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到缅甸之后,搏斗厮杀的局面方宝已经司空见惯,然而,当今晚瞧到这些黑衣人的举动,他感到了一股子冷气直顺着脊梁往大脑里钻,这些人他妈的还算是人吗,不怕伤不怕痛,出手又快又狠,完全是杀人的机器,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也是可怕的。
显然,这些黑衣人怪异凶狠的样子影响到了那些参与决斗的北方汉子,面对着血淋淋满脸狰狞却不倒下的敌人,一部分人开始畏缩起来,退在后面,逼得没有刚才紧了。
方宝数了数,那十名黑衣男子这时竟剩下了六人,而一百名北方汉子至少倒下了三四十人,从这个比例上看,每一个黑衣男子都几乎达到了以一抵十的搏击高手之境。而随着北方汉子的人数减少,战团稀疏,再加上心生畏惧,黑衣男子的优势将更加明显。
叶化龙等大哥也看出事情不对了,人人脸色大变,叶化龙更是大声地喝喊着道:“这些人有古怪,好像不怕痛,砍他们的头,把他们的头砍下来。”
听着叶化龙的吼声,一些北方汉子便冲上前去挥刀朝着那六人的头上砍,然而,这些黑衣人无疑是受过一定的训练,对头部的保护相当严密,只要有刀前来,就挥刀格去,而他们的出手快,力道重,北方汉子的刀竟无法砍到他们的头上去,相反又有一些兵器被磕得飞到了半空之中,而失去武器的人立刻遭到了杀身之祸。
又斗了十几分钟,倒下了十几名北方汉子,而六名黑衣人中只有一人在混战中被砍掉了头倒在地上,但是糟糕的情况出现了,剩下还在战斗的北方汉子或多或少的都出现了体力不支之状,但那五名黑衣人有两名左手臂被砍断,其余的刀伤也至少在十处以上,可是出手的速度与力量竟然没有丝毫的改变。
面对着这种不怕痛不怕死的人,又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同伴一个一个的倒下去,场中的四五十名北方汉子斗志渐渐在随着体力一起减弱,斗了一阵,终于又有一名黑衣男子被捅中心脏,栽倒在地,但只有三十余名北方汉子还能够站着了,其中还有十来人受了不同程度的伤,这些人都没有再上前,手里拿着刀都在微微地颤抖着,和人斗,他们或许还可以继续的战斗下去,可是面对的敌人就像是来自地狱,没有疼痛没有感觉的恶鬼,他们害怕了,真的害怕了。
不仅仅是参与决战的那些北方汉子害怕,在山顶上观战的所有人瞧着如此的情形,每一个人的心跳都比平常快了许多,这是一场他们从来没有目睹过甚至没有听说过的战斗,也是一场很容易让人瓦解斗志的战斗。
叶化龙的脸色黯然沮丧起来,见到那崔华又把短笛放进了嘴里,知道他又要吹出进攻的号令,而场上那些人已经失去了斗志,再斗下去,一百名精英就要全军覆没,顿时仰天长叹一声,挥手道:“崔先生,算了,我们认输。”
听着叶化龙的话,其余的十二位沈阳黑道大哥和来观战的北方各地六位大哥脸上都流露出了失望神伤之色,但谁也没有出言反对,因为他们人人明白,就算再斗下去,也不会有胜机,唯有徒增伤亡,这场决战,并不仅仅是叶化龙一个人的失败,而是整个沈阳黑道的失败。
叶化龙的声音传入那崔华的耳中,他的嘴角掠过了一线得意的笑容,但还是把短笛放进了唇中,这次吹出来的声音却轻缓了许多,而剩下的四名黑衣人立刻就不再动弹了,静静地站着,宛如蜡像,浑身染着血,狰狞可怕。
见到决斗结束,叶化龙等人赶紧安排身边的人去场中把伤者送到已经准备好的医院去急救,而崔华则默默地看着,并没有想法子抢救那四名虽然静止但还在流血的黑衣男子。
……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沈阳道上受伤的兄弟已经全部送下山了,叶化龙才带着十二名大哥走到了崔华的面前,道:“去告诉张先生,真鼎茶楼和长生大酒楼都拿去吧,转让费让我够本就行,我也从此退出道上,再不过问江湖上的事。”
谁知崔华却摇了摇头道:“只把真鼎茶楼和长生大酒楼转让还不行,别忘了,我们这次约斗的另一个条件,就是你们都要归顺天狼帮,听从我们帮主之令。”
说到这里,他环视了一眼除叶化龙之外的十二名大哥,用冷硬的声音道:“我知道就凭今天的这场决斗,你们心里未必服气,但我可以告诉你们,这次张帮主重建天狼帮,经过了长期充分的准备,至少有一百种办法可以对付你们这些人,如果你们执迷不悟,徐老刀的下场,就是你们的下场,还有,可以告诉各位一个好消息是,我们帮主向来对茶道与饮食很有兴趣,所以才会要叶老板的真鼎茶楼和长生大酒楼,而各位只要肯好好的听话,归顺我天狼帮,你们的生意,张帮主可以不要,由你们自己经营,是战是降,你们自己决定。”
这话之后,他从怀中取出了一样物事,双手展了开来。
方宝用红外线望远镜看得清清楚楚,这崔华展开的是一面没有柄的旗子,而在这旗子的正中,绣着一头正仰天咆哮,浑身都染着血的白狼,他听柳昭说过,当初天狼张浩天的胸口上就有这样的文身,这也是他绰号的来历。
这时,只见崔华又从腰间取出了一柄匕首,道:“如果大家愿意归顺天狼帮,就划破自己的大拇指,在这面血狼旗上按上指印,从此效忠张帮主,若有违背,必遭重惩。”
听着崔华的话,众大哥是面面相觑,在沉默了一阵之后,一个白白胖胖,五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越众而出,接过崔华手里的匕首道:“张帮主十几年前就纵横大江南北,听从他的调遣,也不算辱没了我们这些人,更何况张帮主还开恩不要我们的生意,我苏大元第一个歃血效忠。”
说着话,他就照着崔华说的,用匕首割开了自己的大拇指,然后印在了那血狼旗下方空白之处。
瞧着苏大元盖了血手印,其余的沈阳黑道大哥也脸带黯然的一个个的去划指印血,但是,还是有齐念信,任毅,狄进以及叶化龙这四位大哥不肯去印那个血指。
见到四名大哥不肯盖血指印,那崔华并没有丝毫的勉强之意,而是把血狼旗收了起来,微微一笑道:“各位看来对我们天狼帮的实力还不是太了解,不过你们肯定会看到的,现在我就告辞了,日后再会。”
言罢,他便向着包括观战的那六名大哥在内的人微微一躬,然后跳上了中巴车的驾驶室,竟然没有召唤还站在场中的那四名黑衣男子,便把车向山下开去。
……
崔华居然留下了四名黑衣男子,众大哥皆是好奇,慢慢的围了上去,但想到这几人的厉害,一时之间却又不敢靠拢,过了好一阵,才有一名胆大的贴身保镖走到了近前,伸手在其中一名黑衣男子的身上一推,大声道:“喂,你们的老板已经走了,还不跟着去。”
然而,就在他这一推之下,那名黑衣男子竟然直挺挺的向前扑倒在地,没有丝毫的动弹,一个人赶紧去探他的气息,然后翻看瞳孔,跟着就抬起头来大叫起来:“死了,这人已经死了。”
随着他的话,又有人向剩下的三名黑衣男子推去,而这三名黑衣男子无一例外的都倒在了地上,而且个个气息全无。
叶化龙见状,便道:“闻学琛,你学过医,来看看这些鬼东西是怎么回事?”
一个瘦高的中年男子闻言越众而出,去看了看这四人的伤势,又探了探他们的气息与脉搏,脸色却是微微一变道:“这些人的确已经死了,刚才站着的时候已经死了,应该是失血过多造成的死亡,如果我猜得不错,一定是有人用什么办法控制了他们的中枢神经,让他们不知道害怕也不知道疼痛,而且还有一点儿,从这些人出手的速度和力量上看,是身体的潜能被激发出来了,普通人当然不会是对手。而那笛声就是控制他们的信号。”
听着闻学琛这么说,所有的人心里都在发凉,这的确是一场他们从来没有面对过的黑道争斗,那徐老刀是本地势力最强的大哥之一,一夜之间整股势力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连两个年轻的儿子也送了命,现在这场决斗又派了如此诡异厉害的手下前来,的确击垮了他们的斗志。
四名刚才没有在血狼旗上盖血印的大哥也是面面相觑,齐念信第一个叹气道:“我看天狼这一次来势汹汹,对我们的势力志在必得,算了,我不想听令于他,但也不想挡他的锋锐,明天就暂时离开沈阳,过段时间看看情况再说。”
随着他的声音,另外两个没有盖血手印的大哥任毅与狄进也一脸黯然的表示要离开沈阳,不愿跟天狼硬拼。只有叶化龙表示要退出江湖,不过在与天狼派的人办茶楼与酒楼手续之前,是不能离开的,既然输了,就要遵守承诺。
决斗既然输,降的降,走的走,众位大哥没有在山顶呆多久,便带着自己的手下各自离开了,山顶之上顿时空空荡荡,只留下了那土壤里一摊又一摊浓浓的鲜血。
当这些人都走光之后,方宝从杂草中钻了出来,虽然刚才的那一场决战与他无关,但不知怎么心里却是沉甸甸的,在柳昭告诉他的故事中,天狼张浩天在他心目中一直是个铁铮铮,充满了豪气与霸气的男子汉,是一个江湖中的英雄,也是他想要攀越的高峰,但是,当目睹到今晚决战的情景,虽然天狼帮以十敌百,没有违背决战的规矩,甚至可以说赢得非常的漂亮,达到了威慑群雄的目的,但是,那十个不像人的人实在太诡异了,用完了就弃之而去,实在不是英雄好汉所为,带着一股子强烈的邪气,让他心中对这个天狼颇有几分失望。
感叹了一会儿后,他也没有再在这里待下去,而是原路而返,不过此刻齐念信在山脚下派的人已经撤去了,他自然不必掩掩藏藏。
……
回到了宿舍睡下,但没有想到,在天刚刚亮的时候,方宝却接到了夏远国的通知,说是真鼎茶楼今天将恢复营业,让他去上班。
方宝心中有数,叶化龙就要把真鼎茶楼转让出去了,心里还舍不得,因此才会恢复营业,至于还能够当几天的老板,就要看手续的完成情况了。
上午九点,方宝等人全部上班,虽然关了十来天的门,但真鼎茶楼的生意仍然很好,到下午的时候,楼下的大厅几乎已经坐满了茶客,二楼雅间的上座率在七成以上,而三楼贵宾房也来了好几批客人。
这样一来,方宝的茶艺表演组就忙不过来了,在这种情况下,他这个组长就要亲自上阵,然而却接到了通知,说是叶老板等会儿要来,让他去“云舒居”表演。
方宝等候着,一直在下午四点,才有人通知他到“云舒居”去,明白叶化龙到了,他便提着长嘴铜壶上了三楼。
推开“云舒居”的门,就见到过去神采奕奕的叶化龙摊坐在一张红木沙发上,脸上充满了黯然与落寞,这忽然的变故无疑给了他人生中极其沉重的打击。
方宝走了过去,向他微微一躬,便站在了中间的表演位置上,慢慢的开始演练起基本的长嘴壶招式来,而叶化龙点上了一支烟,默默地看着,但半躺着的身子却渐渐坐正了,一直等到方宝把基本的招式演练完了之后,才招手让他过去,坐在自己身边道:“方宝,在我看到的所有长嘴壶功夫茶表演中,除了你师父纪无尘之外,你的技术是最出色的,这门茶艺表演还是其次,我看最重要的是能够修身养性,看淡世情,如果我还有活命的机会,一定要向你学习,希望你不要拒绝。”
听着叶化龙的话,方宝也是一愣,那崔华昨晚只是说要他的两个店,但并没有说要他的命,叶化龙这样子相当的低落,甚至有一种任人宰割之状,难道一夜之间,又出了什么新的情况。
此刻,方宝作出了一个决定,那就是告诉叶化龙自己也是江湖大哥的身份,对于这次忽然出现的天狼,他充满了好奇与疑惑,只有请教叶化龙了。
于是他点了点头,然后道:“是不是昨晚你不肯在那面血狼旗上盖血手印,天狼帮的人又对你说了什么狠话。”
这话一传入叶化龙的耳中,他的脸色顿时一惊,望着方宝,良久没有说出话来。
方宝明白他的惊诧,微微一笑道:“叶老板,不好意思,其实有一件事我隐瞒了你,在跟着师父学长嘴壶茶艺之前,我其实也混过江湖,而且手下也带过一帮兄弟,你们这次和天狼帮的决战,我昨晚悄悄到帽子山的山顶去看了。”
叶化龙凝视着他,又静默了一阵,才点了点头道:“我早就说过你和普通的茶艺师有些不同,想不到会是道上出来的,道上出来的人心性燥烈,你能够把长嘴壶功练到这样的境地,也算难得了。”
见到叶化龙连追问自己在什么地方混过的兴趣都没有,方宝只得主动询问了,道:“叶老板,是不是昨晚又出了什么事?”
叶化龙闭上了眼睛,深深叹了一口气,道:“是,齐念信,任毅,狄进昨晚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