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有四友。”
门房态度着急,但贾诩反倒愈发从容起来,眼看着董厥开始收拾碗筷,贾诩重新跪坐下来,开始捧着个茶杯有滋有味的慢品,一边闲聊道:
“陈长文有清流雅望,朱彦才有急谋重情,吴季重则才学通博。”
“此三人亦各有其短,陈长文好拱默,朱彦才易动怒,吴季重善阿谀。”
“如此三人兼善长谋能制变之司马仲达,则可称完备。”
贾诩说着咂咂嘴问道:
“可惜,司马仲达往雍凉一行而陷没,应当是被左将军所擒了吧。”
董厥只是笑,压根不承认的:
“太中言重了,雍凉群落何止数百?韩遂马超皆难管束,或是被擒去与羌女成亲也未可知也。”
点点头,贾诩继续道:“那便当是死了吧。”
“总之,曹丕麾下吴质朱铄皆乃媚上之辈,陈群难制,非司马懿衡度不可。”
“曹植麾下呢,丁氏兄弟皆乃庸才,邯郸淳字文可称乎高,然余者不足论。”
“唯这杨修杨德祖,善于文高于才,才乎熙妙能捷对,然少谦恭而轻视人,常陷轻薄。”
这么一说董厥就懂了。
但依然还是难免好奇:
兄弟俩本来只是出城祭祖,结果竟能刀兵相向。
这杨修当真巧言如簧?
那边贾诩已经重新起身,显然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想来天子应当已知晓城外之变,两位曹氏公子应当唯有南下之途,如此……”
“劳烦龚袭走一遭,将此信交与……马寿成。”
点点头,董厥也不拖泥带水,接过信与贾诩拱拱手,就打算回去寻金祎。
在邺城这里,董厥相较来说鲜为邺城大姓所知,名门望姓最为熟悉的还要数京兆巨贾金祎。
这个金祎的家世也异常简单,其父金旋曾为武陵郡太守,后投于主公帐下,祖上更是能追溯到孝昭皇帝时的辅臣,原匈奴休屠王太子金日䃅,算得上地地道道的汉臣,金祎自己常自称京兆人便是因由于此。
也是靠着与主公联络,借助玄德公治下的蜀锦、蔗糖、造纸等物,金祎也在邺城经营出了一份触及颇广的产业,如今善炒菜的茶陵酒家亦也包含在内。
曹丞相还在荆豫跟云长将军相爱相杀,曹副丞相在城外与自己弟弟相爱相杀。
丞相府仅有的两位长史当中王必已然身死,仅剩的丞相长史辛毗在天子站台、侍中耿纪和丞相司直韦晃的襄助以及几姓默许之下,也迅速稳住了城内局势。
于是城外听着侍卫通传的曹副丞相一时间难以置信:
“你说城门关闭是什么意思?”
还不待那风尘仆仆的侍卫说个明白,远处一个骑在马上姿容高上的文士便大声嘲笑:
“眼下公子这赶尽杀绝之态还何必自矫饰?”
“如今城外有六军听你号令,归城之门又被关闭,吾公子已是山穷水尽,汝竟连实话也不肯说乎?”
曹丕大怒,高声反驳道:
“吾未通刘,亦未妒子建,有何可说,又何必矫饰?”
还没骂出个结果,曹丕身旁朱铄就愤然出列:
“这杨德祖满口胡言还有何好说的?斩了此妖人,自能与平原侯说清楚!”
说着还不等曹丕下令,朱铄就领着亲卫杀过去。 如此一来,在前方争斗的吴质也得以退了下来,喘息一番之后他也悄声建议曹丕:
“公子,如今之势不如……”
曹丕一时间就有点头疼,回想起来走到眼下境况的原因也异常清楚。
今日他本打算借着祭祖机会与弟弟好好说个明白,结果猝不及防那杨修丢出了他私购南方蔗糖蜀锦和名纸的证据。
我堂堂曹氏副丞相,难道就不能享受享受?可恨那杨修当着曹氏宗祖灵位直接就是一个不忠不孝不义的名头就扣了过来,连骂近半柱香都不带喘气的,然后就打了起来。
曹丕能感觉到这事情走势不太对,但局势反而已非他能控制。
杨修一直毫不停歇的怒骂的本就撩拨的人有火气,而他所看重的三人又持何种态度?
性急的朱铄抽刀比说话更快,吴质从去年起就在建议他提早动手。
而陈群呢?他对这些事向来是闭口不言置身事外的态度。
若是仲达能在此……曹丕不由得心中暗叹。
最终还是建武将军刘若领军过来强力镇压了混战的双方,才得以止戈。
刘若简要说明了情况之后,在曹丕身后神游天外挂机已久的陈群才终于上线:
“为今之计,唯有攻城夺回邺城,以及随刘将军南下两选,但无论如何眼下军情紧急,都请公子尽早决断。”
说是这样说,但情况骤然剧变曹丕难免心中恼怒,若没眼下这遭冲突他一个时辰以前……
“若非这朱铄一言不合就动手使得徒增伤亡,我等及早归城何以至……”
悠然说话的杨修被拽了一下袖子,一扭头就看到曹植一副恳切的姿态:
“德祖还是少说两句吧。”
眼看弟弟又朝着自己拱了拱手,已经到了喉咙边的请刘若先斩杨修的话就又被曹丕咽了下去,而是转头询问陈群:
“南下何解?为何无北上?”
“南下不过两道,或去河北,阻刘备过黄河使其不得入河北,并寻隙破孟津关,入洛阳断其后路,然此难矣。”
“或去往颍川,与丞相军合一处,与刘关毕其功于一役。”
“北上乃是弃丞相之举,乃下下之选。”
两人之间快问快答,也让曹丕思绪静了下来,然后扭头询问刘若:
“将军可有教我?”
刘若拱拱手,言简意赅:“军中余粮不足月。”
隐含的意思曹丕也听明白了,若是月内不能夺回邺城,那此处将自溃。
而作为副丞相,邺城人丁几何甲胄多少粮草多少石他比刘若还要清楚,而且不出意外邺城这个消息还会向四方扩散,无论是河内还是上党的战场,都必然会受到影响,引发种种变化。
模糊间曹丕能感觉到,父亲当初官渡放手一搏所创的基业,又到了需要做出抉择的时候了。
所有人都在看着曹副丞相,而这位年不至三十且仅遇过宛城之祸的曹氏公子脸色也几经挣扎,最终酝酿而出的命令在此间传荡:
“整率诸部,经荥阳而援颍川,沿途……募粮征丁!为国击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