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六,又称为“马日”,小时候经常听老人讲,自从秦汉以来,传统的看法是正月初一日为鸡日,初二日为狗日,初三日为猪日,初四日为羊日,初五日为牛日,初六日为马日,初七日为人日。传说这是因为女娲创造万物生灵的时候,先造的六畜,后造的人,因此初一到初六都是六畜之日。
早晨起床,跑步回来之后,看见大爷正在打扮大娘,穿上大红色的棉袄,戴上看起来就很暖和的棉帽,围上长长的围脖,小心翼翼的给大娘脸上抹防冻霜。
“大爷,大娘,今天咱去哪啊?”我一看大爷在打扮大娘,就知道今天要出去。
“大龙回来了。以前我们年轻的时候,过完年之后,我和你大娘都会去安定门外大街,去那边逛逛地坛庙会,感受一下过年时候的气氛,和大家伙一起热闹热闹,自从你大娘病了之后,每次说去,每次不是开会耽误,就是学术报告搅局,今年我都安排好了,好好的和你大娘一起去地坛公园转转,重温一下年轻时候的回忆。”大爷又拿出一条毛毯,样子非常漂亮,看样子应该是新疆的手工毛毯。
“好的,大爷,我这就去准备,陪您和大娘去转转。”
我收拾完之后,推着大娘走出小区,司机已经等在门口了,我知道这辆车是国家给大爷专门配备的专车,司机都是专职司机,但大爷平时都不用,一般都是骑着他的自行车去上班,路途远的时候,也会自己坐公交车赶过去,只有遇到时间紧迫的时候,大爷才会坐这辆车,享受那份属于自己的待遇。
到了北二环外,安定门外大街,从车里面向外看,就能感受到浓浓的春节气息,百节年为首,春节不愧是中华民族最隆重的传统佳节,它不仅集中体现了中华民族的思想信仰、理想愿望、生活娱乐和文化心理,而且还是祈福、饮食和娱乐活动的狂欢式展示,远远望去就可以感受人们对春节的重视,对春节的期盼和乐在其中。
还没进入庙会,就被门口的硕大红灯笼吸引,红灯笼下面挂有幅条,一个上面写着“地坛春节庙会欢迎您!”,另一个上面写着,“地坛庙会恭祝您春节快乐!”,两条幅条就想两条龙一样,在空中飞腾。因为今年是鸡年,这里的图腾,标志都是公鸡,还有一些上面贴着剪纸裁的小鸡,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好像就要飞出来一样;还有那些大型的鸡的雕像,英姿飒爽,好像在欢迎每一位来游玩的旅客。
进入庙会之后,就被那挂在树上一排排的灯笼和那些倒挂着的五彩缤纷的掉伞吸引,像一朵朵祥云一样,在头顶绽放,随风起舞,色彩波动。好像今年的稻草人比较流行,到处都有卖稻草人的,用草扎出人的样子,给他缝上脸部,戴上帽子,穿上衣服,一个精美的稻草人就诞生了,那挂在摊位上的一排排的稻草人就像一个个可爱的小孩,天真烂漫的在上面对着人们在笑;还有那些形态各异的大风车,在货架上,迎着风,不停的转,哗啦哗啦作响,以此来吸引小孩的目光;
庙会的人都穿着羽绒服,摩肩接踵的,有的人拿着糖葫芦,一脸满足的样子;有的一手拉着孩子,一手拿着大风车,小孩不停的注视着和风车,有时会高喊:“妈妈,快看,风车转了。”有的人手里拿着稻草娃娃,从远处看,好像肩上坐着一个小孩;有的拿着长长的竹棍,竹棍的顶端上挂着一条鱼,一条塑料薄膜做的鱼,向远处眺望,那一条条鱼随风飘动,好像子水里遨游一样;还有的拿着面塑的小白兔,黑猫警长,小狗,每一个面塑都是栩栩如生,巧夺天工;
大爷推着大娘在人群中漫步,一会看看面塑,一会看看糖人,一会大爷又让大娘去欣赏北京洋片。
北京洋片,是一个类似箱子的东西,上面好像牌坊一样,贴着对联,上联是:唐代洋片千古传,下联是:历经一千三百年,横批:北京洋片,下面是一个箱子,箱子上面有一些小孔,里面有好多用布画的画,都是古代故事。一张一张的翻,人从外面的小孔往里面看,那人就在外面讲,等于是一边听说书,一边看动画,边听边看,挺有意思的,也是一项绝活。
我稍微看了一会,等我再看大娘时,大娘那里已经多了很多东西,糖人,面塑,大风车,糖葫芦,面具。有些大娘手里拿着,有些在轮椅上绑着,插着,各种小玩意已经将大娘包围了。
在看大爷,就像小孩一样问大娘,喜不喜欢这个,想不想要那个,可爱之处展现的淋漓尽致,看着看着,放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大爷和大娘,手拉着手漫步在田野里,陶醉在初春山花烂漫的复苏中,流连于仲夏蝉鸣夜萤燥热中,回味着金秋红叶明月丰收时,欣赏那孟冬瑞雪硕风纯洁里,又好像看到了,夕阳西下时,大爷推着大娘,在海边静静的看着落日的余晖,那种甜蜜,那种温馨,那种柔情,那种偶然间的相视一笑,让我明白了什么白头偕老这个词,对爱情好像又有了一层认识,同时对“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这种悲痛也能感同身受了。
在拥挤的人群中,大爷推着大娘,漫步于人群中,那种闲庭信步,好像现在天地间就只有他们,没有喧嚣,没有嘈杂,偶尔两人相视一笑,那种风雨同舟的坚定,那种琴瑟和鸣默契,那种相濡以沫的决心,可能他们之间没有太多的甜言蜜语,没有那种海誓山盟,但是一辈子的厮守,从青春年华到耄耋之年,这正是我们年轻人需要的,也是我们希望的。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这不仅仅是一句诗,更是一个愿景,一个完美人生。逛完了庙会之后,就去和地坛隔桥相望的雍和宫。
雍和宫是一座藏传佛教,许多信仰佛教的都会来这里烧香拜佛,祈福消灾,是中国规格最高的佛教寺庙。
走了一会,在池潭湖路附近,有点乏累,天空也下起了小雪,天也变得有点灰蒙蒙的,虽然意境很美,白雪,美景,佳人,大爷小心的给大娘扎了扎围脖,蹲下和大娘说话,看到这一幕,我才隐约知道何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即使外面天寒地冻,三尺之冰,但是我相信他们彼此的内心是如沐浴阳光一样温暖、舒适、惬意。
我们三个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雪,时间好像静止,停留在这一美好的时刻,雪就这么下着,一片一片又一片,连绵不绝,一望无际,从高空中飞舞而下,落在地上,落在房上,落在水里,落在人的身上,他们好像是一朵朵花,天空就是它的舞台,天与地的距离就是它的一生,当与大地接触的一瞬间,或身先朝露,或化为乌有,或灯枯油尽,或一部分用自己的身体才让另一部分一息尚存,以此来展现那洁白的大地,一望无垠的白色,雪的美在于纯洁,在于一尘不染,在于冰肌雪肠,给人一种平静,一种傲霜斗雪的勇气。
忽然想到,大娘有时侯会拿出照片来回忆,那些照片也有雪景,也是很美丽,很吸引人的,我便打破了此时的这片宁静,“今年的雪景好美啊!大娘,问您一件事,我每次看您拿出照片回味以前的日子,那些照片中也有很多您和大爷一起的雪景照,您和大爷感觉哪张照片最美,或者说哪个是您两最好的回忆?”
大娘伸出手,看雪花落在手上,化为一粒水滴,缓缓的说:“我们啊,确实去过很多地方,也可以说是将全世界都游历完了,要说回忆的话,各个地方的风俗和景色,也都给我们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体验过巴黎香榭丽舍大街的火树银花,雍容华贵;见证过各个国家情侣在巴黎铁塔下的海誓山盟;站在上海的外滩,看过黄浦江两岸的繁花似锦;新加坡的那种浩瀚,东京名古屋的雪,富士山的雪,美国加州的那种娱乐奢靡,也算是什么都感受过了。
每个景色留给我的记忆都不一样,但是慢慢的,随着时间的流转,年龄的增长,阅历的提升,我现在才知道,年轻时我们总以为最美的是风景,是那些引人入胜,让人流连忘返的自然风光,或者是那些充满历史感,故事性,那些可以让人感受到不同风格、不同情感的建筑,但现在我才明白,真正是风景是那个和你一起看风景的人,是那个陪伴你走遍山水的那个人,景色再美也也是静态,山水在秀也会流转,所以,真正美的景色在自己的心中,如果以前懂这个道理,那时候的景色才是最美的。有了对方,即使忙做的农田,即使废弃的工厂,即使深暗的矿井,都是天堂。”
说完,大娘又陷入了沉默,大爷双手紧紧的攥着大娘的手,两人都注视着在天空嬉戏的雪花,我知道此刻他们开始回忆之前的一切,也许他们很庆幸,自己可以和相爱的人游历过这么多地方,人生至此,夫复何求?不一会,雪停了,我们开始赶往雍和宫。
人们在逛完庙会之后,都会前往雍和宫祈福,毕竟是新年,有些是信仰,有些是为了图好运沾新年喜气。
在路上,我推着大娘,看着路上那些情侣手牵着手,说说笑笑,就问大娘:“大娘,我看您年轻时候长得非常漂亮,而且还是剑桥的教授,才华横溢,那时候大爷是怎么追求的你呢?”
大娘看了一眼大爷,突然笑了:“你大爷可不是一般人那,年轻的时候温文尔雅,才华横溢,有剑桥君子之称,是华人学生会的领袖,特别是在留学圈很有威望的一个人,身边追求的人特别多,哪个国家的人都有,金发碧眼的的外国美女,还有皮肤稍黑的气质美女,有黄皮肤的诗意美女,不同身份的女的也非常多,议员的女儿,州长的小姐,酋长的长女,可以说是像月亮一般周围围绕着很多星星。新中国成立之后啊,为了响应毛主席的号召,建设新中国,抱着爱国情怀回国的,那时候他是剑桥教授,我呢是副教授,说起来,还是我攀高枝了呢,哈哈。在那个生物领域啊,已经算是很有名气了,为了响应国家号召,为了建设自己的家乡,就毅然决然的回国了,那时候国内的有些人,包括现在都选择往外走,而国外的有些知识分子呢,回国也是回台湾,不承认大陆,这些不提也罢。当年,为了回国,阻拦和压力非常大,我们可谓是费尽千幸万苦才回来的。”说完,就又陷入了沉思。
我知道虽然大娘是这般的轻描淡写,但是可以想像那时候的阻力有多么大,对于一个国家来说,科研人员,顶尖人员就是国力强盛的标志,是一个国家强盛的必备条件。人才,尤其是顶点的人才,是每个国家都需要的,为了这些人才,每个国家都会竭尽全力去争取,有时可能会采取一些必要手段,那时候还能够坚持到回国的都是真正的爱过人士,是真正值得我们崇拜和推崇的,也正是我们应该尊重和敬仰的。
这时候大爷说话了“你大娘啊,尽说我的好了,那时候的她啊,可比我优秀多了,虽然现在都推崇男女平等,但是现在有些地方还是不够公平,女性想取得很大的成功,必须要付出比我们男性更多的努力,更大的艰辛,这并不是说女性的能力不行或者什么的,现实就是这样,同样的职位,女性相比男性付出的努力和艰辛,要远远超过男性,你大娘比我优秀多了。那时候在剑桥啊,她就有小林徽因之称,是一个集才华与美貌与一身的奇女子,身边聚集了一大帮追求的人,就算走到校园里,那都是目光磁石,所有人都会注视她的。你说,我要是不下手,不骗回来,那岂不是成了帝国主义的盘中餐了!”两人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