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看惯了平时的摩肩接踵,现在感到有点失落,有点物是人非的感觉,想到了大爷大娘,上次打电话的时候,大娘提了一嘴,说吃之后的效果感觉挺好的,这么长时间的了解,知道这个药只是抑制病情,起到抑制作用,效果远远没有报纸宣传的那么神奇,但它毕竟是针对肿瘤的,效果还是有的。对于老年人来说,不管是普通人来说,或者是对于文化的人来说,主要是心里暗示作用,要让他们自己觉得自己身体可以康复,是健康的,人是很奇怪的,是会接受心里暗示的。
心想这也马上要过年了,自己也好长时间没去看看他们了,干脆现在去看看大娘,随便再送点灵芝胶囊,主意一定,我回去拿了几盒灵芝胶囊,就往清华园赶去。
到了清华园,按了门铃之后,还是那位阿姨开的门。
“大爷和大娘在不?”
“是你啊,张老去上海做学术报告去了,你大娘在家里,不过这几天身体不舒服,在床上躺着。”
“是不是病情复发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一直劝她,想带她去医院看看,家里也没什么其他人,可是老太太不听。我已经给张老说了,张老那边事情也完了,现在正往回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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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我去看看大娘。”
进了房间一下,大娘在床上躺着,我隐约的感觉情况不妙,我以前在医院,经常出入病房,对于肿瘤癌症患者的一些阶段病情知道一些,看大娘的情况,有点不容乐观。
“大娘,你感觉怎么样?”
大娘睁开了眼,“孩子,你来啦。咋没回家过年去呢?”,说着大娘就要起身。
我连忙阻止了大娘,“大娘,您躺着吧,我打算明天走,今天过来看看您,顺便给您带几盒药。那药吃着,您感觉咋样?”
“感觉挺好的,还有一些你大爷走的时候买的药,你大爷啊,看我状态不太好,不想去上海,但是这个报告比较重要,我就强迫他去了,我啊,不能为国家做贡献了,更不能拖他后腿啊。”此刻大娘声音很虚弱。
“大娘,我看您状态不太好,要不我带您去医院吧。”
“没事的,这应该是感冒了,前几天还好好的,**病了,没事的,休息几天就好了。”
说话间,我从大娘的枕头上看到了一些头发 ,准确的说,是一大把头发,我知道大娘的病情已经扩散了,这样的病情以前在医院里看过很多次了,但是真正的遇到自己认识或者亲近的人身上,怎么也不愿相信这是真的,现在我才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患者家属要买各种药,即使医院已经下达病危通知单,他们还是不会放弃,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人离他而去。
大娘现在都这样了,还惦记着为国家作出贡献,此时我有点哽咽,为什么大娘这么好的人要遭受这种病痛,要承受这份痛苦,现在我能做的就是把大娘送到医院,如果等大爷回来,病情可能会加重,去医院的话,医生毕竟是专业的,他会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应该怎么治疗,会有一个治疗方案。
“咳咳咳”,大娘又是一阵咳嗽,我一看这不行,阿姨只是平时做做饭,也不能拿主意,看着情况估计也有几天了,就算大爷现在赶过来也来不及,今天我既然碰到了就不能袖手旁观,我不顾大娘的极力反对,背起大娘就往外走去,同时叮嘱阿姨,先通知大爷。
出了清华园,我找了一辆车,将大娘放在车上然后告诉司机以最快的速度去最近的医院,年底的北京有点冷清,不但街上的行人稀稀疏疏,就连街上的车都很少,此刻的大娘已经接近昏迷,坐在车上,感觉自己在跨世界,清华园到医院的距离就像两个省份一样,那么的遥远,那么的漫长。
终于,我们到了北京大学第三医院,我将大娘抱下车,以最快的速度进入医院,进入医院大门,就开始喊:“医生,医生。”
护士将我安排在一间病房,医生为大娘检查了一会,之后,把我叫到一旁。
“你是病人什么人?”
“医生,我是她家属,人现在怎么样?”
“这病看样子以前是做过手术。”
“对,对,对,做过一次。”
“唉,现在复发了,这次比较难治疗了,而且也算是晚期了,这样吧,尽量满足老人家吧,想吃什么就让她吃什么,相见谁就早点安排,余下的日子好好珍惜吧。”
“医生,那您判断,还有多长时间?”
“两三个月吧。”
说完,医生摇了摇头走了,剩下我一人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偶尔出来一个病人,或者护士推着车子进进出出病房,我双手抱着头坐在走廊的座位上。
人,在生老病死面前的脆弱,以前是战争,人的生命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那样的轻如草芥,但是战争毕竟是少数,即使上了战场也是自己的选择,那时候自己的生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平时的刻苦训练,也许可以让人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中生存下来,但是在病痛面前,人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没有任何的作为,只能安安静静地配合医生,让别人来为自己的生命负责,或者生,或者死,这种痛苦又不同于战场的那种痛。
静坐了一会之后,我长舒了一口气,缓解了自己的心情,走进病房,此刻,大娘已经醒了。
“大娘,您醒了。”
“孩子,我怎么到医院来了?”
“大娘,我把你送过来的,您啊,刚才昏迷了,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医生说您在这休息几天就可以回去了。”
“唉,老是麻烦你,这都第二次了。”
“别这样说,大娘,大爷等会应该就到了。”
“唉,到头来还是拖他后腿了。”
“没有,大娘,大爷那边的学术报告已经做完了,他是回来过年的。”
“过年,你不用在这守着,你回去准备去吧,你不是明天要回家过年吗?”
“没事,大娘,我这不耽误。”
到了下午,大爷赶来了,他一进病房,能明显感受到他身体在微微颤抖,看到这种情况,我走了出去,坐在走廊的连椅上,看着外面的护士,病人,家属。过了好一会,大爷出来了,他坐在我旁边,也是默默的不说话,看着走廊。
“大爷,大娘的病…...”
“我知道,一两个月之前就检查出来了,现在也算是扩散加重了,那时候没跟你大娘说,我一直知道她的生命周期,每天早上一醒来,我就知道,我与她的日子就少了一天。”
看着大爷,虽然他眼睛有点湿润,但是能看得出,大爷是个抗压的人,他也知道,大娘的病,现在只是时间问题,以前的时间是按年算的,但是自从生病之后,时间就是按月份算的,但是现在要按天数算了,这种失去最亲的人的这种痛苦,我能理解一点,就像我失去了宝子一样,只是大爷的痛苦,要远远大于我的痛苦。
期间,大爷家的阿姨拿过一些东西过来,她算是来告别的,她已经买了回家的票,她老家是四川的,家里也出了一些事情,婆婆病重了,她必须赶回去,等到春节过后才赶过来,但是这边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她拿些必须的生活用品过来,想跟大爷商量一下。
大爷这时也很无奈,自己的孩子都在不在身边,现在正值新春,对于中国人来说,春节是一个特殊的节日,是无论身处何处,都要赶回去和家人团聚,但是每年自己的孩子都不能赶回来,就剩自己和老伴两个人,但是今年老伴病重了,今年的春节要比往年更加残酷,但是也不能因为自己的缘故就影响他人的家庭。
我看着大爷和大娘,心想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大爷大娘地位也算是在国内比较顶尖了,子女也算是非常有出息了,但是同时他们失去了成为一个普通人的资格,失去了平凡的生活,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他们是牺牲小我来实现大我。
之后,我悄悄找了一个地方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大概给他们说了这边的情况,我父母都同意让我留在这里照顾大娘,一是她现在身体状况不好,二是这可能是她最后一个春节了,她的子女都不在家,我留在这里可以让她过一个难忘的最后一个春节。
大爷再次出来,他让我回去准备,听大娘说,我明天回去过年。
“孩子,你回去吧,你大娘这里有我呢,你这一年都没回家了,现在回去好好陪陪父母。”
“大爷,有件事我得和您说一下,就是我刚才听阿姨说要回家,她一走的话,家里就剩你和大娘两个人了,现在是春节,再请人的话,可能一时间也找不到,所以我刚才已经给家里人说了,我今年就不回去了,留下来给您帮忙,大哥大姐都在国外,可能一时半会也赶不回来,所以,我就陪大娘过一次春节。我家里人也同意了。”
“孩子,你有心了,如果你决定了,我肯定高兴,不瞒你说,我们已经过了很多次两人的春节了,每逢佳节的时候,我们都非常落寞,唉。”
“没事,大爷,今年我陪您和大娘过年。”
“好,既然你决定了,我去给你大娘说一下,她肯定很高兴。”
说完,我和大爷走进病房,大娘躺在床上,大爷来到大娘的床前,轻声对大娘说:“这孩子说他,今年不回家过年了,跟家里都说好了,家里人也同意了。”
大娘看着我,声音颤抖的说:“孩子,你不回家不要紧吧?”
“没事的,大娘,我跟家里人都说好了,不要紧的。”
“好,好,好,大娘很高兴。老头子,你去问一下医生,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马上就要过年了,咱不能和孩子在医院过年啊,咱得回家去啊。”
“好,好,好,我去问。”大爷急忙走了出去。
大娘住了两天,在腊月二十九, 我们陪着大娘出了院,回到家里,大娘安排大爷去买菜,置办一点年货,我和大娘在家,贴春联,粘福字,一切准备就绪。
大年三十那天,准备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大爷也拿出了他珍藏多年的一瓶好酒,我们三人坐在电视面前,一面享受美食,一边观看《春节联欢晚会》,看到《吉祥三宝》这个节目时,大娘眼睛湿润了,我知道她是想她的孩子了,《邻居》小品让我们捧腹大笑,笑声持续了很久很久,传的很远很远……
陪大娘大爷度过了一个难忘的春晚,就像春节联欢晚会的结束曲《难忘今宵》,春节过完之后,阿姨从老家来电话,说婆婆病重,今年可能来不了了,我想我现在也习惯陪在大娘身边,听她讲故事,大娘也习惯我的手艺,我索性决定,一直照顾大娘,陪她走完生命中的剩余时光,和大爷商量了一下,大爷说就当聘请我做保姆,我当时也没推辞,心想到时候给钱绝对不能要,因为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世界上的有些东西比钱要重要的多。
每天大爷去学校授课,或是去其他地方做学术报告的时候,我就在家里照顾大娘,陪她聊天,大娘喜欢给我讲一些学术上的东西,也喜欢讲以前她上学时候,做研究时候的大家的一些有趣事情,又或者讲解一些她的两个孩子的事情,最后讲述他和大爷的故事,每次说到这里,她脸上都会洋溢出幸福的表情,我知道大娘现在在回忆一些属于自己的时光,也许只有现在大娘才是真正的大娘,才是属于自己的大娘,但是属于自己的时光却是那样的短暂。
经常推着大娘去外面晒太阳,推着她到处去公园看大爷们遛鸟,看老人们在那练京剧,有时候阿姨气力好的时候,也会唱几嗓子,原来大娘是那样的多才多艺,想起大娘以前说过的,她年轻的时候,一个人的时候,经常会研究菜系,每隔几天就做一顿丰盛的食物才犒劳自己,音乐方面也有一些造诣,她的女儿也许就是遗传她的音乐基因,走上了音乐的道路,有时推着她在清华大学看看这个她贡献一辈子,奋斗了一辈子的地方,看着这些莘莘学子,大娘说她放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看到了那时候为了一个问题可以纠结好久的自己。
春节过完,到了要上班的时候,我想这份工作可能也就失去了,但是不管怎么样,还是得给杨主管打个电话,我告诉他家里有点事情需要处理,而且事情比较棘手,可能要请一段时间的假。
其实我这是做了辞职的前期申请,我知道几个月不去,这份工作肯定是丢了,没有一份工作可以让我耽搁这么久,但是照顾阿姨是目前最主要的事情,至于工作到时候再找吧,我对自己还是有自信的,下次也不知道找到是份什么样的工作,至于内心的追求,我现在一直没有弄清楚,我到底在追求什么?我真正渴望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也许这次我就要真正寻找自己的内心,在这里一边陪着阿姨,一边思考自己,了解自己,很多次我都是没有真正的明白自己的内心,没有找到那个真正的自己,从当年孤身一人离开那个生我养我的家乡,转眼间已经七八年了,可是没有一份工作我能坚持下去,不是因为自己坚持不了,吃不了那份苦,承受不了那份痛,而是那份火焰始终不能点燃,心中那份热情激情始终不能得到释放,这次也许是一个机会,让我静下心来通过迷雾,找寻真正的自己,有时候感觉别人出来都是来谋生活,我觉得我是来寻找自己,寻找自己的内心,找到自己的意义,实现自己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