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打算以风情扇瓦解二人道心,让他们出一时之丑罢了。
这两人内斗起来,对他来说完全是意外之喜。
列英长刀翻花滚雪似地猛斩而来,安倍进一不遑不急,举起右手相迎。突然“当”一声巨响,刀锋砍在右臂之上,冒起四溅火星。
众人莫不惊奇,眼睛都差点鼓出来了!
本想那一刀劈下,手臂当被斫断成两条,殊不知,东残乃金毛僵尸之体,刀枪不入,水火不惧,无坚不摧,成了一具杀伤力极强的后天至宝。
眨眼之间,两人业已相战了三百余合,势均力敌,伯仲难分。
无数年来,安倍进一对玄忍神功下了无数心血,创出一套“玄黄战体诀”,随奇就异地将躯体的坚硬,两臂的伸缩性发挥到了天衣无缝、巧夺天工的地步,使这套奇门武学精而又精、博而又博,光耀天下、享誉武林。
可以说,安倍跻身于天下成名高手的行列之中,主要就是仰仗他的这套战体诀了。
斗绝列英为人极端粗暴野蛮,铜头铁脑,金身百练,力大无穷。
这两大高手短兵相接,如天摧地裂,似电光石火,观者无不面骇心跳,危立变色,只怕连山间飞翔的小鸟,也将为之胆裂魂飞了!
转眼之间,二人大战将近三个时辰,俱无倦色,反是更加精神磅礴,气冲斗牛。
列英遍访名师,所学极为广博繁复,招式变化无常,在步法、身法上亦是大有讲究,接连不断地使出迥然各异的路子来,令观众眼界大开,引以为平生奇遇。
安倍进一深得“博不如精”的要旨,一生浸淫的就是一套战体诀。
他的体术并非墨守成规,一味求专,反而是千变万化,常练常新。
早几年与他印证过武学的人后几年再与他交战,往往惊奇地发现其今日之功,已非昨日之力。
其间相去多远,也没有人说的清楚。
玄忍之高明奇奥,竟有于斯者矣!
两人都把对方当作平生劲敌,打斗不敢有丝毫含糊,招招式式小心翼翼、全力以赴,唯恐被对手占了先机。
斗绝这时已经使出了几十种不同的拳法和刀路来,有的居然是各门各派久已失传了的学问。
在场之人,当发现列英用出了几招自己本门的路数来,莫不惊骇,只觉自己在此项功夫上的造诣远远不如人家精纯,正希望他多往下演习几招以供自己学习领会,奈何他又已经改用其他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套路。
他们却是不知,这列英乃是博采众家之长,融合提炼,自成机杼,并非如他们一样习非成是,拘泥于有法之中。
安倍进一坚守“以不变应万变”之理,就算与人斗过百次也只管沉着应战,从不理会别人门路。
从某种角度上来讲,这种人并称不上什么武学宗师——哪怕他早已被人们公认为当代巨匠之一。
转眼申时已过,安倍进一将他的战体诀一遍遍地重复丢开,先从头到尾,再从尾到头,反反复复,从头到尾,尽是同一门功夫,难免让人有技穷之嫌。
苍白枯燥,古板乏味,一点也没有列英那样的精彩绝伦。但是,你却看不出他显现出一丝一毫的败象来!
梅剑芳身出天父之门,自幼开始习武,几十年来经师长谆谆教导,神级武功已初具火候,俨然有高手气象。
今日见一南一东两大高手这番惊天动地的剧战,心下好生惭然,大生学海无涯之浩叹。
斗的津津有味,看的啧啧做声,好是开怀过瘾。正在这时,蓦然从大殿内传来一声恐怖之极的吼叫,有如狼嚎虎啸,顿时人尽悚然!
九阴真人和菩提禅师急忙抢步返回,刚到门口,一道罡龙剧劲袭来,如同百级台风!
两人合力打出一道气墙,生生阻断罡气,使之化于无形。
接着,一条高大魁梧的人影猛冲而出,两大掌门四掌齐挥,向这不速之客发出了平生一击。
只听“嘭”一声响,那人被震退六七米远,发出一声闷哼,他两人也被一股反弹而来的巨力逼退四五步,血气不稳,虚汗如泉。
那人随即又暴跳一步,猛施杀手,双臂挥动间如同天垮海啸,令人心惊魂栗。
二人不愿意迎合他的困兽之斗,各闪一边让出通道以求合击,可惜怪人身法极快,眼睛来不及眨一眨的时间就已经冲出了大门。
僧道正欲追击,观音座下有一苍迈不堪的声音说:“由他去吧。”
两人回头一望,见是个枯瘦如藤的老僧,个头极小。
菩提禅师忙合掌行礼,口称:‘参见师叔。”
这人正是早年间的“三长两短”五大高手之一,赤童圣僧小活佛。
活佛道:“耶氏真穷凶极恶啊!贫僧所以藏在暗中,正是为了守候这怪物的出现。”
菩提禅师问:“到底是谁,让你老人家如此重视?”
活佛喃喃地说:“你们没有看清楚吗?那人正是闪电族宣的宣判天使拉飞乐啊。”
九阴真人颤声问道:“前辈一生行善积德,足为万世楷模。创天教不是号称至善至仁、普慈特慈吗?为如此咄咄逼人?”
“在他们看来,信仰主乃是真善美的先决条件,如果不皈信他们的主,哪怕一辈子舍身饲虎,割肉喂鹰,也没有丝毫善功。所以,越是有贤名的异教徒,他们越是是要排斥异己,铲草除根……可惜我……修炼……不了……心经……不然……何至……于此……”
小活佛身子忽而向后一倒,菩提忙伸手扶住,惊呼:“师叔——你不要紧吧?”活佛再也不能回答他了,四肢凉透,鼻息全断,就此涅槃而去。
原来他被拉飞乐偷袭成功,早已受了致命之伤,全凭一口真气支撑,说话时真气逸散,自是无法得保。
菩提禅师强忍悲痛,口念佛语,将活佛平平放在观音大士像前,沉声说道:“九阴师弟,一神教的弥天歹谋已经开始实施啦,日后的武林不知是何等的惨烈之象啊......”
九阴哀颓万状,说:“听天由命吧,走一步算一步了。”二人相对无语,心中俱是如剜似槌,只在沉默中强自忍受罢了。
却说列英与安倍进一正斗到万分危急的关头,听到那一声怪吼,同时后撤几步,自解其困。
安倍进一钢牙紧挫,巨拳攥得榔头似的,愤声道:“打个狗屁!原来我们真的只是被看成走狗而已。”
列英气冲顶门,脸色铁青,切齿咬牙道:“龟儿子些原来还藏着一手,压根儿没把老子当回事哩,老子与他没完!”
说罢,二人一齐停下手,向着冲出大门的拉飞乐攻击而去。
拉飞乐不敢托大,猛然狂发一顿审判之雷,寺内僧重和外来与会者被轰翻二三十人,几乎化成焦炭!
列英和安倍进一毫发无损,只是怒气填胸,便欲追击而去。
龙格目睹惊变,筋麻肉酸,急忙挡住两人,“两位先生,当**还要立牌坊吗?不给我一个交代,别想走人!”
先前未注意外围状况,这时他天意弥漫全寺,已经知道小活佛被敌人重伤,心中悲愤如潮,熊熊怒火焚心攻肺。
二人被一个后辈威胁,自然杀心大起,正要动手,菩提禅师和九阴真人走出殿来。火光里,见二人步履沉重,面色凄婉,不用说,佛门一代高僧已然于殿内毙于非命了。
菩提修为再高,见殿外如此惨状,悲愤难抑,跺足道:“丧心病狂的灵魂双屠,今日竟把我南中武林搞成如斯模样!”
哪怕到了这个时候,他仍然不敢直接把矛头指向昊天门和牧龙会,黄种生民自古怕官的习性,在神级武林高手的身上照样成为不可消除的痼疾。
列英听来大觉脸上无光,不尴不尬地说:“列某受制于人,情非得已。”
他话里隐约有谢罪之意,“但我实在没有想到,他们还会另派高手,两线出击。”
然后,他转身对龙格说:“小老弟,你倒算个东西。改天找个时候,我与你单独好好地大战一场。”言讫撩衣振袖,扬长而去。
安倍进一大叫:“这么就逃跑了吗?再战三百回合!”疾追而去,一忽儿消失在山林之中。
众人拿他们都没有办法,唯有发出一阵悲嘘。
苦怀无限之时,黄苍远突然大叫:“各位,番人受伤不浅,应该逃不远,就这样饶了他们吗?”
大家充耳不闻,谁愿意直接和外族结下梁子呢?
龙格走出人群,急切地道:“受伤之人甚多,一时无良药可救,不如先用龙力替他们支撑一阵吧。”
他说着走就向殿门而去,正欲施救,一直跟在他身侧的梅剑芳忽然迅疾有力地勒紧他的虎躯,令他浑身僵直,然后再拦腰抱起,一跃跳上了数百丈外的一株巨大古松之上。
龙格凛然喝道:“老师,人命关天哩,你在做什么!”
梅剑芳气恼不已地说:“这些人已经无药可救了,你真要这么傻头傻脑地给他们运功疗伤吗?我的老公,不是拿来到处填坑灭火的沙石水泥,更不是专替别人防渗堵漏的万能胶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