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若雪倒是一派坦然,在柳子悠执意要将玉簪赠于她时,她便猜想着她定又是存了什么坏心思,是以,对于宸王脱口而出无意间透露的真相,她实在一点也不觉得惊讶。又或者该说,若是哪日柳子悠不对她动点心思,她倒该觉得讶异了。
“宸,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想,”柳子悠脑中急转,想着说辞,这支玉簪乃是宸王亲手簪到她发髻之上的,她怎会不喜欢。她本是想借着这支玉簪弄出些名头出来,让凌若雪再背上个莫须有的罪名,以此来舒泄她心中的忿恨。
宸王昨夜不顾她的邀请,竟是留宿在了碧落轩,单这一点已经让她实在难以忍受,更别提,今日府里那帮势力的奴才喋喋不休的议论和别有深意的眼神,她实在忍受不了,这才唤了袁紫妍和水柔柔二人一同到碧落轩走一遭,寻寻凌若雪的麻烦。
“没事,既然悠儿不喜欢,赏给别人就行。”宸王温柔安抚着她,伸手自她手中拿过玉簪,随手递给凌若雪,“喏,赏你了!”
凌若雪平静的看着他,伸出了手。在宸王戏谑的目光中,她心底冷笑着,伸出去接玉簪的手陡然一松。
玉簪落在地上,碎成了几截。
“谢宸王赏赐。”收手,凌若雪盈盈拜倒,淡淡说着。
“你,”宸王眸中当即燃起怒火,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违背他的意愿,她实在是惹恼了他,他越想越愤怒,不由举高了手,眼看便要一个巴掌落下。
凌若雪昂起头,倔强的看着他,绝美的面上不见一丝怯弱。
“宸,消消气,我想姐姐并不是故意的。”眼见着气氛不妙,柳子悠柔美的脸上立时漾开了娇羞的笑意,亲昵的扯着宸王的手臂。
宸王侧眸冲她温柔一笑,终是放下了举高的手,转而狠狠瞪了凌若雪一眼,“不知好歹,既然你看不上这玉簪,但不知你爹给了你什么稀罕之物,还不去拿一件出来还给悠儿。”
闻言,凌若雪猛然侧目看着他,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他明明早已将她陪嫁之物尽数收到了王府的库房中,现在,竟然还提出这么过分的要求,他当真要把她逼上绝路才肯罢休吗?
趁着她呆愣之际,柳子悠偷偷递了给眼神给水柔柔,水柔柔会意,不疾不徐说道:“凌府乃是全国首富,想来凌王妃定有不少稀罕物件,婢妾也很想开开眼界,也不知婢妾有没有这个荣幸。”
“我说柔柔啊,咱还是别太天真了,瞧她这模样,只怕是不乐意呢!”袁紫妍不敢落于人后的,水柔柔话音将将落下,她遂急不可耐说道,说完,还得意的瞅着水柔柔,似是向她示威。
凌若雪带着凉意的目光从几人身上一一掠过,最后定格在宸王波澜不惊的面上,“此事实乃不难,想来王爷早已见识过我凌家的稀罕之物,不如你将库房打开,我很乐意为大家一一详细说明。”
宸王俊眸微眯,不可否认的说,凌若雪当真是他遇到的所有女子最绝美,却也是最聪慧坚韧之人,她身上有着寻常女子身上所不具备的果敢和毅力,为她绝美的容貌平添了更多的魅力。
灵机一动,他邪魅一笑,“那些物件本王倒还真看过,只可惜,无甚特殊的,本王想着,这最珍贵的物什凌老爷定是亲自交给了你,怎会混在嫁妆之中,所以,还请王妃不吝赐教。”
“宸,还是不要为难姐姐了,姐姐的珍藏之物,如何能给我们瞧了去。”柳子悠适时“贤惠”说着,目的自是要添油加醋,将事情好生闹大。
“王妃此言差矣,既是珍藏之物,给我们大家看看又何妨,我们又不会贪了去。”袁紫妍当即顺溜说着。
“就是,就是。”水柔柔附和着。
宸王饶有兴致欣赏着三人的表演,根本无意阻止,一双眼始终邪邪望着凌若雪,心底细细盘算着什么。
心中一片凄凉,凌若雪连回话的兴致也全然没有了,抬眼定定望着他们几人,不说话,也不动作,清泠的面上一片沉寂。
心神回转,她想起了在家里的日子,她是家中最小的孩子,爹娘、哥哥和姊姊宠着她,亲近的奴才惯着她,他们一个个都把自己捧在手心里,她何曾受过半点屈辱。
偶有那么几次,她不过只眼中将将蒙上一点水雾,爹爹便会举双手投降,答应她任何的请求,娘亲则会把她紧紧拥住,好生哄着。
难道说,这世上真有命数一说,她在凌府的日子太过逍遥自在,这才糟了报应,到了宸王府要受尽屈辱,任人欺侮?
“王爷,虽然她不说话,然婢妾想着她的东西定是在这屋里,不如,就由婢妾进去找找?”袁紫妍瞧着凌若雪不说话,脑中顿时闪过这个念头。反正,她才不稀罕看什么贵重的物什,不过,若是能借此在她屋里好生耍弄一番,单单只是想想,她便觉得十分过瘾。
“袁姐姐怀着身子,此事还是交由婢妾来办比较妥当。”水柔柔淡淡扫了一眼袁紫妍,转而看着宸王,柔声说道。
她倒是不讨厌凌若雪这人,反正即便没有凌若雪,她也不可能成为王妃,她只是想成为宸王的侧妃便已足够,不过,看这光景,王爷竟是十分不待见凌若雪,那她自也不用顾及,还是在王爷面前好好表现比较重要。
况,她和柳王妃素来交好,柳王妃也是明白她的心思的,而有了柳王妃做靠山,她自不用避讳凌若雪这个有名无实备受冷落的宸王妃。
“就按你们说的办,去吧!”宸王始终牢牢盯着凌若雪,试图从她脸上看到一丝求饶的松动,然凌若雪的表现显是令他失望了,因为从始至终,她好像是看着他的脸,只是目光却并无焦距,更像是透过他在想着其他事。
“凌若雪——”看出了女子的走神,宸王突然拔高了嗓音,对着她吼道。
凌若雪猛然回神,耳畔闻得杂乱声响,她茫然回头,在见到屋里肆意乱翻的水柔柔时,眼中一片冰冷,“住手——”
水柔柔翻得正兴起,随手拿起她桌上的书一本本丢开,乍闻凌若雪冰冷的声音,震惊之下,手一松,手中一叠写满清秀蝇头小楷的纸尽数落下,纷纷扬扬落了一地。
凌若雪当真怒极,推开宸王大步走进屋里,用力抓住水柔柔的手腕,硬是将她拖了出来,一把甩开,“出去—— 你们都出去—— 我不想看见你们——”
她心中突然涌出一阵强烈的无力感,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活着,还要日日忍受他们的羞辱,她明明已经什么都不要了。
她只是想这方僻静的院子平淡的活着,为什么,他们还是不愿放过她,为什么,为什么,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宸王凝视着眼前这个不复淡然的女子,心里弥散着一种名为酸楚的情绪,明明是他看不惯她冷淡的模样,将她逼迫至如斯地步,为何,看着她此般模样,他竟不觉得畅快,心里反而堵得慌。
“走吧。”他怅然说道,大步走远了。柳子悠几人见状忙抬步跟了上去。
碧落轩终于又恢复了平静,凌若雪瘫坐在软榻之上,无力看着屋里满地的狼藉,满地的书籍纸张,床上的被褥半垂在地上,柜子里不多的几件衣裳凌乱的散在地上。
“凌王妃,你这又是何苦?”女子叹息的声音响起,一袭墨绿衣衫的李月怜出现在碧落轩院门处,蹙眉看着凌若雪。
“你都看到了?”凌若雪也不起身,淡淡问道。
“看着满屋的狼藉,不用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说话间,李月怜已走近,停在凌若雪身侧,顺着她的视线看着满屋子的狼藉。
她在府中多年,怎会不知袁紫妍和水柔柔二人脾性,便是那柳子悠,不过几次的相处,她也已看透她的伪善。
这王府里,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各人都有着各自的花花肠子,盼不到得不到的,就想尽法子去夺去抢,谋者算着的不过是宸王能多留宿几夜,多些恩宠,长远的,便惦记着那宸王妃的名头。
“你应该顺着些,这样或许能少吃了苦头。”
凌若雪不由苦笑,她还不够顺着他们吗,她从不主动出现在他们面前,偏偏他们时时刻刻惦记着她,一天安生日子也不让她过,她还能如何?
“我,实在已经尽力了,是他们不肯放过我,或许,真的只有一死,才能得到清静了。”
听着她这话,李月怜却是陡然一惊,莫非她真的存了这样的心思,她当即劝慰道:“雪儿,你万万不可这么想,死是最自私的选择,你需得为你的家人想想,万不可轻生。”
“月怜放心,我不会这么做的。”凌若雪莞尔一笑,庆幸在这府里还有李嬷嬷穆母女真心待她,让她不至于太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