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文档君一提, 苏梓涵总算想到了一个线索,连忙起身,“大人, 我……依稀记得给我指路的姑娘的长相, 不妨让我将她的样貌画出。”
苏县令正苦于没有确凿证据证明谁是主使, 此刻听闻梓涵提议, 当然欣喜应允, 忙命人备上纸膜。
周盈月眉目低垂,眼角带着哀伤,她走到母亲面前, 语气仍有少许怯懦,却还是颤声问道:“母亲, 方才林夫人所言……”
周夫人怒极, 指着盈月恨恨道:“盈月你竟因为一个素不相识的外人, 就要怀疑辛苦养育你十余载的母亲么!”
周盈月将头垂得更低,紧咬下唇, 不敢多言。
文档君看到周盈月这副胆小懦弱的柔弱样,下意识蹙了眉,可很快,他又恢复了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上前一步, 拱手道:“大人, 趁着这个空当, 我们不妨来问问老莫, 为何他会突然翻供。”
此刻苏县令心底经过一番较量, 已经将嫌疑对象锁定在周夫人身上,只是苦于没有证据。而老莫嘴又咬的紧, 不肯透露实情,苏县令正愁要如何让老莫说实话呢,文档君就主动请缨了。
文档君在老莫身边踱步,扇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在掌心敲打,“老莫,你若真是因为怕我才一口揽下所有罪名,怎么周夫人一来指证我,你又跳了出来呢?难道有周夫人做后盾,你就不怕我了么?”
文档君唇边挂着玩弄的笑意,扇子忽然轻轻的落在了老莫脸颊旁,“你今日表现得,倒很是硬骨头。”
老莫偏头躲开文档君调戏似的扇子,冷哼了一声。他自知罪责难逃,就想要自己独自承担一切,以此保周夫人一命。可后来周夫人的出现,乱了他的计划,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拉文档君一同下水。
“你不说,自有别的东西,替你开口。”文档君轻轻一笑,“大人,请看!”
闭合的扇子再次朝老莫脸上凑去,只见文档君手腕微微抖动,待话音落下时,扇子竟从老莫脸上挑下了一副面具。
众人皆是一惊,尤其是周夫人,在看见老莫真实容貌的那一瞬,不禁发出一声惊呼。
虽然老莫跟周夫人打过包票,一定不会出卖她,可周夫人不放心,今早才会亟亟赶来衙门打探消息,正巧看到林旭风也在,不由心生一计,试图借机污蔑林旭风。
谁知,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反倒主动送上门去了。
文档君的实现在老莫和周夫人身上流转了几回,在看到老莫坚定炽热的眼神时,他忽然又明白了什么,那样的眼神他太过熟悉,与他义无反顾保护林筱悠的时候,一模一样。
苏县令见状,朝老莫严肃道:“你究竟是何人?易容装扮有何目的!”
老莫倔强的低头,不肯大话,苏县令怒了,一拍惊堂木,“你若再不答话,莫怪我要用大刑伺候!”
老莫依旧不答话,而周夫人,在认出老莫是旧识后,没有再看他一眼。
周夫人还待字闺中时,老莫是一名落第秀才,不知怎的对周夫人一见钟情一往情深,奈何周夫人自幼便心高气傲,看不起穷酸秀才,对他冷眼相待,甚至当众辱骂老莫一番。后来,老莫再也没有对她死缠烂打,从此销声匿迹。
正巧此时,苏梓涵将画像呈上,苏县令连忙接过来看了,梓涵补充道:“虽不敢保证一模一样,但铁定不会有太大误差。若是那人再次出现,梓涵有把握将她认出。”
见画像完成,周夫人更是紧张,眼神努力的往堂上瞄去,试图看清画像上的人。可苏县令虽然并不认得画中人,却没有将画像展示在众人面前,他朝周盈月招招手,示意她到近前来。
盈月依言照做,到了苏县令身边,看了一眼画中姑娘,秀美微拢,似有熟悉之意。她闭上眼,仔细回忆了片刻,待忆起画中人时,手腕不禁一抖。
苏县令见状,温柔又不失威严的说:“盈月姑娘,可是认出了此人?切莫故意隐瞒啊。”
周盈月转回堂下,看了眼周夫人,又看了眼苏县令,纠结片刻后,方才低头小声回话:“回禀大人,此人乃是、乃是母亲房中的……一名侍女。”
周盈月的声音止不住的颤抖,眼角俨然闪了泪花,回话之后的她根本不敢抬头看着周夫人,周夫人怒其不争,忍不住指着周盈月骂道:“好你个白眼狼!白养你了!”
林筱悠看不下去了,蹦到周盈月身侧,开始指责周夫人,“你凭什么这样说盈月!你扪心自问,你究竟是真心为她好么?你若真是疼她爱她,怎么可以将她的婚姻大事当做儿戏,还派人将她打晕了拐到山上去!你难道就不担心她真的被人带走么?她的安危,你什么时候记挂过!”
周夫人脸色由红转白,她知道事情是完全败露了,此刻也无心掩饰,只顾着反驳林筱悠,“你算哪根葱,敢来指责我的不是?我如何教女养女,与你何干!”
她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自己的女儿,将她彻底推向牢狱之灾,周夫人原本都忍不住想要对周盈月动手,奈何林筱悠拦在身前,她便指着周盈月骂道:“盈月!为娘为了你的婚事,操了多少心!你倒是恩将仇报,反倒来说我的不是!我做了那么多,难道不是为了你么!”
周夫人暴跳如雷,盈月却始终沉默不语。待她终于抬眸,已成泪人,她神色凄凉,万分悲戚的开口喊了对方一声“娘”后,喑哑问道:“娘,在您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不等周夫人回答,她已经给出答案,“一颗棋子么?”
“盈月自小以来,都对娘亲千依百顺,您说的每一件事,盈月都努力去做到了,不是么?可、可为何……娘您还是不满意呢?是、是因为盈月是个女儿家,所以才得不到娘的欢心么?”
周盈月打小就一直渴望着得到母亲的关怀、她自打有记忆起,便不断被母亲逼迫着学习琴棋书画女红手工,要她方方面面都不输于人。她但凡有个病痛,周夫人想的从来不是好生照顾,只担心她会因病损了姣好的身材与容貌,届时找不到一个好夫婿。
周夫人一时语塞,微眯双眸,复又冷声不屑道:“你一个女儿家,能为周家带来什么?除了嫁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你还能有什么用。”
周盈月愣了半晌,断没想到母亲会说出此等绝情之话,虽不答话,可泪水却忍不住簌簌落下。
而在堂外听了片刻的周老爷,此刻也终于沉不住气,站在堂外失望道:“阿如,我对你……很失望。”
阿如是周夫人的闺名,她听到声音回眸,才知道周老爷竟也来了,她不由开始慌乱,朝周老爷急切道:“老爷,你听我解释……”
周老爷却别了脸,不再看她。
而此刻苏县令终于发话,冷声道:“犯妇周氏,还不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