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灵芝从检察院走出时,绍云把车发动,驶过来。她拉开车门,坐副驾椅。他扭头,见其眼中有泪花,就从包里掏出餐巾纸塞给她。
她说:“要不为你,我才赖得讲这些呢。老张,记着我好处没有?”“咋啦,为我做丁点事就翘尾巴?”她撒娇:“对,就要翘。你得感谢我!”“怎么感谢?”她就说心烦——带我散散心去。他说这事还不好办,随即掏出手机,拨号,按发射键:“万司,出发没有……刚出城……这样吧,你返回局里,把小苗接上,她一块去……嗯……要来要来,不等我,我先处理一些事。”
他放下手机,看着她不说话,表情是一个电话搞定,如何?她却不领情:“老张,又把我拽给谁了?我是让你单独带我散心。”
“我俩单独……那怎么行?”
“不行算了,送我回去。”说罢,双手一抄双目一闭,不吱声了。
绍云用手捅她:“哎哎哎,电话都打了,何必使性子?”见她身子扭扭,仍不开腔,补充,“再说,陪你一同去峡谷的是王记者、小陈还有禁毒队的,又没外人。”她睁开眼:“去可以,但郑重声明——是我蹭着他们去峡谷的,而不是相反。”绍云笑着说又不让你掏一分钱,这么斤斤计较?她说不是斤不斤斤计较的问题,是玩个清醒玩个明白的问题。他赶紧说:“好好好,不跟你争了。”脚下一松刹车,把车开动道,“先说好呀,到时你们爬你们的山,别等我。”“为什么,一起爬不好吗?”“爬一次腿痛几天,不爬。”她扭身用手指戳他额头一下:“不爬就不爬——懒虫!”他没料到这手,方向盘一歪,汽车驶出个z字形,本能使他嗓音骤高:“小苗别疯!”“嗯?”“我的意思……正开车呢,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山峦叠翠,溪水潺潺。正午,一小队游人顺溪旁小路一瘸一拐朝下走。
“局长、沈队,他们回来了。”坐在停车场树荫下喝茶的万司道。
“老沈,我输了。”张绍云把象棋子轻轻一推,伸懒腰起身,见记者王紫艳打头、陈克勤肩上骑着孔嫂的孩子亮亮、闵璞卉搀扶着苗灵芝,一行人欹斜摇摆而来。等众人走近,他盯着灵芝瘸腿问:“这么狼狈——怎么搞的?”
不等灵芝回答,王记者举举相机:“千钧一发,张局长,千钧一发的瞬间竟让我抓拍到了,你看了保准吓一跳。”说罢,把相机递过来。灵芝阻止:“紫燕,别吓唬老张,他心脏有病。”“我心脏有病?”张绍云双手半举过肩做大力士状,“五十岁年龄,二十岁心脏,谁乱说,谁?”灵芝:“没病为啥不爬山去?”“不是跟你请假了吗,现在逮机会报复,小心眼。”说完,接过相机翻看。
“第七张,惊险不?”紫艳凑上前,“我当时正拍溪里的那块巨石,险情就发生了。对了,就这张。”张绍云脸色陡变:“飞仙石——小苗掉下去了?怪不得瘸腿,伤重吗?”灵芝张开双臂在老张面前轻盈地转一圈,说你看呢?张绍云长舒口气:没事就好。灵芝说只脚崴了一下,幸好小陈眼疾手快,抓住了我,要不真掉下去,肯定骨折。
陈克勤把骑肩头的亮亮放下地道:“不是我眼疾手快,是苗姐福大命大,不该在这儿出事。”闵璞卉上前看照片,白眉白眼冒一句:“唉呀,幸好不是我踩滑了,否则福小命小,肯定见马克思去了。”陈克勤:“喂——小闵我哪得罪你了?”“你没得罪我,我只是想要是掉下去的是我,陈哥会不会出手相救,或者要出手,但眼不疾手不快也白搭。”
灵芝上前撕小闵的嘴:“好啊,你俩闹别扭就拿苗姐开涮,还吃醋发酸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你这疯丫头。”闵璞卉边跑边声明:“谁吃醋发酸了,没有的事,我只是有感而发而已。”
灵芝追打她,脚下一闪,身子朝地下就倒,被绍云抢上扶住:“行了行了,脚崴伤了还闹。”陈克勤眨着眼:“小闵,见识了吧,这才叫眼疾手快。”闵璞卉翻白眼看天:“没看见。”张绍云脸红了:“你们这帮年轻人,拿我老头子开什么玩笑?”灵芝:“不是说二十岁心脏吗,怎么眨眼就变老头子了?”“闭嘴闭嘴,你就别添乱了。”说罢,赶紧转移话题:“说说,怎么想起去爬巨石呢?”陈克勤手指照片:“张局你看,这块巨石太奇特了,像山门似的堵在小溪中央,后面又有瀑布,大家就说爬上去留个影,不想苗姐脚踩滑了。”“唉!”局长叹息,“本来让你们去散散心,差点闯一大祸,以后非得注意才行。”
他把相机还给王紫艳,记者看看巨石道:“张局长,我想知道飞仙石是怎么飞到山溪中去的?”局长:“这……我真还答不上来,来来来,老沈,你来回答美女提问。”沈纯朴手里提着水果,边分给众人边道:“应该是洪水冲去的。”陈克勤坐在椅子上脱鞋朝外抖泥巴,边抖边道:“卡车大小的巨石,洪水哪有那么大力量?不对。”闵璞卉上来踢他小腿一脚,嘴上高声道:“怎么不对。有一年沱江涨水,我亲眼看见河滩上装沙的卡车给巨浪卷走,洪水力量大得很。”陈克勤抬眼看小闵,小声:“踢我干什么?”闵璞卉声音更小:“穿上,好意思!”陈克勤低头,见袜子烂了,脚指头露出来,就笑笑:“这有啥,以前上大学我还经常不穿袜子呢。”“以前是以前,你现在是上级机关同志,注意形象,快把鞋穿上。”“你俩说啥悄悄话呢?”苗灵芝边问边朝这边走。陈克勤赶紧穿上鞋道:“我在说卡车多重?巨石多重?根本就不是一个重量级……
“亮亮,站住,看跌了!”打断陈克勤话的是张绍云喊声。
亮亮追蝴蝶,脚下被石子绊一下,倒地哭了。张绍云跑过去抱起孩子:“不哭不哭,亮亮是男子汉,勇敢孩子,不哭。”剥根香萑,“来,伯伯喂。”亮亮摇头。“不吃?告诉伯伯,亮亮想吃什么,伯伯去买。”“糖糖。”“哦,糖糖。不用买,伯伯包里有。”张伯伯掏包,果然掏出一颗软糖,“给,这下不许哭鼻子。”亮亮伸手接糖,闵璞卉上前:“慢,亮亮,看小手多脏,洗干净再吃。”她接过孩子倒矿泉水洗手。
陈克勤小声问苗姐:“想不到堂堂局长兜里揣糖,你这老张是不是特喜欢小孩?”灵芝瞪他一眼:“这问题该直接问你的局长呀,怎么问我?”回头对众人,手两拍:“哎哎哎,别净扯闲话,爬了半天山,肚子早饿了……老张,你们组织活动该善始善终吧?”张绍云:“不就吃饭嘛,你安排呀,你说过要给小陈接风的,这话我可记得牢牢的。”灵芝:“好呀,现在就去仙灵阁烫火锅。不过话要说清楚,我请客,你们公安局买单。”绍云:“你就这样请客呀——铁公鸡!”灵芝:“该铁就得铁!我苗灵芝不是请不起这顿饭,但今天是你们组织的活动,我一个蹭客没有喧宾夺主之理。”张绍云:“好好好,你请客,我买单,你这人呀,占了便宜嘴还不认账。”
陈克勤看看表:“张局,一会儿我陪小闵去看守所问人,烫火锅时间恐怕来不及。”
张绍云:“小苗,换中餐,饭菜简单,不是我节约呀,是时间不允许。”
苗灵芝:“行——还说我铁公鸡,我看你们公安才真正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