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里,还未到班山长要授课的时候,班山长便就没急着过去。
姜暖从小厨房端着羹汤回来,远远的就见到宁国公主领着人往这边走过来,连忙迎上前去,福身行礼,“奴婢见过公主殿下。”
行礼过后,姜暖又面带笑容地问道,“公主殿下可是来找姑娘的?姑娘这几日一直都闷在屋子里,正念叨着公主殿下怎么不来了呢。”
虽说班山长和谢皇后才是胜似姐妹的好友,但因着以往宁国公主跑汀兰书院跑得勤快,时不时地就要来找班山长下棋,两人自然也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也只是比谢皇后少了那么一丁点情谊罢了。
“哪里就叫做我不来了,昨儿送姝儿过来上学的人,难道不是我不成?”宁国公主笑着嗔道,边进屋子里边说,“懿姿也真是的,我都听皇嫂说了,三年前懿姿埋下的那几坛雪酒,昨儿夜里就挖出来喝了,竟然不叫我,可见是没把我放心上的。”
宁国公主这般说,姜暖自然也就只有赔着笑脸,替班山长辩解道,“公主实在是误会了姑娘,姑娘昨儿夜里并没想过要把雪酒挖出来,原是因为昨儿夜里忽然落起了大雨,姑娘担心埋在竹林里的几坛雪酒会渗入雨水,这才挖了出来。”
姜暖说的也并非全都是假话,昨儿夜里下的雨确实很大,可以说是这三年来最大的一次了。
邺都城外的山上还发生了山体滑坡,附近的村民都受了伤,还闹出了几条人命来。
只不过……
雪酒都埋在竹林里这么多年了,哪怕是冬日里落雪也没打算要挖出来,如今这般说辞,就显得有些太假了。
宁国公主倒是也不介意,并没把姜暖的话放在心上,踏进了屋子里后,果然见到班山长在独自喝着雪酒。
“懿姿,你这可就不够厚道了,”宁国公主进了屋便就坐下,嗅了嗅那坛子雪酒,道了句,“不过你这坛雪酒嗅着倒是香醇得很,我若是把它都给喝完了,你可是要找我拼命?”
班山长最是喜欢独自饮酒,此刻见到宁国公主来了,便就看了眼姜暖,姜暖微微耸了耸肩,班山长这才回过目光来,轻笑着说道,“只管喝便是,左右我那里还有两坛雪酒埋着呢!”
说完,班山长还哈哈大笑了起来,和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模样,着实是想象不到会是同一个人。
听了她这话,宁国公主失落的心情这才好了些,笑着斟酒,和身为中宫皇后的谢皇后不同,宁国公主用的是大碗。
斟了满满一碗雪酒之后,宁国公主便就端起,仰头一饮而尽。
“好酒量!”班山长眼里带着赞许,笑着为她喝彩,说道,“昨儿晚娘来书院授课,也喝了这雪酒,不过晚娘可没有你更豪爽,只敢用小杯子喝。”
班山长虽说是个夫子,平日里瞧着是个极为安静、一本正经的,但对于喝酒,却有些一股执拗。
宁国公主见班山长笑容豪爽,但周身散发出来的却是一股子文人气息,不由摇头笑道,“皇嫂毕竟是中宫皇后,一国之母,大多时候都有着无奈,倘若换了个身份,自然就又不同了。”
“这倒是。”说起这个,班山长心里难免就有几分烦忧起来。
年少时的她们,都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可自从晚娘成了中宫皇后,一切就变得不同了。
这些年来,每每想到年少时的晚娘有多自信,多么意气风发,又想到如今晚娘的模样,班山长就忍不住有些伤感。
“那是晚娘自己选的路,从前她选择要成为太子妃的时候,我就已经劝过了她,她不肯听劝,往后的路只会更艰难。”班山长淡淡地说着,很想做出并不在意的样子,可惜,她眉眼间的神色出卖了她。
宁国公主想起年少时的那段往事,心里也忍不住地难受。
倘若她没有跟着皇兄一道出宫去,就不会认识女扮男装的谢晚娘,更不会对谢晚娘从此倾心。
往事一旦想起,宁国公主的心就会不受控制地难受万分,附和了句,“她就是那般的性子,和皇兄彼此倾心之后,哪怕知道嫁给皇兄以后,会带来哪些后果,也甘之如饴。”
就算是要眼睁睁地看着皇兄宠幸其他妃嫔,还要替皇兄照顾其他嫔妃生下的子嗣,皇嫂也只会咬牙坚持住,从不吭一声,也不叫委屈。
或许,皇嫂心里也是委屈过的,可后来在皇兄的嫔妃越来越多之后,皇嫂心里只怕也就从此麻木了吧。
二人和谢皇后都是好友,彼此对谢皇后的关心都不比对方少,不过是起因不同罢了。
班山长并不知道宁国公主对谢皇后存的心思,只当她也是把谢皇后当成了至交好友,听了便就点了点头,轻叹一句,“确实是这般,我私下里不知道劝过她多少回了,可她就是不肯听。”
说着说着,班山长竟就有几分微醺起来,甩了甩脑袋,醒了醒酒意,说道,“婉婵,我已经和晚娘说过了,她不会再打你女儿的主意。”
宁国公主听了,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地,正要和她道谢呢,就听她又说道,“不过,我倒是想打你女儿的主意了。”
嗯?
“此话何讲?”宁国公主着实没听明白。
班山长就看了她一眼,然后说道,“赵双姝天赋异禀,是个难得的人才,虽说是个女儿身,但却丝毫不输男子,我孑然一身,并无传人,便就想着将我这一身所学尽数传给她。”
赵双姝是婉婵的女儿,她想要收赵双姝为徒,就得先征询婉婵的同意。
“你想要收姝儿为徒?”班山长都把话说得这样明白了,宁国公主实在是不好装糊涂。
班山长一看就知道她果然是不舍得的,但还是点了头,笑了笑,“我知道你心里不舍得,毕竟你才和她相认不久,倘若她拜了我为师,往后就要和我多待在一处。”
顿了顿,班山长忽然正色起来,张口说道,“可是婉婵,你可有想过,她的天赋倘若不能够全部发挥出来,是否会是一种埋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