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领着黑子,径直进了金轩阁,小黑四下打眼一看,果然不同凡响,这金轩阁端的是金碧辉煌,气派非凡,几可与京城的大酒楼相提并论了。只见酒楼之中四处络绎不绝,人声鼎沸,光跑堂的就有十来个,忙碌的穿梭于各桌宾客间。
黑子冲着那小二道:“给我开间客房,再给我寻个位置,把你们这儿好吃好喝的都给小爷上来!”说完将手中的金元宝递了过去,又道:“这些便是小爷在你们这儿的一应费用,你看够是不够?”
那小二客客气气道:“够了够了,就是您在小店住上个半月也是够用了。”
黑子点头道:“那便好!”随即想了下接道:“你再去给我置办身衣服,来时路上遇到些事情,把小爷的衣服都弄的破烂不堪,真晦气!”
小二道:“行咧,这位爷您请好儿吧!”便扭头去安排了。
黑子左右看了看,见两旁桌上众家客人觥筹交错,正举杯畅饮,无人注意他,低了头,小声对玉佩道:“还是有钱好啊!”
只听玉佩的声音从黑子脑海传来:“你小子莫要太张扬,当心被人盯上了!”
黑子咂了咂嘴,不置可否。
不一会儿,饭菜就由三个跑堂的相继端上来了。此时,黑子也已从房间换好了衣服,出得大厅,寻到自己座位坐下,只见面前摆着的是六菜一汤,配菜极为讲究。黑子长这么大哪里讲过如此排场,一时有些控制不住,十指大动,也不顾及形象,“吭哧吭哧”的胡吃海塞起来。
黑子左手举着鸡腿,右手奋力的夹着盘中的肥肉,直吃的是满嘴油腥,好似饿鬼投胎一般。黑子吃的正起劲儿,忽然旁边冒出个人影,也不管黑子同意不同意,一屁股便坐在黑子桌对面的椅子上,伸手便朝黑子的菜上抓去。
黑子本无暇顾及其他,连小二再询问他还需要加些什么也没有理会,可没想到有人竟直接坐在自己桌上,吃起自己的饭菜来。
黑子抬头一看,对面那人影是一个满脸猥琐的老头儿,正双眼放光的扫视着面前每一道佳肴,双手也不闲着,眼光到处,手便同时伸到,抓起菜肴就往自己嘴里送。
黑子见这猥琐老头儿动作极快,身手矫健的很,当下也不搭话,连忙把手中筷子一扔,学起老头儿以手抓菜吃了起来。这一老一小好似较量起来,对这满桌的饭菜来了个争夺战,场面一时惨不忍睹,风卷残云一般。
不到一刻钟,这六菜不见,仅仅余下盘底的剩菜汁了。黑子早已撑得不行,可他口中仍有没来得及下咽的饭菜,把黑子的嘴都塞的鼓鼓囊囊。
只见黑子狠狠的嚼了嚼,勉力将口中食物咽了下去,长吐了一口气,再看对面老头儿,那猥琐老头儿比起黑子也不遑多让,不过似是还有余力,他也咽下最后一口吃食,看了看桌上,仅剩空盘,随即一把抱起桌子中间的大汤碗,仰起头来,“咕咚咕咚”的将最后一道佳肴一饮而尽,“啊!”了一声,大叫道:“痛快!”接着打了个饱嗝,顺势躺倒在长椅上,手捧肚皮,眯眼休息了起来。
待黑子顺了气,才仔细端详起对面猥琐老头儿来,只见这老头儿身上穿了件道袍,想是穿了有些年头,已经洗的褪了色,头上箍了个发髻,胸口系着个包袱,脚旁倒着一面白布旗子,旗子上歪歪扭扭写着四个大字:在世神医。
饭也吃饱了,黑子当先嚷嚷道:“你这老头儿从哪儿冒出来的?怎么与我抢食吃?快快赔我钱来!!”
对面老头儿见黑子发难,
满脸堆笑“扑棱”立了起来,厚着脸皮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正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你我虽萍水相逢,却一见如故,承蒙小老弟仗义疏财,老哥就多谢小老弟热情款待了!”说完还朝黑子拱了拱手,还真似是黑子有意请客一般。
俗语云:脸皮薄的怕脸皮厚的,脸皮厚的怕不要脸的,不要脸的怕没有脸皮的,这人不要脸鬼都怕。老头儿可是把这厚颜无耻发挥的淋漓尽致。
人都说:脸皮厚,长横肉,脸皮壮,吃的胖。再看猥琐老头儿,骨瘦如柴,是瘦的根个麻杆儿似的,怎么也没想到他老头儿的脸皮堪比城墙一般。
于是黑子冲着老头儿骂道:“你这老头儿真是上嘴唇挨着天,下嘴唇挨着地!”
老头儿不解其意,问道:“这话是啥意思?”
黑子大喝道:“没有脸啦!”
老头听罢,见黑子生气了,“嘿嘿”一笑道:“别生气别生气,小老弟做东请老哥吃饭,老哥也不好不表示表示你说是不?”说完将手伸进胸前布包袱里摸索一阵,拿出几颗药丸来,递向黑子道:“这几个药丸,可不得了了,别看它们不起眼,来头儿可不一般,这乃是我老辈儿从前朝景升皇帝游南海时讨要的宫庭秘方,一般的伤风感冒,咳嗽吐痰,男的阳痿不举,女的月经不调,服了我这药方那是立马见效。我与小老弟一见如故,便不收小老弟的钱了。”
黑子听罢一阵气结,心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我黑子在京城那也算是一个小无赖,平日里什么没做过,自认脸皮已是不一般,今日倒好,也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猥琐老头儿,脸皮比我还厚,这可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黑子正待说话,又有三人进了金轩阁,左右一扫,直奔黑子这桌而来。这三人一大两小,当先大人赶到了桌旁,对着老头儿一揖到底,口中道:“多谢老神医对内子仗义相救!还请老神医回我府中盘桓数日,也好叫我报答一二,一尽地主之宜。”这大人说完,旁边两个小的也是“扑通、扑通”跪倒在地,对着老头儿道:“多谢老神医将救我母亲一命。”声音整齐划一,如出一辙,想是平日里便极为有默契,更兼小小年纪,礼数周到,叫人惊叹。
这三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娘子被大魔附身了的胖子,以及他的两个小儿子文博与文浩。
原来自打老头儿以仙法灭了胖子娘子身上附着的大魔分身,便不告而别,这胖子心中感激不已,忙追出府来,一路找了许多酒店客栈,终是在这金轩阁将老头儿赶上,连忙提出要报答老头儿救命之恩来。
黑子一见这三人一脸真挚,心中诧异莫名:没想到这猥琐的老头儿还有这般治病救人的手段!可转念一想,这老头儿倒是会治病,可也不能白吃人家东西啊!
不说黑子胡思乱想,那猥琐老头儿一见这胖子到来,立马气势一变,转成一幅道貌岸然的样子来,只听老头儿大义凛然道:“治病救人乃是我医者的本份,你们不必多礼,小老儿便在这酒楼住下,就不劳官人费心了。”
那胖子摇头道:“这怎么行,您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恩情大于天,怎容不报?那这样,在下有些银票,聊表心意,还请老神医收下,万勿推辞。”说完又掏出一叠银票,双手奉于老头儿面前。
老头儿道:“官人心意小老儿已领,这银票你且收好,回去切记叫贵夫人好生修养,待得一周后再行走动不迟。”
胖子见老头儿不受,更是感激涕零,自觉这老神医不仅医术超群,更德才兼备,连这诊金也是不收。
胖子还未说话,只听身后传来两个声音道:“请神医收下我二人为徒!”
胖子听罢一愣,回头儿看去,只见自己的两个儿子正跪在地上,五体投地,等着老头儿允可,顿时不知如何应对:这老神医治好了自家婆娘不假,可也不至于搭上自己的两个儿子啊。
胖子正为难间,老头儿发话了:“此事万万不可,小老儿行走世间,漂泊不定,四海为家,居无定所,怎能带上你们受那风餐露宿,奔波劳碌之苦?这行医更是苦中之苦,无甚出息,你二人尚且年幼,日后前途不可限量,还是打消了这念头,好生读书,来日考取功名,造福一方百姓,那才是好事一件。 再者说,我已有一关门佳徒,不会再开门授徒了。”老头儿说完,回身一伸手,指向坐在桌那边的黑子。
胖子听老头儿这般说,长吁一口气心道:还好还好,老神医没有答应,不然还真不知道这事儿怎么解决,同意了吧,两个儿子便没有了,不同意吧,老神医的面子上又挂不住,这般处理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于是胖子对老神医道:“这位小哥便是老神医高徒?恕在下眼拙,还未与小哥打过招呼,真是失礼了,恕罪恕罪。”说完对着黑子又是一揖。
黑子直被老头儿说的莫名其妙,心道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徒弟了?你老头儿吃了我的饭菜也就算了,还想占我便宜?!
登时拍桌子站起来道:“你这老家伙把话说清楚了,谁又是你徒弟了?你快快将我饭钱还了,咱们各走各路!”
可黑子这般发怒,旁人竟无有一人理会他,只听老头对着那胖子道:“不必客气,官人请自去吧,你这二子皆有潜力,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小老儿便祝官人财运亨通,两个小子前程似锦了。”说完回过头来,满含深意的看了黑子一眼,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
那胖子听罢又是一礼,道:“多谢老神医吉言,那在下便告辞了,待老神医日后再来清章,务必要到我府上一坐。”
见老头儿点了头,胖子便携二子转身离去了。
待得胖子三人身影消失,老头儿这才面对黑子,脸上再无那猥琐表情,只听他轻轻的道:“你可知,你我二人这次相遇,是命中注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