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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同学你做得对。共产党员,就得服从组织安排。”陆浩把声音再放低些,“广雅,这个话,你听都不要听。再听到这种议论,你的态度要更严肃些。不然,真会有人说你在活动。”
“唉,都是我自讨的麻烦!”周广雅万分后悔的样子。
陆浩也不便在这里久坐,闲话几句就告辞了。两人握手都暗自用力捏捏,似乎彼此心里明白。但到底明白了什么,谁的脑子里都是糊涂的。周广雅送陆浩到门口,招招手就进去了。他好像不敢走出自己的房间,得在里头坐禁闭似的。
陆浩想要不要把老同学说的情况告诉钱文华呢?反复琢磨,还是不说算了。某些迹象,几个头头都已知道。再去多嘴,倒让人怀疑他老同学在做手脚。陆浩正要下楼,突然听得有人喊:“陆秘书长!”
陆浩回头看看,原来是高思远。“哦,高市长,还没休息?”陆浩问。
高思远说:“看看代表,就回去。”
高思远和白杨他们看望代表,都是名正言顺。周广雅是暗定的差配,就不能随便走动。老同学事后要是没得到安排,陆浩会很对不住人。
“我也是看看代表。”陆浩主动把手伸了过去。
高思远就不再说话,同陆浩一道下楼。他俩是从二楼下来,总共十八级台阶。陆浩有个怪毛病,喜欢数数字。他爬楼喜欢数楼梯级数,站在马路上喜欢数楼房层数,坐在洗漱间喜欢数地板砖。每次在家里蹲马桶,他就先数地上的瓷砖,又去数墙上的,横是多少竖是多少,半块的折合成整的又是多少。自家的厕所,他不知数过多少回的,可每回又重新数,重新算账。有回算得头都大了,就掏出手机找计算器。不料一失手,手机跌进马桶里。他没法把这事告诉老婆钱丽,她会说他是神经病。他今天数着十八级楼梯,感觉格外的漫长。高思远不说话,气氛有些沉闷。
下楼望见高思远的秘书和司机,陆浩就松了一口气,心想可以脱身了。没想到高思远却对秘书和司机说:“你们回去吧,我同陆秘书长走走。”
小车慢慢开过他俩身边,再稍稍加速出了酒店。陆浩同高
思远并肩走着,仍不知道要说什么话。他想说说周广雅做差配的事,话到嘴边却忍住了。同选举有关的事,还是不说为妙。陆浩突然发觉自己修炼没有到家,不然就不会老想着找话说了。高思远也没有讲话,他却不会尴尬。陆浩想到这点,越发不好意思。他找了些不着边际的话说,高思远嘴里只是唔唔的。好在酒店离市委机关并不太远,两人很快就进了大院。
陆浩说:“高市长,您早点休息吧,我去去办公室。”
高思远说声好好,自己朝前面走了。陆浩去办公室没事,只是不想再陪高思远走。市领导都住在一幢宿舍里,从办公楼前走进去还得五六分钟。没有什么话说,五六分钟简直太漫长了。陆浩私下还有个更深的隐衷,就是不想让人看见他同高思远并肩回来。照说他同高思远都是秦光明的门生,平时应该多有往来。高思远刚从下面县里回到市里的时候,陆浩故意提起秦光明,有攀攀同门之谊的意思,高思远却顾左右而言他。陆浩摸不透高思远,从此就同他公事公办了。再说了,市委书记同市长的关系通常是很微妙的,秘书长夹在中间最需讲究艺术。
陆浩在办公室消磨了二十几分钟,拿上几份报纸回家去。脚下沙沙地响,地上又满是银杏叶子。银杏树从深秋开始落叶,整整三四个月都是黄叶纷纷。这棵千年银杏像个魔法师,它的黄叶好像永远落不完。
突然有人拍了他肩头,陆浩吓得浑身发抖。原来是刘君,哈哈一笑,说:“陆老兄这么脆弱,就吓着你了?”
陆浩正在想象魑魅魍魉,自然不好意思说,只笑道:“你倒快活!”
刘君说:“我只负责一个代表团,两会又不会有什么负面报道。我没压力,乐得轻松!”
他俩住同一个单元,陆浩住三楼,刘君住四楼。上了三楼,陆浩说声再见,刘君习惯地伸出手来。两人握了手,刘君忍不住又笑了。
陆浩又说:“只有你快活!”
刘君笑道:“我突然想起,官场握手是个陋习,成条件反射了。”
有些晚了,钱丽已经上床。她并没有睡下,坐在床头做脸。她每夜睡前必须在脸上拉拉扯扯几十分钟,这套梳妆镜前的功课她却
喜欢坐在床头来做。陆浩洗漱好了进来,听得她问:“周广雅要当副市长了?”
他明知钱丽问的是老同学,却故意装蒜,说:“县长怎么会当副市长呢?”
钱丽说:“你老同学。”
“当不当,要代表选。”陆浩暗自又好气,又好笑。老婆对官场的悟性也太低了,那天他们去周广雅家吃饭,一个多小时都在说这事儿,她却还是云里雾里。
钱丽说:“你老同学倒跑到你前面去了啊!”
陆浩说:“谁说的?我是常委,他当了副市长也不是常委。”
钱丽仍是糊涂,说:“光是个常委,虚的。副市长正经是个官儿。”
陆浩笑笑,也不多说了。他想钱丽枉然做了几年官太太,官大官小都还弄不明白。不过细细一想,钱丽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常委也只有中国人自己懂,弄个外国人来你得跟人家解释半天。中国很多事情外国人是不懂的。陆浩有个同学在美国教书,他说有回给学生讲中国的户口,讲了整整两天还没有讲明白。陆浩听了不相信,说怎么可能呢?同学说绝对不是开玩笑!他说从中国户籍制度起源讲起,一直讲了现在的户口管理,满以为讲清楚了。哪知道美国学生提了大堆问题,什么是黑户口?什么是农村户口?什么是城镇户口?什么是半边户?为什么中国有粮票、肉票、布票、糖票?美国人弄不清中国的历史,他们脑子里中国几百年、几十年的事情都是搅在一起的。
“儿子这几天你注意了吗?”陆浩问。
钱丽说:“你这话问得有意思啊!你不天天在家?”
陆浩说:“我这几天累,晚上睡得死。”
“你累,上床就是死猪。”钱丽说。
陆浩知道她在抱怨,嘿嘿一笑:“你摇醒我嘛。”
“谁稀罕!”钱丽又说到儿子,“我夜里都听了,小军照样起来尿尿。听他过会又睡下了,我才放心。”
“总是有问题,小孩子不该半夜起来尿尿的。”陆浩说着就去扳老婆的肩膀。身子一动,床就吱呀一响。“真要架哑床,趁早做一张。”陆浩又说。
钱丽说:“你这么忙,等你做了哑床,我们都老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