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公寓未免太小了,搬到我那儿去住吧。”华灼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他脚上的皮鞋擦得锃亮。
我坐在他身边略显局促,岔开话题道:“有消息了么?”
“当然。”华灼将一个档案袋递给我:“这个人不叫赵立海,而是王升。说起来很久之前我朋友的公司还和他有过业务往来,他有老婆,还有四个孩子,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女双全。情人的话没得数。据说他有一个小本儿,上面写着各个情人的简介电话与住址,不然连他自己也记不清。”
我冷笑了一下,看起来是棵不好搬动的大树啊。
“冒昧问一句,你和他到底结了什么怨?”
“我姑姑是他情人之一。”
华灼点了点头,没再问其他。
我紧盯着资料,不禁皱起了眉头。
“你想搞他?”华灼摇了摇头:“凭你这么个黄毛丫头不太容易。”
“但是没关系,我背后有华总啊。”我笑着望向华灼,眼神里充满试探。
华灼挑了挑眉毛没说什么,而是拉住了我的手。
我并没有拒绝,任由他握着我的手。
我知道背靠大树好乘凉,
乘凉的同时也要付出同等的代价。
虽然我并不如夏绿潍那般漂亮,
但好在我同样年轻。
突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李禾,我带着歉意的笑了一下,接起电话道:“喂,怎么了?”
“你快上学校的贴吧看看吧!”李禾的声音带着嗅到八卦的敏锐又急切:“你快点,一会儿就该被删了。我听说顾柏桥已经气势汹汹地跑去鹿琛的酒吧问罪了。你最好也去看看,顾柏桥之前为夏绿潍打起架来可也够拼命的!”
夏绿潍,又是夏绿潍?
我挂断电话,望向华灼:“抱歉华总,我这儿有点急事。”
“好,那我先走了,有需要随时给我打电话。”华灼站起来突然又俯身抱了抱我,随即离开。
我站在窗边,看见他出了楼道口,发动了汽车离开,才慌忙跑下楼去奔向最近的网吧。
匆忙登上学校的贴吧,我不禁瞠目结舌,贴吧的火爆程度不亚于一场小型演唱会。
我点进去最火的帖子一看,心下凉了半截。
里面全是夏绿潍的luo照,重要部位都打了马赛克,可偏偏那张脸清晰,照片里各种姿势无比羞耻。
我赶紧关了网站,四下望了一下好在没人注意到我。
我平复了一下心情,赶往鹿琛的酒吧。
酒吧里像是被打劫了一般,一片破败,说是扒了一半的拆迁区都有人信。
顾柏桥坐在折了的麦克风架旁边,他曲膝坐着,胳膊搭在自己的膝盖上,鲜血从手指尖嘀嗒嘀嗒淌下来,地上积了一小滩血迹。
我走过去,静静地站着,很久没有说话。
我就这样低头望着他,他的头发遮住了脸颊,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灰尘在阳光下挤来挤去,飘来飘去,荡来荡去,不甘心落在地上。
一片破败中坐着我深爱的少年。
房间内光线阴暗,地上散着玻璃碎片,破破烂烂的桌椅板凳,和被砸烂的柜台。
我望着他。
就像最开始我在校门口望着受伤的他。
就像我和他坐在小广场,替他上药。
就像我们一起去九溪河,他借着晚霞说喜欢我。
就像我们躺在床上,一起入眠,一起醒来。
就像他在大雨里亲吻我……
所有过往的时光和片段围绕在我们之间若隐若现…
我与他隔着几步的距离,却再也无法跨越。
顾柏桥缓缓抬起头,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近我。
我看见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额上青筋暴起…
“苏嘉琪,是你让鹿琛去追夏绿潍?是你让他们发生关系的,对么?”
“鹿琛告诉你的?”我望着顾柏桥的眼睛,丝毫不闪躲。
“为什么?就因为她在我生日那天打了那个电话?就因为我去找她了?”顾柏桥红着双眼,咬牙切齿:“你怎么这么狠毒啊?你想报复也该是报复我啊!你有什么朝我来,她一个女孩子怎么受得住!”
我冷笑着:“我一直以来都是如此。什么单纯善良直白,都是我装出来的。不妨实话告诉你,顾柏桥,当时酒吧里找你麻烦的人也是我找来的。那是一场戏,演给你看的戏。”
顾柏桥捏住我的下巴,难以置信地望着我的眼睛。
“你觉得夏绿潍很可怜,对吧?”我的手轻轻搭上顾柏桥的手腕:“来,再用点力气。”
我感受到顾柏桥的手在颤抖,他的嘴唇也在颤抖。
“你现在应该去找夏绿潍,拥抱她,安慰她。”我的神色充满鄙夷:“你应该用你那颗普度众生的心去拯救她。”
顾柏桥的手移到我的脖颈上,缓缓收紧了力气,用力将我推到墙上。惯性使我的头也撞到墙上,耳膜瞬间‘嗡’了一声。
此时的他,瞪着眼睛,双眼布满血丝,面目可惧,我从未见过他如此生气。
“是你的心软害了她,也害了我。”我望着顾柏桥苦笑起来。
窒息感瞬时席卷了我,顾柏桥的手上又加了力气:“你一直在骗我,你拿我当什么?你拿我的爱当什么?”
我握住他的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的力气大的吓人。
“你说,这次贴吧上的照片是不是你放上去的?”顾柏桥质问着。
我的心脏因为这句质问缩紧起来,无比疼痛。果然我在你的心中如此不堪,如此恶毒么。
你对我,连一丝丝的信任都没有么。
你说你了解夏绿潍,那你可曾真的了解过我。
我不禁赌气般地点了点头。
既然你认为我无恶不作,丧尽天良。
那我就如你所愿。
忽然,顾柏桥被一拳打倒在地上。
他的手离开我的脖颈,重新获得的氧气使我贪婪地呼吸,止不住地咳嗽。
骆姜行扶住我,看着我脖颈上红红的手印关切道:“还好么?”
顾柏桥身上本就有伤,他挣扎着爬起来…
我拦住还欲动手的骆姜行。
“顾柏桥,从现在开始,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了。”
“我也是这样想。”顾柏桥嘴角绕起嘲讽的笑容:“和你这种虚伪的人在一起我觉得是一种耻辱。”
“天底下可怜的人多了,你同情的过来么?别一副悲天悯人救世主的面孔,你如何分得清哪个是无辜的可怜人,哪个是因果循环该得的报应。”
“可我做不到你这样下作冷漠。”顾柏桥用冰冷地语气说完,决绝地离去……
对,我冷漠。
我没有被爱过,所以自私又冷漠。
我的眼泪在他离开的瞬间流淌下来,渐渐哭出声音,最后变成我颤抖着双肩嚎啕大哭起来。
骆姜行紧紧抱住我,我的脸颊倚靠在他的胸膛,他抚摸着我的长发,很久很久。
“阿骆,贴吧的事…。”
“我知道不是你做的。”骆姜行的神态无比坚定…
“你相信我?”
“当然。”
“鹿琛他…出了这样的事,夏绿潍的父亲不会饶了他的。”
骆姜行松开我:“鹿琛被董娇接走了。贴吧的事是因为夏绿潍去董娇山庄大闹了一场,搞砸了一单大生意,董娇也不是个吃闷亏的人,肯定睚眦必报,贴吧照片的事想必就是她给夏绿潍的警告。已经都删掉了。”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知道这些不是什么难事。”骆姜行的神色中又闪过他特有的一丝狡黠。
“夏绿潍是怎么发现鹿琛和董娇的关系的?”
骆姜行揉了揉我的头发,笑了笑,没有回答。
“这个警告可太严重了,像夏绿潍那样骄傲的姑娘该怎么面对接下来的生活…”
“人总要为自己的任性买单。你可怜的过来么?”骆姜行望着一地狼藉缓缓说道:“我觉得你刚才说的特别对,我们根本无法分辨哪个是无辜的可怜人,哪个是因果循环该得的报应。”
“你是为了我,对吧?阿骆…。”
“好了,我送你回家吧。”
骆姜行伸手擦干了我脸上的泪水,拉着我的手向门外走去。
我身前是光明,身后是昏暗和破败。
他走在我前面,像运筹帷幄一腔孤勇的英雄。
我恍然想起他在月光下为我舞的那一曲《问月》,身影灵动,风华正茂,仿若手握折扇,一袭素衣的贵公子。
他的眼里似乎荡漾着银河与漫天星辰,
就那样带着星辉般望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