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四月,天气渐渐变得暖和,不知名的鸟儿成群结队,飞来飞去,欢快的唱着歌儿。。破土而出翠绿的嫩芽,耐不住冬天的寂寞,星星点点缀满山山岭岭,沟沟坎坎,呈现出一片生机。前方山路开始变得陡峭,大队人马缓慢行进。
卢一鸣牵着马艰难的向前迈步,徐中环走到身旁兴致勃勃的说:“掌柜的,前方就是百草沟,百草沟下面是老松岭,站在老松岭上,能望见上京府,宁古塔已经不远了。”卢一鸣欣喜地说:“许兄,看样子这条路你很熟?”徐中环神色黯淡地说:“掌柜的,实不相瞒,当年学徒的时候,老掌柜领着我跑了几趟。真苦哇,记得有一年雪下得特别大,老掌柜领着我们顶风冒雪,在宁古塔收齐山货后,返回的路上,就是这个地方准备宿营,老掌柜吩咐我去拾材货,结果我迷路了,一条饿狼盯住了我,多亏一位老猎户,救了我一命,不然的话肯定被狼吃了。老猎户名叫张老松,十几年了不知道他老人家还健在不健在。”卢一鸣豪放地说:“许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可要好好活着,只有这样才能报答老猎户的救命之恩。”接着掏出怀表看了一眼又说:“告诉弟兄们,今天晚上在老松岭宿营。”
老松岭宿营地,卢一鸣走进猎户卧榻的帐篷。李老二的闺女二丫忙上来见礼,卢一鸣问:“病人怎么样了,”二丫回答:“十来天了才醒过来,他说他叫马树林,身子还很虚弱。”猎户见卢一鸣强撑着身子要起来,卢一鸣忙上前制止,并且安慰马树林,不要胡思乱想,要安心养病、早日痊愈。二丫小声接着说“还没有告诉他家里的事情。”卢一鸣赞许地瞅着二丫,真是个细心的姑娘。在百草沟到老松岭的路上,五弟告诉他猎户醒过来了,还说二丫姑娘心真细,要不是她的精心照料,恐怕早就死了。随后卢一鸣嘱咐二丫,先不要告诉他家里发生的事情,等病好了以后再说。重点强调了病人苏醒后,如何进食,如何护理等细节问题便告辞了。
夜幕降临,卢一鸣巡视、检查这已是惯例,每当宿营的时候,他都会精心布置、严加防患,哪怕一点差迟都不行,一旦出事必是大事,所有的努力将化为乌有,前功尽弃,所以他丝毫不敢怠慢。
检查哨位回来,突然,一阵轻微的响声,引起他的警觉,迅速躲在一颗松树后面,随即拔出左轮手枪,竖耳细听。四周漆黑一片,动静很小时有时无,看样子这是个惯行夜路的高手。只见黑影一闪,卢一鸣果断出击,擒拿格斗可是他的看家本领,只听“哎吆”一声,黑影被迅速制服。响声就是命令,众人纷纷跑出帐篷,点起松树火把围了上来,借着火光,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背着一杆沙枪,被卢一鸣结结实实地摁在地上。见此情景,卢一鸣松开手,长出一口气说:“你是什么人?”小子回答:“打猎的。”云龙二弟恶狠狠地说:“打猎的?他妈的黑灯瞎火跑到这儿干嘛?”小子虽然害怕,回答道也简练:“下套。”众人开始七嘴八舌盘问他,乱哄哄的闹成一片。卢一鸣挥挥手说:“好了好了,放了她。”说完扭头回到帐篷,众人散去,一夜无话。
天刚放亮,炊烟袅袅,吃完早饭,人马开始上路。卢一鸣走在最前面,胯下的马儿仿佛理解主人心情似的,一个劲的往前串。三弟云龙大喊大叫的从后面冲上来,奔驰的马蹄扬起一片尘土,待马儿平静后,卢一鸣问:“什么事咋咋呼呼的?”云龙急促地说:“大哥,昨晚那小子,跟在咱们后面,不知要干什么?”卢一鸣笑笑说:“三弟,去把那小子抓来。”时候不大,三弟云龙把半大小子扔到大哥马前,卢一鸣坐在马上,俯视着半大小子和蔼地说:“小伙子,跟在我们后面干什么?”小子回答挺干脆直愣愣地说:“我想入伙。”“哈哈......,”周围爆发一片笑声。卢一鸣无奈地摇摇头说:“小伙子快回家去吧,否则你的父母该着急了。”小子急道:“我父母死了,去年让老毛子给杀了,我要报仇。”卢一鸣来了兴趣说:“嗯,有种。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小子回答:“我叫张小山,今年十六岁。”卢一鸣决定收下有意逗他:“你想入伙,说说都有什么本事。”张小山毫不客气地说:“我会打枪。”卢一鸣在马鞍上抽出步枪,“哗啦”一声推弹上膛,递给张小山说:“打一枪让我看看。”张小山接过步枪,举枪瞄向百米外一棵小树,没有犹豫扣动了扳机,随着枪响小树开始微微晃动,卢一鸣大吃一惊,天生的狙击手材料,大喜道:“小子好枪法,今天开始跟着我,做我的护卫。”大伙从来没见过掌柜的这么高兴,不由得对张小山刮目相看。
天刚放亮,大队人马出东京城,前往宁古塔。天气阴霾,不一会儿下起绵绵春雨,道路开始变得泥泞。卢一鸣骑在马上遥望家乡,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静,心中涌动的思乡之情,油然而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强烈和不安。实际上卢一鸣从来没有怨恨过家人对自己的偏见,经过十年磨难,一个更加成熟,高大威猛的男子汉站在家人面前,结局如何且不说,当年人们眼中的另类,如今荣归故里,光宗耀祖,何等威风。但是,卢一鸣不想显赫什么,世俗、偏见、荣誉、金钱与梦中的理想,神圣的使命相比,又能算什么呢?
雨过天晴,太阳从云缝中射出万道霞光,气温开始慢慢回升。远处的驿道上,一队马队,风驰电掣迎面奔来。卢一鸣下意识地、手不由自主握在枪把上,弟兄们纷纷摘下步枪,端在手里警惕地望着前方。
一队旗兵来到面前,为首一个彪形大汉,看着装是标统,身材高大,神态傲慢,瞪着一双铜铃般的眼睛说:“你们是哪里来的,干什么去?”卢一鸣神态自如、镇定地说:“我们是关内来的皮货商,去宁古塔。”他没有讲实话,应为不知道家里是什么状态。彪形大汉有些怀疑说:“你们胆子不小,不知道那边正在打仗吗?”卢一鸣充满自信地说:“富贵险中求,追逐利益是商人的本能,你说是不是?”彪形大汉没有答话,仔细审视着卢一鸣,接着又扫了一圈持枪的弟兄们,张狂劲收敛不少,嗓门缓和地说:“掌柜的,让你的人靠边,我们过去。”卢一鸣挥了挥手,不一会功夫,骑兵马队绝尘而去。
宁古塔历来是东北边疆重镇。满语数之六为宁古,个为塔。相传清皇族先祖,兄弟六人曾居此地,故而得名。宁古塔有新旧两城,旧城位于{今海林县旧街镇},新城是康熙五年迁建于此,{今宁安县城}。
宁古塔曾是统辖吉林及黑龙江以北的重镇,也是满清流放官员的所在,应此,这里汉人比较多。宁古塔不仅是军事政治中心,更是经济活动中心。可是近几十年,由于无能、腐败的清政府逐渐衰败,宁古塔早已失去往日的风采。
卢家大院位于牡丹江南岸,上京龙泉府官道西侧,与宁古塔隔江相望,卢家人已经在此居住了六十多年了。卢一鸣曾祖父是山东昌邑人,于道光年间流民于此。曾祖父朴实勤劳、肯干,庄稼活样样精通,一位汉在旗人看中了他,便招他入赘。不久以后,两位老人双双去世,由于曾祖母是独女,所以继承了家业。曾祖父、母一共生有六男二女。
卢一鸣的大爷,有一年去林中狩猎,结果一去不复返,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二爷幼年夭折。祖父排行老三,育有一子,就是卢一鸣的父亲,卢一鸣有个姐姐。四爷夫妇以不在人世,育有一子,卢一鸣的叔叔,叔叔漆下一儿。五爷未婚前被胡子绑架、撕票。最小的六爷年龄与父亲相仿,有两个儿子。大姑奶天花早毙。二姑奶远嫁盛京。卢家人从祖辈人开始,清一色娶得全是满族姑娘。祖父辈开始人丁不旺,父亲这辈人丁更是稀少,什么原因,无从知晓,这还是十年前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