府还有柳明艳柳明珠那两个讨厌的人,指不定还会因此给媚儿下绊子。乔景铉摇了摇头,不行,还得想个稳妥的法子才行。
“世子爷,属下有个主意。”楚风脸上露出一丝兴奋的神色:“不如让郭家九小姐替世子爷去约了柳小姐出来?”
乔景铉听了眼前一亮,这法子不错,郭小九,那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第二日是上元节,柳府里边也是气象一新,巧手的丫鬟们糊了花灯挂在院子里头,里边点上蜡烛,照得那一层纱红艳艳的亮。
“姑娘,你这是为何?准备了这么一堆礼物?”玉梨惊讶的望着明媚将大大小小一堆归拢到一处:“不是说只给钱老送几坛美酒的,怎么还送这些东西?”她疑惑的抓起了几色绸缎看了看:“这不是那烟波十样锦?是老夫人前些日子给你的,听说这衣料还挺贵的。可东西再贵也不合用啊,钱老怎么会拿这个做衣裳?”
“你别在旁边嘟嘟囔囔,我自有我的道理。”明媚笑着将那些东西分成两堆:“这边是送给钱老的,这边是送去光禄寺卿府上的。”
“送给刘小姐?”玉梨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你错了,是送给柳小姐那些长辈。”明媚抿嘴笑了笑:“我今日想带玉芝出去看花灯,怎么着也该先贿赂下她的长辈,等会晚上去接她也好说话了。”
“原来是这样,姑娘你放心,包在玉梨身上,保证给你送到刘小姐外祖府上。”
玉梨带着东西出去,到下午才回来,进门便是一副气嘟嘟的神色,明媚瞧着她两边腮帮子鼓得就如一只青蛙般,不由得好奇,拉住她的手问:“你这是怎么了?”
“姑娘,快莫要说了,那刘小姐的舅母可真不是一般人。”玉梨拿着帕子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子:“姑娘送东西给她也不过是做个面子上的人情罢了,可她却以为姑娘在为自家兄长拉人情,满心以为咱们柳府有谁看上刘小姐了,那话里头搁着的意思是说东西送少了!”
玉梨将声音拉尖了些,拿着帕子搁在腮边,学着那左大夫人的神态:“我们家玉芝可是小姑的心头肉,又是受了好教养的,怎么着也不能这般轻易便出了门去!再怎么着,贵府也该拿出点诚心来,怎么就随意派个丫鬟来送这点子议程!”
将那话学完,玉梨将帕子甩了下,满脸不高兴:“还叫我们拿出诚心来,什么诚心?不过是我们家姑娘喊刘小姐看花灯罢了,她倒好,还以为要上门求娶呢!”皱了皱眉头,玉梨摇了摇头:“那左大夫人一见就是个势利眼,拿着小姐的礼单仔仔细细的看了好几遍!不过是闺阁里边小姐们的来往罢了,还能有些什么贵重礼物?奎德她好像要从里边看出一块金子来一般!”
明媚笑着听玉梨发着脾气,等她闭嘴不语了,这才慢慢道:“我本来也是存了这个心思,怨不得她那般想。”瞥了玉梨一眼:“我喊刘小姐出来看花灯,自然也会喊黎公子出来,虽说他不是我的兄长,可这意思却与左大夫人说的差不多了。”
“哦。”玉梨登时闭了嘴,不言不语。
“只是听你这般说,玉芝那舅母真是个不好相与的,等会子晚上去喊她,还不知道会不会听些什么难听话儿呢。”明媚将手中的灯笼骨架扔到了桌子上头:“玉梨,你还得去外院那边送个信儿呢。”
玉梨扭了扭身子道:“怎么又是我去。”
“你不是喜欢做红娘?玉箫的事儿你给办妥当了,刘小姐的事情自然也要拜托你才是。”明媚笑着推了推她:“这可是积德的善事,快去,快去!”
玉箫在旁边瞧着玉梨的背影,抿嘴笑了笑:“姑娘,你越发爱欺负玉梨了。”
“也不是欺负她,她反正闲不住,派到外头跑是再好不过的了。我这叫物尽其用。”明媚笑着望了玉箫一眼:“今晚你跟不跟我出去?”
玉箫满脸通红,低着头道:“姑娘,你带玉笛玉琴她们出去罢,天坛儿呆在府里头,在园子里走来走去就瞧着这片天,都闷坏了。”
明媚点了点头:“你们都收拾打扮好,我把你们都带出去。”
上元节在玉瑞堂旁边花厅开晚宴,就如除夕那般热闹,不同的是这次花厅前边的庭院里挂了几排灯笼,上边写着各种灯谜,据说是柳老太爷精心制作,让柳府里的人去猜的,不拘主子奴仆,大家都能来猜灯谜,猜中了便能将那灯笼拿走,还能得老太爷的赏钱,所以用过饭后,那块坪里站了一堆人,皆是嘻嘻哈哈的一片。
明媚陪着柳老夫人坐着,心里头琢磨着乔景铉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能过来,柳老夫人笑微微的望着她道:“媚丫头,怎么不去猜灯谜?”
“明媚自小在紫霞山长大,只认识几个字儿,师父也没教过别的东西,猜灯谜这些实在不是我擅长的,不如藏着短处,陪祖母说说话便是。”明媚恭恭敬敬回答,惹得柳老夫人无线怜惜,对于这个孙女,自己亏欠了不少。
才说了几句话儿,就有管事娘子拿了一张大红拜帖进来:“老夫人,镇国将军府上的九小姐来拜望老太太。”
听到郭庆云过来,明媚心中一喜,郭庆云肯定是乔景铉请来的救兵,他自己定然不方便出面,这才让郭庆云来做前锋。
没多时,就听到急快的步子,然后就见郭庆云穿着一身宝蓝色的轻便骑装,披了件白狐披风,带着几个丫鬟大步走进了庆瑞堂。
“郭家小九给柳老夫人请安了!”走到面前,郭庆云向柳老夫人一抱拳,英姿勃勃的站在那里,一屋子的人都呆呆的看着她。
哪家小姐来请安是抱拳行礼的?难道不是该福身?可瞧着郭庆云这英姿飒爽的模样,要是做福身的姿势,恐怕看上去会格外别扭。
“郭小姐不必多礼!”柳老夫人呵呵一笑:“瑞珠,还不赶紧给郭小姐看座!”
“老夫人,看座不必了,今日我来却是想问老夫人要快放行牌子的。”郭庆云摆摆手制止了瑞珠去搬座位:“我想向老夫人讨个人。”
柳老夫人看着这豪爽明媚的女子,心中也是非常喜爱:“郭小姐何必这么客气?你想讨谁去?我们柳家的姑娘有你看得上的,只管带走,天天在我这老太婆面前晃,头都给她们晃晕了!”
郭庆云走到明媚面前,拉住她的手笑嘻嘻的对柳老夫人说:“昨日赏梅会上和贵府十小姐一见如故,心里想着是不是能时常亲近着些,今日冒昧前来拜府想约十小姐一道出去看花灯,望老夫人不要介意小九鲁莽。”
一边说着,郭庆云一边还在明媚手心里轻轻挠了挠,朝她挤了下眼睛,那意思分明便是“你等人等急了罢?我来解救你了”。
柳老夫人看着郭庆云那调皮模样,也会心的一笑:“郭小姐,我这孙女儿才到京城没多久,我还没带她出去玩过呢,既然郭小姐有这份心意,我自然只能说声感谢,只是这便给你添麻烦。”
“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我一个人逛花灯会很是无聊。”郭庆云扯了扯明媚:“咱们快些出去,刚刚我来的时候,到处都是灯影儿了,照着眼睛都花了呢。”她自顾自的说得开心,根本不瞧柳府其余小姐们哀怨的目光,尤其是柳明艳,眼神忿忿儿的射了过来:“郭庆云,我和你自幼便认识,你为何不邀我一同前去?”
郭庆云朝她瞄了一眼,笑眯眯的说:“因为我不喜欢你,这个理由足够了罢?”
明媚坐在那里,对郭庆云的言行真是叹为观止,也不知道镇国将军府究竟是怎么把她养大的,竟然还可以保持一颗童真之心,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根本不会顾及听者的感受,这倒和柳老夫人如出一辙。
柳明艳被郭庆云当着大家扫了面子,一个脸上没挂得住,坐在那里,藏在手笼里的一双手不停地扯着绒绒的毛里,心中把郭庆云骂了千遍万遍。
柳明珠本来想开口说话,请柳老夫人答应她也出去,可瞧着柳明艳吃瘪,自己也拿不准开口以后郭庆云会不会一句话便将自己堵回来,哀怨的看了看柳四夫人,心里想着母亲是否能开口替自己说话,谁知道她坐在那里,动也不动,不由得泄了气。
“媚丫头一个人出去我不放心,不如叫上他兄长,陪她一块儿出去罢。”柳老夫人朝身边的一个老妈妈交待了句:“妈妈,你去外边坪里找下五少爷,叫他赶紧过来,陪着十小姐出去看花灯。”
得了柳老夫人的准许,郭庆云笑着向柳老夫人施了一礼:“多谢老夫人放行了。”
得了块放行牌子,两人带了丫鬟飞快的走出了花厅,迎面便遇着了正往里边走过来的柳明卿。见着两人走得风风火火,柳明卿一愣:“十妹妹,祖母不是喊我陪你出去看花灯?”
郭庆云伸手推了他一把:“不用你去了,有我在呢,能护得她住。”
柳明卿摇了摇头:“这怎么行,祖母吩咐的话怎么能不听?我自然得跟着去。”
郭庆云瞪了他一眼:“柳小五,你怎么和小时候一个性子,都没变过。你家祖父祖母要你做什么,你便得了圣旨一般,只是恨不能高高举着往前边走!”
柳明卿哈哈一笑:“你再说也没用,我肯定要跟着十妹妹出去的!”
郭庆云瞟了他一眼,鼻子朝天哼了一声:“瞧你这赖皮样儿,那咱们赶紧走,还得去接人呢!”
“你们还约了人?”柳明卿紧紧跟了上来:“还约了谁?”
“去了就知道了。”郭庆云拉着明媚走得飞快,几个丫鬟都差点没有跟上,走到府门外边,就见柱子那里栓着几匹马,明媚一见便傻了眼:“郭小九,我不会骑马。”
“竟然连马都不会骑!”郭庆云摇头叹气:“改明儿我还真得教你骑才行!”
柳明卿让人赶了辆马车出来,明媚带着丫鬟们坐了上去,车子才开出去拐了个弯,就听马车外头郭庆云欢快的叫了一声:“表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玉梨挑着门帘往外边瞧了瞧,咬着耳朵道:“姑娘,是乔世子到了,瞧着郭小姐那模样,装得可真像,若是不明白,还真会以为是在这里偶然遇见乔世子的。”
柳明卿的脸上也有惊诧的神色:“景铉,你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乔景铉的眼睛扫过马车,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来:“我闲着没事,瞧着这上元佳节,也该出来走走。郭小九,你怎么与明卿在一处了?”
郭庆云瞥了柳明卿一眼:“我去柳府找柳十,结果他却巴巴儿跟了过来!”
乔景铉朝郭庆云挤了挤眼睛:“他此举必有深意!”
“能有什么深意?不过是柳老夫人不放心,一定派他跟过来的。”郭庆云回头望了一眼柳明卿:“啊喂,有我表兄在,你还不放心?你可以回去了。”
月夜里郭庆云的眼睛闪闪发亮,就如那夜间的猫儿眼一般,柳明卿忽然就觉有片刻失神,这豪爽的女子,身上有一种与大家小姐截然不同的气质,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大陈皇朝的闺女圈里,想来想去,也就只有她才这般肆无忌惮了。
“这怎么行,祖母的命令我自然要听。”柳明卿摇了摇头:“我肯定要安安全全将十妹妹护送回府,这才是正理儿。”
明媚在马车里边听着他们在外边争执,掀起马车软帘露出半张脸道:“郭小九,别与我五堂兄争了,咱们快些去光禄寺卿府上接刘玉芝去。”
“刘玉芝?”柳明卿一愣,眼前浮现出一张清秀的脸,蓦然听着这个名字,一颗心仿佛被狠狠撞击了一下,扑扑的乱跳了起来。
“怎么,你也认识刘玉芝?”郭庆云瞧着柳明卿呆了呆,有些奇怪:“柳十不是说是她的手帕交,怎么你也识得她?”
“偶然认识。”柳明卿笑了笑,心中忽然有一丝期待,这个上元夜,恐怕与以往的都会不一样,他抬头望了望天空,月亮已经升了起来,因着刚上来不久,还很是朦胧,淡淡的黄晕笼着圆盘般的月亮,让人的心也跟着朦胧了起来。
一行人走到左府门口,明媚跳下马车,就觉得有道热烈的眼神停留在自己身上,不消说肯定是乔景铉在望自己了。她走到郭庆云身边挽住她的胳膊:“咱们进去喊玉芝出来。”
郭庆云吃吃一笑:“你也回头望一眼我表兄,瞧他那张哀怨的脸,我都觉得有些不忍心看了。”
明媚转过头来一望,就见乔景铉与柳明卿并肩站在那里,可怜巴巴的望向自己,“噗嗤”一笑:“乔世子安好。”
乔景铉的脸上立即浮现出一丝快活的神色来,大步走上前来:“柳小姐,咱们又见面了。”
这装模作样的是在给谁看呢?明媚撇了撇嘴,柳明卿不是瞎子,估计他已经看出这里边的弯弯道道来了。“乔世子,还请你与我五堂兄在外边等着,我们这就去将刘小姐找出来。”
左家只有一个门房,正靠着大门坐在那里,见着来了一群人,赶紧站起身来。这几个人从穿着打扮来看,明显是高门大户里的公子小姐,门房的眼睛眯了眯,心中暗喜,不知道能不能接到打赏。
没有让他失望,明媚吩咐玉梨塞了个银毫子给他:“还请进去通传一声,就说柳太傅府的十小姐来找贵府的表小姐。”
门房点这头道:“柳小姐稍候。”又拿着眼睛瞧了瞧明媚与郭庆云,这才匆匆忙忙的跑了进去。明媚站在大门口往里边瞧了瞧,只觉这左府修得没有什么气势,从这扇门的宽度就能看得出来。
略微等了半刻钟,就听着里边有细碎的脚步声,门房从里边走了出来,还跟着一个管事妈妈,走出门来,她堆着一脸的笑容行了个礼:“柳小姐,我们家老夫人请你进去说话。”
明媚瞧了一眼郭庆云,两人都觉得有些奇怪,不过是喊刘玉芝出来罢了,怎么就这般啰嗦了?郭庆云拉了拉明媚的衣袖:“走,咱们进去瞧瞧。”第一百零六章
左府占地不是很大,跟着那婆子走过了两个院子便到了二门,跨过那高高的门槛,朝左边转了两条路,便见到一堵围墙,那便是左府的主院。
明媚跟着那婆子进了主院,才走十几步,就见着了主院大堂,门口也没有掀门帘的丫鬟,管事婆子快步走到门口,弯腰将那门帘撩了起来:“两位小姐请进。”
左老夫人是一位瞧上去慈眉善目的老妇,约莫六十来岁年纪,有些肥胖,身上穿着秋香色的绸缎袍子,额头上戴着一块两指宽的抹额,上头镶着一颗小小的红宝石,脖子上挂了一串红珊瑚珠子,可不知道是那珠子的质地不好,还是衣裳颜色深了些,那珊瑚珠子不是很透亮,黯淡无光。
她的左边坐着几位夫人,右边坐了一群小姐,明媚瞥了一眼,刘玉芝正坐在最边上,鼻尖儿似乎有些发红。
“明媚给左老夫人请安。”上前行礼问安,面子上的事情都做完了,明媚这才直起身子笑着对左老夫人道:“我与老夫人的外孙女玉芝乃是手帕交,今晚特地约她外边去看花灯,还请左老夫人准许。”
“你是柳太傅的孙女儿?”左老夫人直起身子,一双老眼里有着几分惊喜:“难怪瞧着就不是一般人家女儿的气度,站在那里与众不同。”
旁边有个大圆脸的夫人笑着说道:“太傅府的小姐,自然是不同的。”她看了看郭庆云,见她穿着一袭狐裘披风,知道也是身份不凡,笑得眼睛都眯在了一处:“两位小姐如此得空,不如将玉芝的几位表姐妹一道带了出去,人多也热闹。”
左老夫人的脸上也流露出赞许的神色来:“我也正是这样想的。”
明媚瞠目结舌的望了一眼坐在右边的一群少女,粗粗估量,约莫有十多人,这左老夫人难道以为自己是没事情做,特地给她们照顾孙女儿的不成?“老夫人,我对京城还不太熟悉,玉芝的各位表姐妹还是自己结伴出去游玩罢。”明媚只觉得开口回绝都有些艰难,眼前一大群少女,脸上都露出盼望的神情。
“这刚刚好,柳小姐若是对京城不熟悉,就让玉芝的表姐妹给你带路便是。”大圆盘脸儿笑得更是开心:“今日上午柳小姐派人鼓来捎信,我们家里头的丫头们听说今晚太傅府的小姐要来,一个个高兴得不行呢,她们还从未与这般身份高贵的小姐接触过,全都收拾打扮好了,就等着柳小姐过来。柳小姐,你瞧瞧她们,可不是个个儿精精致致?带她们出去也不会丢了你的脸面!”
明媚有些吃惊,这位夫人怎么就这般打蛇随棍上,一个劲儿在自说自话?她转脸看了看刘玉芝,就见她一脸无奈,眼睛里全是可怜兮兮的神色。
“这位夫人,我们可不是来给你照顾女儿的。”郭庆云皱了皱眉毛:“我们只是过来带玉芝出去的,其余闲杂人等,与我们没有干系。”
大圆脸盘的夫人楞了楞,露出了一副尴尬的神色来:“这位小姐,我不是叫你给我来照顾女儿们,我是让她们给你们带路的。”
“不需要。”郭庆云凶巴巴的看了那位夫人一眼:“我郭小九最恨啰嗦的人,没工夫与你在这里说废话。”抬头望了望主座的左老夫人:“老夫人,我觉得贵府的规矩实在需要改改,哪有小辈抢着长辈的话说的理儿?这位夫人说得实在太多,你让她闭嘴罢。”
左老夫人圆胖的脸抽搐了下,极力维持着她的面部表情:“这位小姐指教得是,不知贵府是京城哪一家高门?”
郭庆云抱拳道:“我乃镇国将军府的九小姐。”
听着郭庆云自报家门,大堂里头沉默不语,镇国将军府的小姐,左家更是惹不起,镇国将军可是三朝元老,皇上都敬畏三分。左老夫人见着郭庆云那不乐意的模样,只能勉强的笑了笑:“玉芝,你便跟着柳小姐与郭小姐去罢,可要记得早些回来。”
刘玉芝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站了起来朝左老夫人行了一礼:“玉芝谨记外祖母吩咐。”
坐在她身边的十来位左小姐,一个个眼睛圈子都红了,恶狠狠的盯着刘玉芝,似乎她是去参加琼林盛宴一般,明媚瞧着直叹气,她在靠近自己身边些的那个小姐头上见着了刘玉芝的一对簪子。
走出主院的大门,郭庆云瞥了一眼刘玉芝:“刘小姐,我怎么便觉得你那外祖母家的人都很怪,也不知道脑子怎么长的,竟然想让我们带着她们一群人出去。若真带着她们出来了,走在街上别人瞧着黑压压的一群,就如蝗虫一般。”
刘玉芝低下头去,脸上红得似乎能滴出血来一般,明媚瞧了瞧她身上的披风,依旧是上次穿着来柳府的那一件,心中也不免有火气:“怎么那披风还没给你送回来?”
金柳在旁边骨笃着嘴道:“柳小姐,相公借书,老虎借猪,那都是有借无还的!”
“怎么能这样!”明媚叹了一口气:“我方才见着你表妹头上的一对簪子,跟你在云州戴的那对一模一样。”
刘玉芝没有说话,眼睛里却有了沉沉泪影,旁边郭庆云听得焦躁,大声嚷了起来:“竟然还有这般不要理的!走,我回去给你讨要了回来!”
“郭小姐,不必了。”刘玉芝赶紧伸手拉住了郭庆云,声音有些颤抖:“我这是住在外祖母家中,少不得要叨扰她们,这些就当是我该给的罢。”
“姑娘,你就是软糯了些!”金梅在一旁气鼓鼓道:“舅夫人借着说要替你去宫中打点给你加个名字,不知要了多少银子去了,上回若不是将那些值钱东西托给柳小姐让她替你存去钱庄,恐怕此时已经都姓了个左字!为何就不能硬气些,与那笑面虎一般的舅夫人撕破了脸,让她什么也得不到?”
“撕破了脸,那我该去哪里?”刘玉芝无助的看了明媚一眼:“明媚,你说我还能有什么法子?”
明媚轻轻叹了一口气,这古代的女子就是可怜,这养在深闺的小姐们更是可怜,身无长技,离开家便分不清东南西北,更别说想要养活自己了。刘玉芝是那温室里的花朵,就注定了要接受这被欺负的命运。
“玉芝,你且慢慢熬着,等到黎公子金榜题名的那一日便好了。”明媚握住刘玉芝的手安慰她,这嫁人是刘玉芝唯一的出路了,看来看去黎玉立算个不错的,为人老实本分,若能中了进士,放个外任,刘玉芝有了依靠,又有刘同知夫人塞的财产防身,这辈子也能过得安逸自在了。
郭庆云听着明媚这般说,这才将那捏紧的拳头放松了下来,可犹自觉得生气:“刘小姐,你是柳十的手帕交,也就是我的朋友,以后有什么事情,若是柳十不在,尽管派人到镇国将军府送信,只要我在,定然会帮你出气。”
刘玉芝含泪点了点头:“多谢郭小姐。”
走出大门,就见外边站着的那两人脖子拉了老长在往门里张望,郭庆云走上前去,伸手在两人面前晃了晃:“人已经出来了,咱们走罢。”
刘玉芝望了望站在门口的两人,一个是那蔷薇宴上见过的乔世子,一个却是柳府的柳明卿,心中不免有些诧异。她望了明媚一眼,心里头想问黎玉立怎么没有来,可又不好开口,只能低头站在明媚身边,感受着柳明卿那投过来的目光,全身上下有些不自在。
明媚见她那模样,微微一笑,伏在她肩膀上轻声说:“他在金明池那边等你呢。”
刘玉芝听了这话,一颗心才安稳了下来,脸上微微发红,跟着明媚上了马车,掀开软帘看了看旁边,郭庆云正骑着马走在马车左侧,不由得有几分羡慕:“郭小姐真是豪爽,就如男子一般。”
明媚点了点头:“可不是这样。”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这阙词描述的是宋代元宵佳节的盛景,可若是放到眼前此景来,也一样贴切。两边的街道都被游人挤满了,大部分人手里都提着一盏花灯,点点烛火把京城映得一片繁花似锦,火树银花般。
一行人走到金明池畔时,那里似乎已经是人满为患,池子边上找不到一处空隙。这金明池是京城有名的一处地方,也叫许愿池,池中有一只石雕的大鼋,若是把铜板扔中了大鼋的背,那就意味着会心想事成,若是能扔到他张着的口里,那就便会有顶顶好的运气。
春闱放榜,状元骑马游街夸官的起点和终点都是金明池,有不少女子都会一大早出了家门,先在金明池许了愿,再等着看状元郎夸官。元宵夜就更不必说了,所以现在金明池边的人挨挨挤挤,水泄不通,大部分都是家人同游,也有不少情侣在池边放灯许愿。
明媚与刘玉芝下了马车,看了看那黑压压的人群,只觉头晕,眼花缭乱的,到那里去找那黎玉立去?
两人正在犯愁,郭庆云跑了过来道:“咱们去金明池那边投几个铜板儿,也来许个愿试试看灵验不灵验。”
明媚点了点头,她让玉梨给黎玉立送的信儿,让他在金明池边等,黎玉立是个老实人,指不定正呆呆的站在那池子边上等他们过去寻他呢。拉了拉刘玉芝的手,明媚笑道:“玉芝,走,咱们过去瞧瞧。”
金明池旁边悬挂着一溜的灯笼,将那池子映得如白昼一般,池子里的大鼋高高的昂着头,背上有不少铜板儿,旁边还不时有人在拿铜板扔那大鼋。明媚的眼睛溜了溜,就见一张张脸孔重重叠叠挤在了一处,仿佛长得都一样了似的,根本分辩不出来谁是谁。
“玉梨玉箫玉笛玉琴,我与郭小姐刘小姐在这里,你们绕着池子去走一圈儿,见着黎公子便将他带过来。”明媚吩咐了一声,四个丫鬟齐齐散了去,金柳与金梅没等刘玉芝吩咐,也赶紧跟着几人往池子边上转了过去。
“黎公子?”柳明卿心中忽然有一阵失落,原来她们是早就约好了的,亏得自己还沾沾自喜,以为得了与她共度上元节的机会。他瞥了一眼刘玉芝,只觉得她在这盈盈月色里显得肌肤胜雪,眉眼更是温婉了些,有一种楚楚可怜的味道。
他难过的转过头去,十七年了他还从未对一个女子有过这样的好感,可这真是造化弄人,她竟然已经有了心上人。站在一旁,柳明卿心中苦涩,早知如此,倒还不如接受了郭庆云的建议,自己呆在柳府不出来,也就不知道有这样一件事情了。
郭庆云站在明媚身边和她说了两句话儿,忽然觉察到了乔景铉那不满意的神情,她朝乔景铉笑了笑:“表哥,那乌金连弩箭呢?”
乔景铉哈哈一笑:“带着呢,知道你心里头就想着这些。”他从身上摸索了一阵子,拿出一副精巧的臂环来:“你套上。”
将臂环套在胳膊上,乔景铉拿出了那乌金连弩箭装在臂环上,教郭庆云如何使用,柳明卿见着这精致的武器,也十分感兴趣,将心中那份难受压制下来,凑了过来看两人摆弄这些东西,郭庆云抬起脸来朝柳明卿笑了笑:“这东西做得甚是精巧,赶明儿你也给他办一件事情,让他送你一个。”
柳明卿瞅了瞅郭庆云,见她那浓眉大眼显得英气勃勃,忽然间楞了楞:“郭小九,她们都说你长得很粗鲁,怎么我现儿瞧着你也长得不差。”
郭庆云自豪的拍了拍胸道:“本小姐长得粗鲁又与她们何干?一群长舌妇,瞧着就是没话找话说,也就你们这些人还去听她们嚼舌根子。”
两人正在说话间,就见那群丫鬟们走了过来,身后跟了黎玉立,果然人多便是好,几个人围着金明池转了一圈,在大鼋的头部那方向寻到了黎玉立。
“黎公子正在那里许愿呢。”玉梨走近明媚,贴着她的耳朵轻声说道:“姑娘,我过去寻到黎公子的时候,见他那铜板儿刚刚好扔进了大鼋的口里头!”
明媚心中微微一动,这也算是个吉兆了,莫非黎玉立真有蟾宫折桂的运道?放眼望了过去,就见刘玉芝低着头站在那里,黎玉立也是微微低了头,两人虽然距离不太远,可却仿佛没有一丝交流。
“姑娘,你瞧瞧他们。”玉梨轻轻拉了下明媚的衣角,掩着嘴笑了起来。刘玉芝听着她的笑,更是羞涩,将头压得更低,月色下就见她一段雪白的脖子,莹莹生辉。
旁边有着嘈杂的说话声,刘玉芝却一个字都没有听得清楚,此时她的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温暖,鼓起勇气偷偷的抬头,从眼角那处溜了黎玉立一眼,却正好接到他的眼神儿,不由得粉脸一红,低下头去。
今日下午黎玉立本来在房中温课,就听有叩门之声,打开门一看,却是玉梨站在门口,一脸的笑:“黎公子,我们姑娘有话告诉你,你可得仔细听好了。”
“柳小姐有何吩咐?”黎玉立只觉心中砰砰乱跳,好半日都不能平静下来,莫非是玉芝托柳小姐传话?他的眼睛里忽然有了盼望的目光。
“我们家姑娘说了,叫你今日晚上去金明池畔等着,她会与刘小姐出来看花灯。你可要记好了,是金明池畔,别到处乱跑,到时候找不着人!”
瞧着玉梨快快活活跑开的身影,黎玉立捂着胸口,好一阵惊喜。自从收到了刘玉芝送的那个书袋,他的精神都比以前好了许多,温习功课累了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去摸那书袋上绣着的“状元及第”四个字,眼前就会浮现出刘玉芝那如高挑的身材,细致的眉眼,那双眼睛里似乎蕴含了千言万语,欲诉又止般流露出丝丝愁苦。
每逢这时,黎玉立便会精神一震,心里想着自己不能辜负了刘玉芝的厚望,一定要金榜题名,然后托媒人去刘同知府上提亲。
得了这个消息,黎玉立便有些魂不守舍坐立不安,不时的走到书房外边望着天空叹气,只觉得那日头落得太慢,恨不能拿根竹竿儿将它打下来,把那月亮撑上天去。书房的小厮给他送了饭食过来,三口两口扒得干干净净,月亮才露了个影子,他便三步奔做两步的赶了出去,早早的来到了金明池边等着。
身边的人来来往往,就是不见刘玉芝的身影,黎玉立坐在那池子旁边,眼见着那月亮就如银盘儿挂在天边,可依旧还是没见着人。瞧着旁边的人都在投铜板许愿,他摸了摸荷包,里边刚刚还有一个铜板,将它拿了出来攥在手心,黎玉立默默许愿:若是能金榜题名娶得刘小姐,定然来此处还愿。
随手一抛,那铜板便飞奔着掉到了大鼋的口中,周围的人都惊讶的叫出了声:“这位公子真是好运道,想必能心想事成了!”
黎玉立张大了嘴呆呆的站在了那里,还没回过神来就听耳边有惊喜的声音:“黎公子,可算是找着你了!”
转脸一看,就见到了玉梨,黎玉立喜出望外,跟着玉梨从人群里挤了出来,眼前一亮,他终于看到了念念难忘的人。
黎玉立有些害羞,他低下头去不敢望刘玉芝,可心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冲动在鼓舞着他抬头看过去,才抬起些头,就触着了刘玉芝的眼神,心中堪堪的跳了一拍,等着心情平静下来,索性贪馋般多看了两眼。
明月当空,清辉如水般洒在人的身上,刘玉芝的脸显得朦胧而柔和,弯弯的眉毛下边,眼波流转,桃腮带赤,看得他心里热了起来,恨不得旁边都没有人,只有他们两人在这里站着便好。
这边两人还在暗暗对望,那边郭庆云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她最喜欢的便是到处走走逛逛,最不喜欢的便是如黎玉立和刘玉芝呆子一般的站着。看了黎玉立与刘玉芝一眼,她有几分不耐烦,招呼了一句:“刘小姐,咱们到前边去走走。”
刘玉芝轻轻“啊”了一声,旁边明媚拉了拉她的衣袖,与郭庆云并排往前边走了去,乔景铉赶紧颠巴颠巴的走到郭庆云身边道:“郭小九,我送了你乌金连弩箭,你怎么着也该行个方便罢?”
郭庆云看了他一眼,笑着停住了脚步,让乔景铉去替了自己的位置,柳明卿在后边瞧得清楚,当下心中分明,看起来自己与妹妹都失意了,刘玉芝已经有了心上人,而乔景铉喜欢的却是十妹妹。
“你这是什么眼神儿?”郭庆云在旁边瞧着柳明卿眼中的失落便觉得有些不开心,伸手指着明媚与乔景铉问他:“你难道不觉得他们很般配?”
她的声音里充满着一种不容反驳的肯定,柳明卿听了苦笑一声,连连点头道:“般配,再般配也不过了。”
郭庆云哈哈笑了起来:“以后他们成亲,我便是红娘。柳十,表兄,你们可要记得给我包个大红封赏!”
刘玉芝听着身后郭庆云如此调侃明媚,心中十分羡慕,这位郭小姐实在是豪爽大方。她侧脸看过去,似乎见着了黎玉立的身影,仿佛正在盯着她看,这让她既是惊喜又是害羞,赶紧将脸转了过来,可还是能感觉到有个人一直走在自己身后。
想回头看又不敢,刘玉芝心跳得很快,手心也满是细细的汗,一张脸红得就像喝醉酒了般,旁边明媚看了只觉好笑,轻声问金柳:“你们家姑娘今晚喝了酒么?”
金柳开始并未领会明媚说这话的意思,只是摇摇头说:“并未。”
刘玉芝伸手掐了金柳一下,她这才突然醒悟明媚问这话的意思,看了看自家姑娘脸上的红晕,又回头看了看那默默走在身后的黎玉立,不由“扑哧”一笑,从刘玉芝身后伸出手去摇了摇明媚的胳膊:“啊呀呀,我方才记错了,我们家姑娘今晚可真是喝了酒呢,柳小姐可准备好醒酒汤没有?”
明媚轻轻咳了一声:“你这个偷懒的丫头,该打!自家姑娘喝没喝酒都不记得,醒酒汤也不备着,倒问我讨要了!”
金柳嘻嘻笑着说:“柳太傅府有上好的醒酒汤,还是活的!”
听到这话,刘玉芝不由回过头去,刚刚好对上了黎玉立的眼,两个人都闹了个大红脸,金柳和玉梨见了,自去躲到一边去笑个不歇。
一行数人往前边走了去,开始还是排在一处,不知不觉的便被那街头看花灯的人挤散了,乔景铉走在明媚身边,用手护住她,不让周围的人碰到明媚;这边刘玉芝带着金柳金梅走着,和黎玉立隔着两个人的身子远,不时的抬头互相看下,又迅速低了下去,心里就像吃了蜜一般的甜。
玉箫玉梨几个丫鬟走在明媚身后不远的地方,看着乔景铉那般小心翼翼呵护着自家姑娘,脸上也俱是一脸笑容。玉梨扭头看了看,轻轻掐了下玉箫的胳膊:“你瞧瞧那边,五公子与那郭小姐,可不刚刚好是一对儿?”
玉箫瞧了瞧那处,也是噗嗤一笑:“果然是郎才女貌。”
郭庆云背着手儿大摇大摆的走着,旁边的柳明卿手里提着几盏灯笼,不消说肯定是郭小姐要买,而柳明卿便是被她临时抓来提灯笼的。几个丫鬟瞧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互相挤了挤眼睛:“这一对儿也是刚刚好的。”
一群人慢慢悠悠的逛到了金明池旁边的东大街上,那条街牵着一排排灯笼,上头写着灯谜儿,若是猜中了,便可以将那灯笼提了去,若是猜不中但又喜欢那灯笼,却要一两银子一盏。
明媚见着那些灯笼形式各异,走马灯、莲花灯、绣球灯,各种灯笼垂在头上,不住的转动着,十分可爱,走到前边瞧了瞧,那上边的灯谜瞧着十分晦涩,不如前世看到的那般简单易猜,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原来竟不是我想的那般容易。”
卖灯笼的老者听了眯着眼睛笑:“这位小姐,你来晚了,容易的早就被人猜中提走了。”他拿出一盏小小的灯笼来:“你瞧,这便是容易的,还剩几盏,我还没挂上去。”
听着说有容易的,明媚有些感兴趣,凑过去瞧了瞧,就见一盏小小的莲花灯上写了一行字:子丑,打一成语。
“子丑?”明媚才将这话念出来,旁边就有人接口了:“老丈,这灯笼是我的!那成语是不是属一属二?”
卖灯笼的老人笑着点了点头:“不错,你猜对了。”
明媚拍了拍脑袋,这子丑寅卯是十二时辰里的第一和第二,可不就是属一属二?她微微一笑:“这灯谜倒也有些意思。”
卖灯笼的老者指着前边一个大灯笼道:“小姐不妨去猜猜那个灯谜,你们熟读诗书,那个该难不倒你。”
明媚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就见一盏走马灯正不住的在转,旁边站了几个人,对着那灯笼指指点点。那走马灯做得很是精致,雕花格子,蒙着淡粉色薄纱,灯光透出来朦朦胧胧的,映着那上头的字就如水墨画一般。
郭庆云拍手叫了一声:“好灯笼!”喜孜孜的拉了明媚便跑到了那灯笼底下,拍了拍围聚在那里的几个书生的肩膀:“让让,给让让。”那几个书生回头一见是两位女子,轻视的笑了笑:“你们也来猜灯谜?字可认得全?”
“认不全也不管你们的事,少说废话,给我让开便是。”郭庆云挥起拳头晃了晃,那几个书生哈哈的笑了起来:“哟,看起来还是个厉害角色。”再瞅瞅站在旁边的明媚,只觉眼前一亮,几人着迷的望着她,都快要说不出话来。
乔景铉见了这情景心中大怒,冲了过去手一扒拉,那几个书生便被他推到了一旁,他讨好的望着明媚笑道:“咱们来猜灯谜,不用理睬他们。”
明媚瞧着那几个书生被乔景铉推得东倒西歪,似乎有些站不稳,淡淡一笑,抬头看了看那走马灯的纱壁上写着一行字:皇帝从来不早朝。打一人物。
“这谜面怪有意思的。”郭庆云望着那走马灯转个不停,眼睛里露出了欢喜的神色:“柳十,你快些猜,猜出来咱们就可以将这走马灯提走了。”
“猜不出来买下便是。”旁边柳明卿忍不住嘲讽的插了一句话,他手中拎了五盏灯笼,都是郭庆云花银子买的。
“对对对,猜不出来也没事。”郭庆云似乎没有听出柳明卿的讽刺,点点头:“这是个爽快的法子。”
明媚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买,我猜出来了。”
“你猜出来了?”郭庆云瞪大了眼睛:“柳十,你可真厉害!”
“老人家,这个谜底是不是诸葛亮?”明媚笑着望向那个卖灯笼的老人:“皇上从来不早朝,这不就是卧龙?卧龙先生便是那武侯诸葛亮。”
“小姐才思敏捷!”卖灯笼的老者站了起来,用叉子将那盏走马灯取了下来,笑眯眯的交到明媚手中:“这灯笼便归你了。”
“柳十,你真厉害!”郭庆云欢喜的伸手将灯笼接了过来,这时就听旁边有人在小声议论:“听说大陈的皇上去年也有一段时间不上早朝呢。”
“他是病龙,可不是卧龙!”生硬的声音不似中原人士,而且带着一种调侃,没有丝毫敬畏。郭庆云的手一僵,那盏走马灯晃动了起来,里边的烛火摇摇,周围的一切也随着那灯影晃动了起来。
“鞑靼人!”郭庆云将灯笼高高举了起来,扫过那边几人的脸,高喝了一声:“你们不要以为换了汉人装束我便不认得你们了!”她将灯笼塞到明媚手中:“你拿稳了!”没等明媚反应过来,郭庆云纵身一跃便向那几人扑了过去。
那几个人本来正在旁边调笑,见郭庆云纵身过来,几个人往后退了两步,就见寒光一闪,有人竟然拔出了一把弯刀来。乔景铉见了大为吃惊,赶紧将明媚护在身后:“媚儿,你站在这里不要动!”
明媚见着那边郭庆云已经与那几个鞑靼人交上了手,他们手上都有武器,而郭庆云却只是拿着马鞭在与他们打斗,不由得有几分着急:“乔景铉,你快些去帮郭小九!”
话音刚落,就听旁边柳明卿喊了一声:“景铉,你护着我十妹妹与刘小姐,我过去帮郭小九。”明媚眨了眨眼睛,柳明卿就如一只大鸟般拔地而起,飘飘加入了那边的战团。
大街上的人见着有人打斗,而且还是真刀真枪的在打,都吓得尖声叫了起来,纷纷往旁边冲,明媚只觉得自己被人推来挤去,似乎都不能站稳脚跟。乔景铉本来想上去帮郭庆云,可瞧着这场景,也只能站在明媚身边,与楚风一道伸手护住她与刘玉芝。
身边不停有人在跑来跑去,明媚拼命的踮着脚尖往那边看,原本只有几个鞑靼人,可现在忽然又多了不少,瞧着郭庆云与柳明卿似乎慢慢的落了下风,明媚心急如焚,对方可是有刀子的,万一砍到身上那可是不得了。
“郭小九,乌金连弩箭!”乔景铉瞧着形势紧张,心中一急,大喝了一声。
郭庆云挥舞马鞭正在奋力拼搏,忽然停着乔景铉在背后提醒她,心中一喜,今日得的宝贝还没派上用场呢。她一甩披风,将右边胳膊露了出来,左手手指一按,六支小箭便嗖嗖的朝鞑靼人那边飞了过去。
“连弩箭!”为首的那鞑靼人脸色一变:“注意躲闪!”
街头那边传来一阵马蹄声,楚风望那边看了看,脸上露出宽慰的神色:“世子爷,五城兵马司的人来了。”
乔景铉点了点头,这下才安了心:“来了人就好,将这群鞑靼人拿下,好好审问他们,为何这时候出现在京城里边。”
“撤!”为首的鞑靼也瞧见了五城兵马司的将军,纵身跃起,摘下挂着的灯笼朝屋顶与人群掷了过去,他的手下也纷纷效仿,顷刻间这东大街上便烧了起来,火势有如一条长龙蜿蜒着往城内而去。
“不好了,走水了!”有人惊恐的大叫了起来。
北风轻轻一吹,那火焰更加闪亮,京城东边的天空被照得明晃晃的,熊熊的烈火吐着火舌直扑天际,身边的人流开始骚乱起来,身边全是纷沓的脚步声,杂杂乱乱似乎踏在人的心上。
身边是奔跑的人群,脚步声听着杂乱无章,有那种纷至沓来的感觉。暗夜里,有人在大声呼喊着自己游伴的名字,还有人则嚎啕大哭着想往东城门那边去,却被人拦住,整个场面一片混乱,几乎到了无法控制的边缘。
局势已经不是几个人能操纵控制得住了,那一群鞑靼人混在逃跑的人中间,瞬间不见了踪影,郭庆云与柳明卿本来想要追过去,乔景铉在后边大喊了一句:“咱们不能被冲散了,快些过来!”
两人回头一看,乔景铉虽然尽力在护着明媚与刘玉芝,可身边那混乱的局面绝不是他一个人所能控制,两人望着到那挤挤密密的人流,相互望了一眼:“没办法,咱们撤。”
回到乔景铉这边,众人结伴而行。随着人流往回奔走,谁也不敢掉队,也不敢乱跑,若是一个不小心摔倒,总怕就会被人踩成肉酱。气喘吁吁回到金明池那边,情况稍微好了些,柳府的车夫正在焦急的往东边张望,见着明媚回来,这才松了一口气:“十小姐,咱们快些回去罢。”
“走。”明媚点点头,赶紧带着刘玉芝钻上了马车。
掀开软帘一看,周围的人依旧在急急忙忙的奔走,只是没有东大街那边狂乱,略微放下心来,转脸看了看刘玉芝,却见她在魂不守舍的望着外边的黎玉立,不由得感叹了一声,这有了心上人的女子便是与众不同,只是牵挂着他,旁的事情一点都不放在心上了。
“咱们走罢。”瞧着人都到齐了,乔景铉吩咐了一声,让那车夫赶着马车往回走,一边对郭庆云道:“郭小九,你可听得出那鞑靼人的口音?该是哪个部落的?”
郭庆云摇了摇头:“这可却是为难了,鞑靼人有五部,现儿被大宗统一着,每年各部落酋长有一次联席,我只大致能听出他们说什么话,却没有研究过他们各自的方言。只是上元夜里京城能见着鞑靼人,委实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柳明卿点了点头:“我与他们交手便发现这几人绝不是寻常的鞑靼商户,他们的武功很高,胜过一般江湖好手,尤其是中间那个首领,我与他过了几招,发现他不仅臂力惊人,而且招数也有些古怪,里边既有中原的刀法,也有外域的,两种糅杂在一处。”
“而且他周围那些人都极力护着他,从这看来,他的身份肯定不同一般。”郭庆云深思道:“虽然已经换了咱们大陈的服装,可我瞧着他那神情气度不似常人,绝非闲杂人等。”
“楚风,你拿了我的腰牌去通知五城兵马司,关城门,全城搜查。”乔景铉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慎重的神色:“这事甚是蹊跷,绝不能掉以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