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什么这么香?”吴用走了过来,霁雪和半夏倒吸了一口冷气。
“霁雪你拿下去吧。”半夏强装镇定,对吴用笑着,“怎么今天刚刚出去就回了?”
吴用却将霁雪托盘上的药端了起来。
半夏连忙要夺,“这是女人喝的东西……”
吴用却将这碗药一饮而尽,回头对着霁雪说,“这药还有多少,一并煎来,我全部喝掉。”
霁雪面露难色,看了看半夏。半夏看看吴用,对着霁雪说,“你先下去吧。”
半夏夺过吴用的空碗,“这是女人喝的东西,你喝了不好。”
吴用将碗从半夏手里拿了回来,往地上砸了个粉碎,碎片滚的到处都是。
“麝香文带凌花,管取孩儿落下。”吴用钳住半夏的双肩,“告诉我为什么?”
半夏低着头不敢看吴用,“对不起……对不起……”
吴用摇摇头,冷笑一声,又苦笑一声,“吴用究竟是哪里得罪于你,值得你如此报复?”
“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半夏下意识的轻轻的捂着自己的肚子。
吴用放开了半夏,将地上的碎片踢到一边,精神恍惚的坐在了一张椅子上,颤抖的从怀里拿出一封信,咬牙切齿的说,“梁半夏,方夜秋。”
半夏不敢坐到吴用身边,抬头看到那封信又是一惊。
“你还有什么话说?”吴用将那封信扔到地上,他似乎渐渐的平静了下来,“你还在向方腊汇报东京的情况。你以为我不知道么?”
半夏捂着嘴,哭得很厉害,“你要相信我,我是有苦衷的,我是有苦衷的……”
“什么苦衷?”吴用的脸色变得苍白,毫无血色,几乎是嘲笑的口吻问半夏,“你到底有什么苦衷?”
“如果我不帮方腊对付你们,九天玄女就会惩罚我的父母!”半夏止住了哭泣,理直气壮的看着吴用。
“呵呵。”吴用笑着点点头。
“你相信我,是真的,你相信我……”半夏此刻生不如死,“最后一次了,相信我。”
“方夜秋,你不是我的半夏,你不是她。”吴用站起身来,嘴角流出了血,“我不会原谅你的。”
吴用一脚深一脚浅,举步维艰的朝门走去。
半夏在吴用身后抱住了他,“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夜秋姑娘,你走吧。”吴用将半夏推到一边,“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半夏没有走,她要等到吴用大婚之后,看看他的新生活再走。
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他们的这位军师夫人失宠了,吴用没有再踏入半夏房里一步,也从不和她一起吃饭,渐渐的这事传了出去。
宋江是高兴的,这样一来,吴用就会接受公主,那么梁山的人马就真正的成了朝廷的人了。
而武松知道了之后,恨不能将吴用生吞活剥。武松好不容易接受了,吴用忘掉半夏爱上夜秋的事实,可谁知吴用竟是个如此喜新厌旧的人,他为半夏不值,终日喝酒打拳。
赵佶却是觉得可怜,他知道半夏对吴用的一片真心。只可惜他也是个朝三暮四的男人,宫中的弃妇之多,是他可怜不过来的。
而面对这些,吴用却没有给出任何正面回答,只是变得无比瘦削,脸色青白,安神医说是冬日里容易犯旧疾。
一天吴用晚上回了府,只见半夏走过连廊,二人正好相遇,这是自那日之后,二人第一次见面。
“奴家给大人请安。”半夏欠了欠身。
吴用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走开了。
半夏回到自己的房间,突然听见了久违的敲门声,兴奋地去开门,拉开门,却是几个婆子。
“何事?”半夏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回禀夫人,这是军师叫我等给夫人送来的药,请夫人务必喝了。”
熟悉的药香,正是落胎药。
你好狠的心,这几天霁雪都没有来给我端药,还以为是你不让。原来你……我再怎么骗你,肚子里的也是你的骨肉……
半夏想着,不觉泪水盈眶,“好,我喝。”
等半夏喝完,婆子收了碗便走了。
第二天,在公主嫁过来之前先嫁给吴用的侍妾被人从宫里抬到了吴用府上。
半夏相迎待之以礼,那侍妾唤作盈儿,不过二八年华,长得倒还不错,只是一副很刻薄的样子,很不讨喜。
“听说你就是那个被大人嫌弃的方夜秋?”她毫不客气的问半夏,“前几天你不是还在金銮殿上耀武扬威么?”
“我就是方夜秋。”半夏不想多费口舌。
“呵呵,还想让大人专宠于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她围绕着半夏转悠,上上下下的打量,“难怪你会被大人嫌弃,一股子*。”
半夏不想和这样无礼的人说话,“在你家主子嫁过来之前,我还是夫人,而你充其量不过是个妾,这一辈子也只能是个妾,所以和我说话的时候注意一点。”
说完就自顾自地走了,她苦笑着,“这一天终于快到了。”
晚间又有人过来给半夏送药。
半夏明知故问,“军师呢?”她的心里还是有些希望。
“在盈主子的房里。”那婆子对半夏的态度倒还恭敬。
“你去告诉他,这药我不喝了。”半夏说着关上了门。
骗子,你才是骗子。你说宁可去死都不会伤害我,却连自己的至亲骨肉都容不下。
半夏给自己倒了一碗茶,冷的。半夏失宠之后,这些婆子也懈怠了,“看来霁雪说的对,我不过是依仗着吴用……”
喝一口冷水,吞进心里,让它变成热泪再流出来。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你们回去吧,我不会喝药的。”
“是我。”吴用的声音。
他改主意了吗?他相信我了?他后悔了是不是?
半夏擦了擦泪,连忙跑去门边,刚到门口,整了整衣衫。拢了拢头发,才开门。
门被拉开了,抬头一看,吴用形容枯槁,瘦了一大圈,只是依旧莹莹如玉。
“为什么不喝药?”吴用看着半夏,似乎很想知道答案。
“我为什么要喝?”半夏倔强的抬头看着吴用,“不喝,死也不喝。”
“由不得你了。”吴用从旁边婆子端着的托盘上端起药,递了过来,“不是想喝么?”
“我不喝!”半夏抬手欲将吴用手里的碗拂到地上,吴用却偏手一躲,半夏扑了空。
半夏准备关门,吴用抓住了半夏的手,将半推到房间,自己也跟了进来。
“说了,由不得你。”他自己喝了一口,一手端着碗,一手搂住半夏的腰,朝半夏吻了过来,将嘴里的药喂给半夏。
半夏一开始还在挣扎,后来只是默默的流着眼泪。
不一会儿,一碗药就喂完了,吴用放开了半夏,半夏没有站稳,差点摔倒。
他用手巾擦了擦嘴角的药汁,“夜秋姑娘,以后还是自己乖乖喝药吧。”然后转身就走了。
他好像变了一个人,她已经完全不认识了。
第二天一早,半夏发现自己怎么也起不来床。
头又晕又痛,大概是昨晚没有炭火,又穿得单薄,着凉了。
“夫人,大人让你去门厅,送盈主子回宫。”门外有个婆子向里面说到。
“我病…”半夏顿了顿,又改口说道,“我就来。”
当半夏不施粉黛,毫无气色的走来时,吴用觉得半夏就是传说中的病西施,就算捂着心口,走路一摇一晃,也依然美得厉害。
“夫君你看她,她这么久才出来,分明是怠慢我!”那女人晃着吴用的胳膊,撒着娇。
半夏觉得无比难受,就在前几天,自己还常常这样对着吴用耍赖。
“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介意了。”吴用对她笑的春风拂面,轻轻的将手搭在她的腰上。
“奴家倒没什么,只是奴家是公主身边的人,她怠慢了我,不就是怠慢了公主吗?怠慢公主,可是怠慢了朝廷。”那女人顺势靠在了吴用怀里,拿手指着半夏。
“夜秋,向盈儿道个歉吧。”吴用冷冷地看了半夏一眼。
半夏没有走进厅堂,她一直站在院子里,没有撑伞,雪花渐渐的覆盖了她的黑发。
“你就这么怕朝廷么?”半夏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可是刚走没两步,腹部开始剧痛,“啊……”半夏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了雪地上。
半夏还是有意识的,她睁开眼看到鲜血染红了白雪,她知道自己的孩子没有了。
“愣着做什么。将夫人送回房里。”吴用吩咐着身后的仆妇。
听声音,他没有慌张,难过,只是一如既往的淡定。也对,药,是你我喝的。
半夏沉沉的睡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吴用的吩咐,叫人添了炭火,半夏觉得很暖和。
半梦半醒之间,她觉得身边有一个人在床前守着她,他温暖的手会轻轻拂过她的额头。
只是醒来时,房间里只有一个婆子。
“夫人是要喝水么?”
“刚刚,刚刚军师来过了么?”半夏接过了茶杯。
“没有,军师随盈儿姑娘进宫去了,明日公主就嫁过来。”那婆子回答道,“不过刚刚军师叫郎中来过。”
“我的孩子……”半夏下意识的触碰着自己的小腹。
“夫人可要想开点,夫人还这么年轻……”
半夏无可奈何的点点头,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半夏迷蒙间又醒了,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口渴想喝水,却起不来,只得忍着。
渐渐的天蒙蒙亮了。
今天是吴用的大喜日子,所有的人都应该很忙吧,又有谁会在乎自己呢?
这让半夏想起来红楼梦里黛玉的死。
宝玉和薛宝钗在那边拜天地大婚,而黛玉在这边悄悄的死掉。
只是宝玉以为自己娶得人是黛玉所以才答应成亲,而黛玉身边还有个贴心的紫鹃。而自己呢,何等的凄苦无依,炭火也在这时熄灭了。
半夏抓了抓床单,你真的对我恩断义绝了么。
门被推开了。
半夏回过头,竟然是吴用,外面的风雪好大,雪花在他进门的一瞬间,肆意的飘了进来,后来又消失不见了。
“我在做梦么?”半夏看吴用朝自己走来,“我是不是要死了,所以会看到幻象?”
吴用没有理半夏,只是将炭火生了起来。
坐到半夏的床前,“感觉好些了么?”
半夏摇摇头,“一定是幻觉,今天是你大婚的日子,你怎么会来看我呢?”
吴用拿手轻轻的拂过半夏的额头,这种感觉就和半夏梦里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