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方宝的话,江凝雪“嗯”了一声,跟着道:“我的生活经历很简单,从小被我爹放在幼儿园里全托,然后在沈阳上小学一直到高中,大学是在上海复旦读的,不过我不是好学的好种人,也没有什么理想,本科毕业后没有继续深造回到了沈阳,这两年除了搞了一个‘幻影俱乐部’也没有做什么事,是属于特没有追求特无聊的那种人,方宝,看起来你好像满有故事的,反正现在没什么事,不如说给我听听打发时间。”
江光已经查过他的底细了,听着江凝雪问这事,方宝也没有必要隐瞒,自然就再次忆苦思甜,从自己少年时撞上崔正直的奸情开始,一直说到重庆做地产生意失败,找吴莎妮解释误会到了沈阳,然后就留下来做生意。
这其间,他当然是该说的就说,不该说的就不说,但也只略去了被赵永康毒害到缅甸战斗的那段经历与自己进入黑帮的事。
方宝的经历当然远远比江凝雪复杂丰富,江凝雪听得是津津有味,一直等他说完,才道:“原来赵永康这么坏,真是可恶。”
方宝笑了笑道:“赵永康的确是可恶,我知道他就在沈阳的时候也想过报复,不过看到他现在的样子,才知道什么是天理报应,用不着我动手,他也活不了多久,只可惜的是,这个王八蛋把小宇他们带坏了。”
江凝雪点头道:“这倒也是,我第一次看到赵永康的时候,他比现在强壮,当时他……他还想来追求我,但被我立刻拒绝了,后来听说他还找了他爹去给我爹谈这事,但我爹没有答应。”
方宝微笑着道:“你家的钱并不比赵家少,你爹想要你嫁的是大官的儿子,赵永康当然排不上号了。”
听方宝这么说,江凝雪的脸色黯然下来,道:“自从我娘去世后,我爹就变了,事业心太强,他这么做,也是可以理解的。”
方宝忍不住道:“你母亲生你时无钱治病而死,你爹从此发愤图强,这事是不是只有你爹给你说过?”
江凝雪点头道:“当然,那时候我们家那么穷,亲戚朋友也没有走动,还会有谁知道,我爹难道还会骗我吗?”
方宝没有继续就这件事问下去,但是,他已经有一个直觉,就算江光与假天狼和日本人的731部队细菌实验有关,但应该是没有让女儿知道内幕的,江凝雪外表冷漠,估计与父亲的教育沟通有关,她其实并不是一个心思太复杂的女孩子。
既然打开了话匣子,两人的语言就渐渐的多了起来,方宝问了一些江凝雪在学校的事情,才知道她学的是工商管理,不过并没有住校,而是在学校外买了一套房,没有什么特别要好的同学,并且江光也给她有一个严格的规定,不许在学校谈恋爱,因此虽然追求者众多,可是都被她拒绝了,而为了避免麻烦,她也慢慢形成了一种冷冰冰的性格,让大多数的追求者望而远之。
……
一边说着话,一边开着车,到晚上七点的时候,进入了前往大围山的支公路,道路上虽然没有了别的车辆,但积雪路滑,稍不留神就会滑到公路之下,不仅不能加快,反而需要减速前行。
从早到晚,全是在车子里用的干粮,暖水瓶的水都喝光了,在路边的一家小店还加过一次,毫无疑问,便是车子不在中途出事,要达到大围山,也是第二天的凌晨之后了。
晚上十点,终于进入了大围山,雪小了些,从路旁立着的指示牌看,离狩猎场只有二十公里了,但是却是一大段曲折向上的山路,在汽车灯光的照射中,入眼全是白皑皑的一片,一时间分不清到底那里是树木草丛,那里是岩石土堆,还好的是,狩猎场应该派人前两天在公路上扫过雪,道上的积雪还没有到达汽车完全不能行走的境地,但是,虽然能够行走,可山路狭窄,而且一上就是大长坡,很多地方路边都是悬崖,就算是格外留神,也保不住汽车会失控打滑而坠下深渊,这简直是一条危险的生死之路,相信凡是来过的人,都不会选择在雪中前往。
方宝是经历过生死的,不过见到这样的路况,也有些后悔选择了到这里来,虽然接近江凝雪有着极其重要的战略意义,可是玩命儿就没有必要了,真要是车子打滑到了悬崖之下,十之八九是有死无生的,他便是大业未尽,英年早逝,与江凝雪则是生不能同心,死却能同车,要是崔牡丹和钟蕾知道了,还真解释不清。
想到这些,他更是小心翼翼的开着车,丝毫不敢大意,倒是江凝雪,居然看不出半分的紧张,只是静静地坐着,看着前方,一脸的淡定,就像这曲折的险路和平常的通衢大道并没有什么区别。
走过了一段险路,前面略宽阔了些,也没有什么悬崖了,方宝总算松了一口气,瞥了一眼身边的江凝雪,对她的镇静好生敬佩,忍不住道:“雪雪妹妹,走这样的路你就不怕吗?”
江凝雪淡淡地道:“怕,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一死,反正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
想不到江凝雪会有这样的回答,方宝先是一愣,但很快就想到,像江凝雪这种从小就养尊处优的富二代或者官二代,要什么有什么,想享受的也已经享受了,反而对人生没有了什么追求,所以才会出现赵永康段光宇这种堕落颓废的人,这是一种精神上的空虚,还不如贫家子弟那么积极向上。可见这个世界真是公平的,无论贫贱,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烦恼,快乐与金钱是不能完全划等号的。
……
绕着大山曲折盘旋,很快又开始进入了一段险途,路的右侧是山壁,而另一边则是上百米的悬崖,方宝瞪大着眼睛奋力地控制着汽车靠着右走,这样就算是撞了壁,也比坠崖而粉身碎骨的好。
渐渐的,山越爬越高,路也越来越险,然而,方宝忽然将车停了下来。
江凝雪见到车停下,颇有些诧异,道:“为什么停车?”
方宝指了指车内的电子钟道:“你看看时间。”
江凝雪瞧了瞧,却见已经是十一点五十,也就是说离除旧迎新的喜庆时刻还有十分钟了,但还是淡淡地道:“那又有什么,难道你还想放鞭炮庆祝吗?”
方宝已经下了车,闻言哈哈大笑起来道:“当然,过年当然要放鞭炮了,不喜庆一下怎么行。”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后面,打开了后车盖,从里面抱了两个大纸箱出来,然后走到了悬崖边,打开了纸箱,从里面取出了一些东西,除了鞭炮之外,居然还有不少礼花魔术弹等玩意儿。
见到江凝雪已经从车内走到了悬崖边,方宝打开了两串一万响的鞭炮,瞧着手腕上的时间,当离着凌晨还有两分钟,就先点燃了一串。
随着鞭炮引药的闪耀,“噼噼啪啪”清脆的声音在山间响了起来,而由于这里特别的寂静,那鞭炮的声音自然震耳欲聋的响亮,让江凝雪也不由得伸出双手捂住了耳朵。
这时方宝又拿起了另一串一万响,点燃后在空中扬了扬,然后向上百米的悬崖扔下,听着那鞭炮的声音由近而远,在山间长久的回荡。
当鞭炮声停息下来,已经是凌晨过十分,方宝立刻笑呵呵的走到了江凝雪面前,不停的拱手摇动着,大声的道:“新春快乐,雪雪妹妹,祝你今年事事顺心,吉祥如意。”
听着热闹的鞭炮声,见到方宝满脸的笑容,江凝雪当然无法再冰冷下来,也向着他拱起手道:“我也祝方老板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方宝立刻道:“我再祝你天天开心,不要像过去那样总是板着脸像有人欠了钱不还似的。”
要是在平常,方宝这样的话是会让江凝雪不高兴的,但此时此刻,她无论如何也放不下脸来生气,只得很应景的微微一笑道:“我也再祝方老板成熟稳重,不要像个小流氓。”
江凝雪能开玩笑,当然是很大的进步,方宝“呵呵”笑着,就去搬出了两筒二十四发的礼花炮,隔了大约十米远的距离放在地面,扔给了江凝雪一个防风打火机道:“来,雪雪妹妹,我们一起点。”
江凝雪接过了打火机,“嗯”了一声,就跑到了十米之外的另一个礼花炮之前蹲下了身子。
随着方宝的一声“点火”,在片刻的引线燃烧之后,就听到“嘭嘭”的巨响,一个个火弹冲天而起,然后在高空中散开了满天的五彩花焰。
仰头望着这空山之上璀璨艳丽的火树银花,方宝与江凝雪不约而同的拍着手掌笑着欢呼起来,有多大声叫得多大声,一直持续到礼花弹在夜空中消失。
方宝带着这些鞭炮与礼花,当然是想造气氛,想万万想不到江凝雪居然会如此的兴奋高兴,便走了过去道:“雪雪妹妹,平常过春节,你爱不爱放鞭炮和礼花。”
听着方宝问这话,江凝雪本来还很兴奋的脸色立刻就黯淡下来,道:“在高中前还放过一些,可是后来大了,我爹又从来不在家过年,我就从来没有放过了。”
瞧着江凝雪的神情,方宝忽然觉得这个女孩子颇有可怜之处,就算没有那个计划,也真心想逗她高兴,便又去纸箱里拿出了九十响的魔术弹,递给江凝雪一手一支,然后给她点燃,而自己的双手也各拿了一支。
在“噼啪”的魔术弹爆炸声中,江凝雪果然又开心起来,双手不停地换着角度玩着,甚至表现得比方宝还要兴奋,持续大声的尖叫,似乎要将自己所有的抑郁都吼出去。
方宝在旁边听着江凝雪发泄般的尖叫,看着她兴奋的容貌,忽然觉得,自己可能还不够了解这个过去他相当讨厌的女孩子,她的外表与内心深处,可能有着不同的两面,只是从来没有人去触碰挖掘罢了。
玩了差不多四十分钟,所有的烟花都没有了,方宝便带着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江凝雪重新上了车,向着前方而去,大围山的狩猎场应该到了。
……
在开了一个多小时之后,就见到前方出现了一幢幢的建筑,不过所有的建筑都是黑暗暗静悄悄的,显然,这里就是大围山狩猎场的接待楼群了,这种日子不会有什么游客来,估计大多数工作人员都放了假。
打着车灯,方宝很快找到了狩猎场的主大楼,知道一定会有人值班,就开车过去停下,与江凝雪一起走上了大约二十余步台阶,见到一道玻璃门关闭着,便大声的呼喊起来。
在他的呼喊之中,十分钟之后,就见到里面的灯亮了,却是一个大厅,而一个五六十岁,披着绿色军用棉衣的老头儿正慢慢走过来,肯定是里面的值班人员。
开了玻璃门,当见到方宝和江凝雪居然在这种天气冒险走山路开车到狩猎场来,那老头儿的眼中也露出了诧异之色,方宝问了问,这才知道,他叫老孙,这狩猎场已经开了三年,但在春节时一般是不会有什么客人的,因此全部放了假,只留下了他一个工作人员。
方宝现在只想吃一顿暖饭再好好地睡一觉,狩猎场有专门的住宿楼,睡觉当然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是厨子放假,要吃热气腾腾的暖饭就麻烦了,还好的是,老孙过年自己熬了汤锅,还剩些菜,可以拿来吃。
要是在平时,这种剩菜江凝雪当然是不会吃的,可是吃了一天的冷干粮,刚才又玩得开心消耗了体力,也已经是饥肠辘辘了,不仅没有反对,还连声的催着老孙快些把汤锅拿来,他们就在住宿的地方吃。
老孙点着头,带他们到了旁边的一幢五层高的楼房,打开了其中一间,却见房间很大,装修得很是不错,不仅有暖气电视,甚至还有家庭用的卡拉OK,不过有一点儿,只有一张舒适的大床,大年之夜,冰天雪地,一男一女跑到这种地方来,无论是谁都要误会的。
江凝雪见状,赶紧让老孙另外准备一间房,老孙果然又诧异起来,但也没有多问,就打开了隔壁的房间,由方宝居住,然后转身出去,没过一阵,便拿来了一个电炉与汤锅,另外有一些肉与菜,甚至还有一瓶二锅头。
等老孙走了之后,方宝就在江凝雪的房间给电炉插上电和她烫起汤锅来,有了放礼花的那一幕欢快的经历,江凝雪对方宝的态度再没有丝毫的冰冷了,而是和朋友一样,与他一起烫菜,而且还和他倒了酒一起同饮,笑容也渐渐多了些。
剥去了冰雕的外壳,江凝雪笑语嫣然的丽态当然是很让男人心动的,但是,方宝的内心却渐渐的沉甸甸起来,接触得越深,他越能感觉到自己过去对江凝雪的冷傲无礼的看法可能有一些片面,而且就算是她有那样的性格,也更多的是来自她缺乏家庭的温暖,没有了母亲,父亲又特别严厉,而且还忙于生意很少陪她,这是值得怜悯的。在决定这个计划的时候,他没有多想,可是现在却不得不想,真要是把这个女孩子泡到手了,他又该怎么办,断然遗弃,对江凝雪的伤害无疑将非常大,可是接受,那么崔牡丹还有钟蕾又怎么办,他虽然做着那个崔天佑齐人之乐的梦,但现在钟蕾都没有搞定,以江凝雪的性格,毫无疑问是更不会接受这种生活状态的,他又该何去何从?然而,江光的真正身份事关重大,他又不能放弃这个计划。
人总是生活在矛盾中的,现在的方宝也特别的纠结,但偏偏又找不到答案,于是,他只有喝酒,一瓶二锅头喝了一大半,然后走到了自己的房间,什么也不想就洗了脸脚,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