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包车夫

阳光明媚,枫叶流丹。

“那,大哥,咱们就抓紧走呗。等我娘病好了,我让她多弄些刀削面给你吃。我外公外婆是山西人,我娘可会弄刀削面了。还有,我娘还会接生这门技术。我娘就是因为月前一个夜晚,替一财主的小妾接生,在黑漆漆的路上,掉进路中的一个陷阱里了,擦得浑身都是伤,双臂也折断了。否则,小弟现在就可以领你回家吃我娘做的刀削面去。”虎子闻言,又连忙安慰凌南天一番,还给凌南天讲述他与娘亲相依为命的故事。

“好!走快点!”凌南天应了一声,收起忧伤,迈开大步。

一路上,虎子又不时高喊“号外-号外--”,到达城北复兴路,已基本上将报纸卖完。

为引人注目,招徕生意,人力车的车身涂黄漆,故名黄包车。

城北复兴路,利兴商行,到了。

掌柜何文广年约四十岁,给凌南天介绍了租车黄包车的相关规定,介绍了到哪里拉客较为方便,并提出每月收租金两块大洋。

凌南天没说什么,便与他签了协议,交了按金、租金,然后拉车就走。为了熟悉路段路名,他让虎子坐在车上,让虎子指路,自己拉车就跑。

初玩黄包车,凌南天也挺快乐的,跑得也挺快的。

虎子坐在车上,更是乐呵呵的,不时给凌南天讲些城中的情况,指点街道名,往哪里走比较顺。

然后,凌南天又依虎子的指点,转入城东中山路停下,因为虎子还要到这里的日报社,领些日报来卖。

“中佐阁下,你对中国这次中原大战有结果预测很准啊,哈哈,果然,你这么快就由少佐晋升为中佐了。这次,你出任青岛特务机关长,如能猎获新的大情报,肯定很快又会荣升大佐了。中佐阁下向陆军军部及外务省提出,将青岛的领事馆与特务机关合并,这个建议很好,相信军部与内阁会同意的,并且很快就会推广的。哈哈,中佐阁下真是年青有为,往后请你多多关照。”

凌南天停下车来,用毛巾擦擦汗,摆好报纸,坐在自己的黄包车旁。

此时,一辆轿车停在日报社旁的“北海道菜馆”,牌匾是用日文写的。车上跳下几名西装革履的汉子,说的却是日语。

凌南天曾留学东京,自然也会日语,能听得懂。

他闻言心头大震,拢拢长头发,遮掩脸蛋,又取脖子上的毛巾,佯装擦汗,捂住了眼睛以下的部位,望向那几个西装革履的汉子。

“田中尚武?犬养太郎?娘的,怎么少爷走到哪里?都能遇到熟人呀?坏事了,又碰到这帮龟孙子。田中尚武晋升中佐了?还出任青岛的特务机关长。不得了,看来,我要在青岛杀马彪,可不容易。”凌南天这抬头一望,可不得了,眼睛立时瞪得又大又圆,心头惊骇无比,瞬间便思潮起伏。

与田中尚武并肩而行的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汉子,雍容华贵。犬养太郎及另一名汉子尾随其后。

“秋野阁下,你的领事馆也办得不错。在未设立特务机关之前胶东一带的情报,主要还是靠你的领事馆来搜集、挖掘、提供。这次,阁下调任上海领事馆总领事,荣升一级,可喜可贺。”田中尚武春风得意,一边夸赞身旁的汉子,一边伸手搀扶其走上“北海道菜馆”的台阶。

此时,里面也有三三两两的日本武士走出来,见到田中尚武都是鞠躬,并“咳”了一声。

犬养太郎与另一汉子回眸望了一眼,没发现什么跟踪的、盯梢的情况,这才尾随田中尚武而入菜馆。

“娘的,我怎么如此不济呀?”凌南天想想虎子还得去卖报纸,便拉起人力车,慢悠悠地走着,心里却是很不平静。

这一来,他连午饭都没心情吃了。

他本是不靠拉车赚钱过日子的,也不在乎能否揽到客人,便拉着黄包车,沿街转悠,先熟悉城内街道小巷地名为主。

当他转到城中南京路这条繁华路段时,却听得一声叫喊:“大哥,求求你,给块铜板吧,我娘病了,我爹死了,我媳妇又难产----我给你磕头了,我侄子也卖了,好可怜的--”

凌南天侧头一看,不由哑然失笑,说这话如同念经一般的却正是猴子。

他衣衫褴褛地拄着一根棍子,手捧一只破碗,坐在墙角下,傍着身边的几个乞丐一起,当街乞讨,低垂着头,头发遮脸。

若果不是声音熟悉,恐怕凌南天一时间也很难认出这乞丐便是猴子兄弟。

“唉,谋生不易啊,兄弟,你有手有脚的,为何不自己干点实事?到饭馆里当当店小二,跑跑腿,也比在这里乞讨强啊!唉,既然你说得这么可怜,算了,我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你吧,下次在我面前别再说这话了---”凌南天停下脚步,佯装唉声叹气地道了一声,一副可怜猴子的样子,从兜里掏出一块大洋,“当”地一声,扔到猴子的破碗里,然后拉车继续走过。

“谢谢大哥!谢谢大爷!好人啊!呜呜呜--”猴子自然早就看到凌南天了,见凌南天抛来一块大洋,便佯装感动而哭的样子,一个劲儿地朝凌南天的背影拱手作辑,泣声道谢。

然后, 猴子从破碗里收起那块大洋,起身欲走,想换条街道再行乞讨,观察行情,了解城中状况,熟悉城中街道小巷。

“喂,兄弟,慢!”猴子刚拄棍子起身,肩膀却被人按住了。

“喂,大哥,什么意思?”猴子回身一看,正是自己身旁的另外两名乞丐,便明知故问。

猴子所谓的明知故问,便因为昨夜凌南天对他说起过的一些行规,乞丐当中也有老大,也有当头的,也看谁入行走,也得敬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