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世集团大楼的拐角, 李卉偷偷地望着小花园里的慕彤和田磊,美丽的眸子结了一层冰,嘴角绽开一丝笑容, 阴森森的。
在不用应酬的夜晚, 沈航十分享受两个人的相处时间。他是一个喜欢安静的人, 不喜欢过多地说话, 埋首于工作当中, 或是捧上一本书,就可以消磨时光。最近,他又多了一项爱好。慕彤在他工作或是看书时, 都会给他泡上一杯姜茶。没营养的咖啡统统没收,姜茶可以暖胃又可以驱寒, B市的严冬正悄然地加紧脚步。
工作狂并不是因为他天生喜欢工作, 而是家庭生活的不美满, 让他们产生加班的欲望。在这一点上,沈航深表赞同。在没有遇到慕彤之前, 他的生活很简单,通常加班到很晚。就如上面所说的工作狂的道理是一样的,他没有家,回到家中也是对着冰冷的墙壁,还不如办公室里的常温。
钱钟书的围城里说过的名句, “外面的人想进去, 里面的人想出来。”这就是婚姻的围城。未曾身在婚姻的沈航曾经也同很多人一样, 错误地认为婚姻是一切的坟墓, 无论是爱情, 还是单身生活的自由度。
事实是检验真理的唯一途径,沈航完全可以大声地向全世界宣布, 我在里面,可是我并不想出来。
看着慕彤擦拭着屋中的摆设,整理好今天刚收的衣服,把他明天要穿的衬衫熨烫好,是他一天之中最美好的时光。如果时间可以停止,在这一刻就好。
沈航傻傻地笑着,他不要去知道慕彤和田磊今天下午在楼下的亲昵举动意味着什么,不管他们是否认识,曾经发生过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未来,重要的是慕彤和他在一起,这些就已经足够。
有时间去探寻那些微不足道的蛛丝蚂迹,不如好好地疼爱身边的人。她是属于他的,没有人可以抢走她。
慕彤把家务活都收活妥当,看到沈航坐在沙发上傻傻地笑着,和平时一派精明的他,完全的不同,很有家居的味道。
“航,你干嘛傻笑?”慕彤坐在他的身边,手放在他的胳膊上,推了推。
“我觉得很幸福。”沈航握着慕彤的手,捏在手里,深情款款。温暖暖的灯光,喷香的饭菜,温柔可人的女主人,连衬衫的味道都是慕彤的味儿。原来,爱一个人的感觉是如此的奇妙,只要与她在一起,就会忘却一切的烦恼,只想拥着她,直至世界的尽头。
慕彤被他傻傻的模样逗笑了,“傻样。”
“这个案子做完,我们就回家好不好。”沈航作势将慕彤拢在怀里。“那时候,古厝的修缮应该完成了,食坊可以新张。我们就安定下来,不再四处流浪。你说好吗?”
“不好,我不希望你被一个人一个城所束缚着。”爱并不是束缚,而是成全。成全他的梦想,成全他的骄傲。
“傻瓜,你是我全部的世界,有你就够了。”爱情可以让人变成傻瓜,可以让人放弃一切。这一点并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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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维仁从北京请来美女画家为他的设计案做点缀,他不敢再找慕彤,隐隐约约的,他觉得有些事情是触碰不得的。为了兄弟,退而求其次,或许别人的画也一样会让他有感觉。
抱着如此的期望,他终究还是失望。完全不是他想要的感觉,颜色太单调,画面太单一,画风也很普通。和他的设计完全不搭,没有古朴中的跳跃,没有华丽中的简洁,更没有色彩缤纷中的沧海一粟。
景维仁揉搓着一头乱得不能再乱的头发,悲催地咬着2B铅笔,面前摆着一张空立的图纸。
“小人,你又暴走?”爱心便当的午饭时间,慕彤刚把便当拿到沈航屋里,他还在开会没出来。
“你不要理我。”景维仁愤愤地说。
“不理就不理,了不起啊。”慕彤冷哼一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掏出手机扔在桌子上,打开本子准备看午盘。
“还不都是你害的,”景维仁吐掉2B铅笔,“害我找了一个脑袋空空的美女画家。”
慕彤眼也不抬,说:“我没让你找脑袋空空的美女画家,是你贪恋人家美色,还好意思把帐赖我身上。你就不会找脑袋满满的才女吗?”
“恩,我找到满满的才女,可是才女不理我。”景维仁嘻皮笑脸地说。
“挑剔。”离午盘还有30分钟,“这样吧,我去看看。画室在哪?”
“顶楼。”
慕彤把围巾往桌上一扔,拧着外套就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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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航开完会出来,看到桌上的便当,却找不到慕彤。东西都在,电脑也是开着的。连围巾都没拿,沈航摇摇头,这个糊涂蛋,总是忘东忘西的。
“李卉,看到慕彤了吗?”
“沈总,我和你一起进来的。你问问维仁,他刚才还在这呢。”李卉说完,埋首于整理会议记录。“你给她打个电话好了。”
沈航拿起桌上的座机往慕彤的手机打。
“我们说好就算分开一样做朋友,时间说我们从此不可能再问候,人群中再次邂逅,你变得那么瘦我还是沦陷在你的眼眸……”张靓颖的歌声在耳畔循环。
沈航看其他人都没有动静,仔细一听,慕彤的桌子上有微微的震动,拨开围巾,手机的显示屏正亮着,张靓颖的歌声还没有散去。抓起来一看,上面显示着“磊子”。
沈航放下手里的座机,举起手机,点开开锁键,磊子的名片下有4个号码,一个是手机,其他3个号码是座机,都是B市的区号,其中一个号码是这间办公室的。
“李卉,田磊的手机号码是多少?”沈航抬起头来,不安地问道。他不愿意证实这一猜测,然而事实摆在面前。
“1380*******。”李卉流畅地背出一串数字。“要我打给他吗?”
“不用,谢谢。”果断不差,真的是田磊的,其他的电话应该是家里的和其他办公室的吧。沈航按开名片夹的其他分组,铃声都和“磊子”的不同,看来磊子的铃声是专属铃声。
沈航把手机放在原位,坐在慕彤的座位上发呆。自己一直逃避着确认他们之间的关系,可是一切还是如此突兀地呈现在他的面前。
他们是认识的,而且关系非同一般。在慕彤的手机里,“沈航”的名片夹归类于家人组别,和家人共享一个铃声。而“磊子”却独享专属。
酸楚在心里泛滥着,他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不愿面对却不得不面对。工作手腕果断强势的沈航,也会有优柔寡断的一面,也会有逃避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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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航,你老婆在顶楼。”景维仁见沈航一个人坐在慕彤的位置上发呆,好心地提醒他。
“她去顶楼做什么?”沈航不解地问。
“画室。”
“哦。”沈航神不守舍地起身。
景维仁再次提醒着他。“你的爱心便当在办公室。”
沈航已经推开门,往外大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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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楼的画室立着一块尚未完成的画布,色彩斑斓,毫无个性可言,怪不得景维仁一副暴走的悲催模样。
慕彤搬过一张矮凳子,坐在画布的正面,失神地想起曾经的爱好。
从小外婆教她画丹青,她最擅长的山水。在我国古代绘画艺术中用朱红色、青色来作画,因此她最喜欢的用色也是朱红色与青色,即使在画西洋画的时候,也大量的运用朱红色与青色作为主要的色调。
兼具中国画的意境与西洋画的写实,这也是慕彤在同一幅中寻求的平衡。既重意境又重实景,大量的渲染意境的同时,又真实地勾勒出实物的线条感。
“是不是看着手痒。”过于沉溺于自我的世界,以致于田磊进来也不曾发觉。
“我现在是手生。”慕彤没有回头。“空有满脑子的想法,也不敢付诸实践。怕自己画出来的东西,和想像中的不一样。巨大的落差会让我接受不了打击。”
田磊站在慕彤的身后,“不尝试的话,怎么知道自己不行?”
“你就别用激将法,我不会受影响的。”慕彤嘟着嘴,不是不想尝试,是不愿意尝试。
“你还记得吗?有一次你上选修课,导师正在评价他们专业系的学生作品好象是水彩画,夸得天上地下绝不仅有,形容为丢勒第二。然后,你站了起来……”
“记得记得。”慕彤激动地打断他。“我一冲动就站了起来,指着画我就说,丢勒的画重在局部和细节,他笔下的动物和植物都是栩栩如生。而这幅画的画风过于僵硬,活脱脱的磨刀霍霍向猪羊,全是等待被屠宰的鱼肉。那导师脸上当场铁青,巴不得把我扔出他的教室。”想起那时候的不知天高地厚,慕彤兴奋地说着。“再后来,我模仿了一幅保罗•桑德的作品,把他的作品中的色彩换成以朱红色和青色为主色调。想捉弄一下他。”
“结果,成为西洋美术史的示范教材。”田磊还记得那时候的慕彤,永远是天不怕地不怕,不喜欢的事情绝对不会去做,看不惯的事情一定会说出来。有点莽撞,却让人想保护她一辈子。才华横溢,身边有着太多驻留的目光。
“要不是因为我,说不是你现在是享誉画坛的美女作家。”田磊的眼神黯淡下来,为此他责备过自己,却又在分隔两地的时候,用尽一切的猜忌与控制,让慕彤从此离开他的生命。
他始终害怕光芒夺目的慕彤总有一天会离开自己,用各种方式让她一直留在自己身边,反而弄巧成拙,
“磊子,你别这样。我现在也很好,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的时候,总会给你留下另一扇窗的。结束,并不意味着结束,而是另一个开始。”多年以后,能坐在一起谈起过去,谈起曾经的美好,这就是一种幸福。“这么些年,我对画画已经没有太多眷恋,偶尔当成消遣,也是一种心境。”
“结束了,还能重新开始吗?”田磊蹲下身子,目光与慕彤平视。太多的歉疚,太多的后悔,太多的不知所措,希望能用一辈子的时间来消弥当初的极端。以前他没有能力给她更好的生活,现在他完全可以给她想要的一切。
“磊子……”
就着午后的阳光,画室中央的两个人再次目光胶着,敞开的画室门口,沈航握紧双拳,按压住冲进去带慕彤离开的冲动,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