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格心头一麻,顿时大感无语至极。
梅剑芳又道:“胡乱救人,那是不折不扣的盲动主义,大损元气不说,我只怕你反受其害呢!打死癞子,让好人偿命,这不只是一个令人感慨的灰色笑话么?”
龙格冷冷说道:“你好关心我哟,莫不是怕我乘机笼络人心,结成党羽,在龙拳大陆兴起种族革命吧?”
梅剑芳怒极难忍,反手就是一嘴巴打来,手到中途硬生生地忍住,浑身气得哆哆嗦嗦。
树下群雄有的抬头询问情由,梅剑芳单刀直入地表态道:“你们着急个甚?他是我的丈夫,我们在树上聊聊天,碍你们什么事情了?”众人讨了个没趣,就不再搭理了。
收拾一阵,人群四散,真如殿前,鸦雀无声。
她公然当众宣布他们是夫妻关系,令龙格心中涌起一股火辣辣的滋味。以前他还很是自豪于当年拿下女老师的诸般战绩,现在看来,究竟是谁把谁拿下,似乎有待商榷啊……
见地上菩提禅师、九阴真人及诸派人等正在救人,觉得不能帮点忙实在是非常不妥的事情,他近乎哀求地说:“好老师,你我无冤无仇的,你行行好,让我下去成不?”
梅剑芳气呼呼地说:“你还好意思叫我老师?我已经是你的婆娘了!坐在这么高的树上看星星不也是美事一桩吗?你嚷个什么?”
龙格难奈其何,仰头望,星光惨淡,夜色朦胧,好像天天都是这样的,哪里有什么特别的美?
他意兴索然地说:“这有什么好看?不让也罢。男子汉大丈夫,焉能低三下四地求人!”
梅剑芳破戚而笑道:“好个大丈夫!看你这个样子,只是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娃娃,瞧你这德性。”
龙格不能行侠仗义,心里空空落落,刨氉难受,也就懒得理她。
过了一会儿,梅剑芳怒火尽消,转而伤惨低沉,泪眼迷蒙,幽然道:“臭小子,你倒说说,我姓梅的哪里得罪你了?我可不喜欢你这样的冷漠,我最讨厌这样了!”
龙格道:“要我说话,除非你让我先去救人。阶下之囚,安敢多言?”
梅剑芳摇摇头,说:“不是这样的,你本来就是我的学生,就该听老师的话。可我觉得一旦放松管教,你就野马没笼头啦!或许……你可能根本就看不起我.....”
说到这里,老师声噎气结,惨痛到了生不如死的地步,“你到底安的什么心啊?”
龙格后悔让她误解伤心了,连忙道:“我的意思是,你如果愿意,你就是龙梅氏了,出嫁从夫是你的天职。如果觉得不行,我不勉强你。”
梅剑芳道:“肯定不行啦,我是要你服从我我才干的。我不是儒教徒,而是地星的斗天主义者,太祖他老人家一而再再而三地指出:妇女能顶半边天,男男女女,必须全然平等。
“再说了,我年纪比你大,又是你老师,你不该处处让着我么?你忍心让我难过么?证明你心里不喜欢我罢了。”
龙格见她滴水不漏,软硬不吃,浑身都是无力的感觉,“我说不过你,就不说了。可是,最起码你应该不用你的小家子气来束缚我嘛!”
梅剑芳见他认输,面露得意之色,道:“你的功力比我强,我可很难约束你哩。”双手放开,玉指柔柔的在他脸上弹了几下。
龙格被困已久,只觉得身子略略有些酸麻,双手冲天一举,站在树枝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梅剑芳惊极色变,“啊呀”失声,两手猛然死紧地揪住了他的右腕,拧得他哟的吭了一声,忙问:“你咋啦?”
梅剑芳忙松手放开,脸上堆满了很不过意的样子,“我误以为你要跳下去了呢......”
他心中一荡,苏苏楞楞,甜醉如痴。
“跳下去也摔不坏噻……”他淡然无比地扯出了这么一句无关痛痒的话语。
她说:“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受伤。可是,你一走就没有人陪我了,这才是我所害怕的。宝贝,你知不知道,我只要与你分开片刻就会生不如死的难受啊。”一揽云鬓,摇曳生辉,她深深地吸了一口夜气,自言自语道:“要是能在这树上安家,该有多好......”
夜风徐徐,凉意萧萧,梅老师莫名其妙的又低泣起来了,龙格急忙抱过她来,搂着香肩,轻轻问道:“宝贝,你又怎么了?”
她哽咽着说:“我好可怜啊……”
龙格心恻魂悸,动情至极地吻了她一下,说:“你年轻貌美,武功卓绝,无所不能,应该很幸福才对呀。天下间四处不平,许多人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还得劳苦一生,他们又向谁去喊冤呢?人应该多想想怎样去帮助别人,而不该老是计较自己的得失。”
梅剑芳淡淡一笑,说:“你以为清贫劳苦便是可怜?世上最为十恶不赦的事情,莫过于棒打鸳鸯;最凄惨可怜的……”这时她已经泣不成声了。
龙格想不通她为何总是这样,说:“大姐啊,你是不是要说,世上最可怜的事情,便是眼睁睁看着坏人胡作非为,自己却无力伸张正义?”
梅剑芳闻言,凝视着他正经八百的样子,突然格格娇笑起来,笑得过于忘形,险些掉下树去。
蓦然,夜空中传来一声凄厉无比的呐喊:“师兄——”
揪人心肺,天地愀然。
只见一缕青烟似的影子出现在百丈开外的地方,一闪,到了树下;再闪,就进了真如殿中。
二人看得分明,那是个衣衫褴褛的老尼姑,没有戴着瓜皮帽,光着头,似个和尚,脸皮皱的脱形。
他两个心有灵犀,心头念头如雪夜流星一般明朗:“这个尼姑的功夫,只怕比列英那样的高手都差不了多少了。”
真如殿中,烛明若昼,白幔似雪。
洛迦和尚和龙庄道士各有十余人,全都守护在活佛法体旁边。
菩提禅师一见老尼,急迫起身行礼,鞠躬道:“弟子菩提,拜见妙龙师太。”
妙龙师太点点头,全部的心思尽都扑在活佛身上,看着那安详的面容,泪飞如雨,浑不似个出家修道的高人。
她嗓音沙哑,如刮铁断弦,“师兄,小妹晚来一步,就再也看不到你的最后一面啦!我的大慈大悲的好师哥呀……”拖声噎气,哀如啼血,呜呜套套,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龙格为其悲风所袭,心理面想起了那句着名的辞赋:“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
泣号良久,妙龙师太渐渐吞声,殿内诸人也随之平静下来。
九阴真人说:“前辈,凶手是拉飞乐,如之奈何?”
妙龙师太“呸”了一声道:“闪电族算什么东西!当年龙丑老英雄抖擞神威时,该教人马俱惊,诸教首面无人色的情景,我至今犹是如在眼前呢。”
菩提道:“师叔有所不知,现即苏山国魂灵二贼和牧龙会签订了兵战同盟,太古时期空绝先生为我黄种传下来的所有基业,已然全销尽毁!牧龙会与宗教妖**合起来,那他的专制独裁可就更加稳如泰山,永远不可抗拒啦。”
老禅师说完才想起丰臣一剑也在,瞥头一望,见倭仙丰臣一剑铁面含霜,目光冷锐,这一代高僧生怕被他寻瘢索绽加以陷害,竟也色失心乱,浑身瑟然。
不过,丰臣一剑因安倍进一来搅了一回局,二者又同属一个阵营,这时也不敢再犯众怒。
妙龙师太不置可否,侧目看见了龙格,不住地点头,问:“你就是太极风云手?”
龙格鞠躬道:“正是晚辈。”妙龙师太简直有些兴奋了,肃穆地道:“贫尼心到神知,果然十步之内,必有英雄!邪不胜正,天数也!”
如此青睐,让龙格难免略微面红神乱,好不难为。
他正待开口说几句谦逊之词,殿外却飘进来一阵动人的箫声。
凉风夜气中,箫声弥漫在方圆百里之内,悲凉遒劲,幽旷不俗。
众人感于箫声之养耳洗心,更震于吹者功力之神妙。须知,箫声再是远大,要吹得千百里内处处一般音量,自然是神乎其神了。
稍后,箫声忽去,门外有人雄迈铿锵地吟道:“呜呼哀哉!逢时不祥。”
那人诵到此处,打了个顿,跳跃下去念道:“使骐骥可得系羁兮,岂云异夫犬羊?彼寻常之污渎兮,岂能容吞舟之鱼?横江湖之鳣鱏兮,固将制于蚁蝼!”
吟完,殿门口出现了一个人,龙行虎步,凤姿云态,踱了进来。
殿内和尚道士纷纷让路作揖,背后闻声赶来的百余人尾随而入,人人眼眶湿润,个个神态庄诚。
这人雄壮威武,浩气凛冽,浓眉大眼,阔面重颐;披锦袍,束银带,背一把五尺长箫。
浑身上下,无处不显出欺仙过人的超神气派,举手投足,每一个细节都俱有魅力无限的折人风度。
此人似乎视这些高手尽如无物,就像一片祥云,缓缓飘到活佛法体跟前,沉重而肃穆地跪下,慢慢叩了八个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