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未落,出手如电,左掌打向明永振的面部!两个人相距很近,他速度又快,明永振虽然也是练家子,却几乎躲不开。眼见那一掌已经打到眼前,明永振突然向后一倒,愣是整个身子都躺倒在地上,看上去有些狼狈。胡锦旗也没想到他会是这招应变,不过他掌势打出,再收回来向下打的时候便需要改变身形,也就在他腰部一扭的时候,明永振却双腿连蹬,攻向胡锦旗的下盘。
胡锦旗将右手中的长剑回扫明永振的双脚,明永振的两腿一缩,躲过他的断腿大招之后,立刻双掌拍地,翻身而起。但这时候胡锦旗的身形也已转了过去,正好转到他身后,啪的一下搭在他的肩膀上,两根手指一捏,就捏得明永振半边身子都酥麻了。
胡锦旗大声对守城的士兵说道:“你们现在是要救自己的同僚,还是救你们朝中的大官?”
明永振苦笑道:“三招就输给胡将军,我算是服了。可你就算是杀了我,这城门还是不能开。”
“那就杀了你好了!”胡锦旗的长剑压在他的脖子上,对墙头上的胡紫衣喊道:“紫衣,我数三下,三下之后他们若是还不肯开城门,那你我就一人杀一个!”
“好!这种玩法太有意思了!”胡紫衣在城头上响应着。
“一!”胡锦旗朗声念出第一个数。
守城的士兵开始焦急地低声商讨。
“二!”胡锦旗念得没有一点迟疑和犹豫。
守城的士兵领队本不想出头,此时也不得不露面,大声问道:“明大人,若是开了城门,我们还能追回他们,可如果不开,现在就要送命,大人还是亲自选选吧。”
“混账!要我选什么?说了不开就是不开!”明永振怒骂道。“若是开了城门,我第一个先宰了你!”
那队长本来已经手扶到城门的大门栓上,被明永振一声喝令,吓得手一哆嗦,从门栓上滑下来。
胡锦旗哼了一声:“你倒真是条汉子,日后在战场上如果和你见面,必然是个劲敌,若我现在就把你的脑袋砍了,还为我金碧铲除一个后患!”
明永振呵呵笑道:“那你就动手吧。我明永振一辈子都想着上阵杀敌,建功立业,今天虽然死得早了些,但好歹也是死在金碧大将手里,不冤!”
“三!”胡锦旗已经不想再说,长剑就要落下之时,越晨曦突然喊道:“慢着!”
“怎么?”胡锦旗皱眉看他,“你不想走吗?”
越晨曦沉声道:“杀了他,就是真的在给金碧惹麻烦。我死不足惜,胡家若招惹上这桩是非,就是锦灵也护不住你了。”
越晨曦回身看着那守在城门口的飞雁队长,“这位大人,烦请现在立刻打开城门。开门之后,这位童姑娘可以保你平安。否则,你的上司和部属都会死于非命,你一样也保不住你的小小官帽。”
他声音不大,音沉似冰,但每一个字都似是如山之重,压得人心头喘不过气来。
那队长犹豫了一下,顿足道:“好!大不了就让殿下处置我一人!开门!”
明永振还想叫嚣,被胡锦旗拿住了哑穴却喊不出来。
三四个士兵一起冲上去扒开城门门栓,推开了巨大的两扇城门。
越晨曦看着童濯心:“我不勉强你了,但是此生此世,你也回不到金碧去了。从今日起,你便是金碧的叛徒。因为你的心里只有敌国的皇子,而他,必定是要和金碧作对的。日后,你的亲戚,你的朋友,都要和他兵戎相见,你的故国,你的同胞,都会陷于战火。今日你的一意孤行,将会给日后的金碧带来多大的灾难,濯心,你想不到,但是你肯定能看得到!”
他的话音平淡,没有一丝情感,但这种无情却更加刺痛人心。
童濯心轻舒一口气,歪着头淡笑道:“不会的,有我陪着千夜,他的心会变的。我不会让他和金碧为敌或作战。千夜治理的飞雁会越来越好,越来越强,但绝不是金碧的敌人。而在金碧的你们,只要不刻意与他为敌,也能给金碧飞雁的百姓一个共享的太平盛世。这便是我对晨曦哥哥最后的请求了。”
越晨曦神情沉郁,默默望着她,低下眼帘,最后说了一句:“你好自为之吧……”然后坐上马车,大声对车夫道:“出城!”
车夫扬起鞭子,马车卷起尘土冲出城门,和越晨曦同行的护卫一并随着车轮滚滚向城外奔去。
胡锦旗丢下明永振,纵身跳上胡勇的马,两人同乘,那马极是神骏,嘶鸣一声之后撒开四蹄飞也似地跑出城门。
胡紫衣在城头上对童濯心喊了一句:“濯心,咱们后会有期!”然后从城墙的那一头跳下,正落在胡骑的上方,胡骑故意放缓了马速,在她跃下之时,胡骑双掌向上一托,掌风化解掉她下坠的落力,胡紫衣的脚尖踩在他的掌心时,胡骑再往上送了一下,胡紫衣在空中翻了身,落在胡骑的马背上,双人乘马,马似腾龙,绝尘而去。
童濯心看着他们的背影远去,竟似是全身的力气都被卸掉了似的,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一只手掩住脸,不由得悲从中来,泪如雨下。
她悲,并不是因为越晨曦对自己最后那几句话的冷言冷语,而是她意识到自己和越晨曦之间的隔阂和距离,已经无法再挽回。无论他们有过怎样的风风雨雨,她原本只想待他以初心,但是初心蒙尘,事随流云,已经过去的就是过去了,再想拼命抓住过去的一切,就只是一场无奈的徒劳。到最后,伤到的还是那颗初心。
时间,是最可怕的东西。它能裹卷走一切甜蜜美好的幸福回忆,连记忆到最后都变得那样模糊不清,亦真亦幻。
人这辈子,能有多少时间纠结在过去,到了该卸下重担的时候就必须卸下,否则没有力气再往前行。她知道自己是越晨曦心里的那副重担,今夜之后,但愿他真的能卸下自己。
纵然他不愿意再记得,不愿意再承认,但他们曾经是那么亲密的儿时玩伴。面目全非,物是人非,真的不是童濯心对他们在彼此心中留下的最后注解。
她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留不住的,只能任它随流水。
留得住的,莫负今朝与年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