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廖介川看出谢晓风脸色不对劲, 奇怪地问道。
谢晓风想了想,把半开的车门重新合上,说话时并没有回头, 仍是看着某处轻声说, “你自己带赵良帅进去吧, 我在这里等你就行。觉得有些累了。”
廖介川揉了揉谢晓风的肩膀, 没说什么, 然后他下车,一把将后车厢的赵良帅拽出来。
赵良帅扬着一只拐杖揶揄她:“当什么缩头乌龟啊,放心啦, 我不会向我妈告你的状的?瞧你吓的。”
没有人理会他。廖介川将走时又嘱咐她,“等我。要是赵伯父在家, 我可能要找他说会话, 你要是等急了, 先在车里睡会儿或者听听音乐玩玩手机。”
谢晓风点了点头。目送着两个男人走进别墅,她忍不住又将目光落到后视镜那里。
犹豫了一会儿, 谢晓风换到驾驶座,把车子慢慢向后倒回去,一直倒到可以从后视镜中清晰看见那张车牌。她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正是那个人的车子。
那天她追着那辆车跑,这串符号她记得死死的。
谢晓风觉得胸口很闷, 像憋了一口气, 她即刻推门下了车, 往旁边走远了几步。
凉风扑到自己脸上, 胸中涌动的强烈的情绪才勉强缓和一些。谢晓风知道自己现在急需冷静, 她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自己这么没用。
入秋之后,山上的别墅群周围人影稀疏, 只有远处的体育中心,可以看到有几个人在那里打球。
谢晓风沿着这条绿化带慢慢走着,欣赏着周围秋景,双脚还未站定,肩膀上已经搭了一只白色的棒球棍。
对方手上故意使着力,将谢晓风的肩膀微微往下压,他眯着眼睛打量了她一番,用轻慢的口气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就说那天怎么看着有点儿熟悉。‘谢晓风’,这个名字我还记得挺清楚的。怎么着也算是故人,那天见了面连声招呼都不打?”
谢晓风皱着眉,冷眼看着面前这个人。
红色棒球帽下,是一张令她痛恨无比的脸。
然后,那只棒球棍抬起了她的下巴,“谢晓风,刚才我可看到你是从我那大外甥车上下来的,啧啧,没想到啊,这么多年了你俩还能勾搭到一起?真不容易。”
“我没想过和他在一起。”谢晓风伸手拿掉那只棒球棍,冷冷回答。
“也是,你也嫌弃自己那里不干净了是吧?啊?”他放下棒球棍靠过来,出手抓住谢晓风头发,凑近她耳边,“对了,我们两个的事,我那外甥知道了吗?嘘,千万别让他知道,他发起疯来连我都怕的。可要是我某天看不惯他忍不住想宣扬怎么办?要不,你陪我睡一夜,当作封口费吧?”
“随你怎么宣扬!他知不知道,我不在乎。”谢晓风保持镇定,强压下心头的恶心感。
“也对,你这些年应该也跟过不少男人了,况且,谢甫声的孙女在庆城名声早就已经烂透了,不用在乎这个。”
提起爷爷,谢晓风感觉自己在浑身发抖,她一边挣脱着俞英航的手,一边露出自己所能表现出最大鄙视的冷笑,“俞英航,你居然还有脸提我爷爷的名字?”她咬牙切齿,“你这个杀人凶手!”
俞英航哼的一声笑了,“杀人凶手?啧啧,你这口气跟你爷爷当年一模一样。当初他也这样称呼我,最后竟然还要威胁我,我这才小小教训了他一下,可谁知道他太老了,禁不住折腾一下子就死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真是不要脸!”谢晓风怒极,一巴掌扇过去。
俞英航钳制住她的手,轻佻地摸了摸她的脸,“啧啧,性格还是这么火爆,撩一下就开始激动。你知不知道,在洋槐镇第一次看见你,你穿着一条白裙子在打扫后院那些谢了的洋槐花,呵,看起来真是个纯洁的天使,那时候我他妈就想上了你……”
“你给我滚!”谢晓风警告他,“廖介川马上就会出来,一会让他好好看看你这副丑恶嘴脸。”
“他出来又怎样?唉,我们打架又不是一次两次了。说真的,你比轩少手里那个女孩好玩多了。听说还是你学生?”他再次凑近了,轻拂她的脸,“她跟你那时候一样嫩。”
谢晓风无法忍受俞英航带来的恶心感,忍不住想要干呕。她恶心与这个凶手交谈,更恶心与他周旋。
她抑制住想要再甩他一个耳光的冲动,冷冷逼问道:“你为什么要羞辱那个女孩,还要把那些不雅照片挂到论坛上逼她?”
那是一个好女孩,杨丽娜本来可以正常毕业、正常恋爱结婚的,然而,都被眼前这个恶人给毁了。
胃里的痛苦和脑子里的升起的怒火一起煎熬着她,谢晓风的意识有些飘忽,蹲下.身总算吐了出来。
俞英航扛着棒球棍阴鸷地笑了,“好玩呗!”
“你不知道,你的廖介川总是想惹我生气,他一点点夺我的权,争我的利,暗地里把我的人铲除了,又让他的人潜伏到公司里。尽管我还是俞氏的太子爷,但不过是个不当政的傀儡罢了。现在,连我的两个哥哥,还有公司的那几个老不死的都被他收买,凡事还要听他拿主意,这让我很是生气。”
“廖介川的妈不过是从福利院抱来的一个孤女,当年如果不是她介绍程琳西进了我爸的公司,我爸最后也不会因为这个女人心脏病复发去世……”
谢晓风被俞英航的话震住,她的妈妈,和俞氏……到底什么关系?
俞英航轻蔑的笑意更深,“说到底,廖介川跟我们俞家根本没有一分关系。他不过就是我们俞家花钱培养的一个打工仔,凭什么这么神气?”
“你应该明白,人在生气的时候,总是想找些乐子的。我等你。”然后,俞英航含笑拍了拍她的脸,大步离去。
好玩,一条人命在他眼里仅仅是好玩?
谢晓风爬上车时,脑子里还是俞英航洋洋自得的笑声,他怎么可以这么心安理得?他凭什么这么毫无畏惧?
这个男人,毁了她的所有幸福……谢晓风的手指紧紧掐进了手心。
就是因为这个人,她失去了最后的亲人,就是因为这个人,她失去了最后的家,就是因为这个人,她这些年一直痛苦绝望地活在阴影之下,就是因为这个人,有个青春正好的女孩跳楼自杀了……
谢晓风眼看着那个人坐上车子,眼看着他将车子驶出来,眼看着他准备离开这里……她瞳孔紧缩,不,不能,不能让他就这么轻易离开。
她要拦住他。谢晓风觉得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行动,身体完全不听使唤。她握紧了方向盘。其实,谢晓风并不会开车,她的病也根本不允许她考取驾照。
不知怎么的,廖介川曾经教的,她竟然都还记得。
车子启动,将加速器猛的踩到底,快速打了一个急转弯,顿时,平坦的山路上划出一道尖利的摩擦声。
谢晓风眼睛直直地盯着前面那辆车,闭上眼,脚下一个使力,不顾一切地撞了上去。
一声巨响。
强烈的冲|撞力过后,两辆汽车都侧翻过来,带着惯性滑到路边,侧撞上路边的围栏。
“阿川阿川,你什么时候学会开车的?”她惊喜,扒着车窗与他对话。
“秦家二哥呗,我聪明,一上手就会,”捧过她脑袋,亲一口,“上来,我载你兜风去。”
她跳上车,捏他脸。
这小子开车时真帅。
某一天缠着他也要学车。
他乐意教,她却脑子笨,偏偏学得差劲,最后没了耐心,不干了。
他呵呵笑,“小笨蛋。”
学车就是难嘛,她气呼呼的,挠挠头皮自我安慰,“哼哼,将来我去哪你去哪,我才不要学车哩。”
他挑眉,又正经叹气,“你不光笨,你还懒。以后孩子可不能随你。”
她脸红,想拍死他。他马上严肃起来,“正开车呢,只许看不许摸。”
“风风,醒了醒了……到家了。”他在叫她吗?
好累好累,她困得不想睁眼不想动,想再睡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