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航烦燥地拉松领带, 解开衬衫的扣子,点上一根烟,用力地吸着。一个在工作上游刃有余的强者, 在感情上却是犹豫不决的弱者。
他对慕彤的过去一无所知, 不曾探究过。至少在今天以前, 他认为那些过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慕彤, 她对过去、现在以及未来的态度。可是, 他刚才根本就没有勇气听慕彤表达她内心真正的想法。他怕听到的答案并不是他所要的,换一句话说,他没有信心。
他从未听过慕彤讲起求学时的经历, 连她喜欢的画画都一无所知。沈航紧皱着眉头,他们愉快地聊着天, 聊着过去, 聊着他们共同经历的一次。而那些过去, 他不曾参与过。
这是可怕的。对一个强者来说,失去信心就等于失去自我, 等于失败。
“沈航。”一袭黑衣的卓易新出现在沈航的办公室,他是低调的。“你找我什么事?”
“给我一份详细的田磊资料。”这是第一次,第一次让易新帮自己查私事。
卓易新迟疑了一下,问:“你确定?”
沈航重新点上一根烟,“恩。越快越好。”沈航知道现在的举动有些不够镇定, 这完全不同于他的处事方式。是的, 他在害怕, 害怕失去这辈子唯一爱的机会。
“我知道了。”易新面无表情地答应。“我想告诉你, 裴副省长是这次投标的负责人。Crystal离开是正确的。”
沈航恢复工作状态, 正色道:“消息还没公布吧?”
“没有,这是内部的公文。另外, 佳世的后台老板和裴副省长是死对头,他们不是一条线上的。先前佳世布的线,已经没用了。需要重新来过。”卓易新把收集到的情报向沈航报告。
“骏宇那边呢?”
“骏宇没有动静,还是卉卉和我们一同工作,她没有向骏宇报告工作进展。”卓易新看了一下沈航的脸色,有些迟疑,“沈航,田磊之前的工作是佳世后台于副市长的秘书。”
“恩?”沈航终于有了一点反映。“直接从政府到企业,他这一路跳的还越快。”
慕彤走到办公室的时候,李卉正好出去,她还是与慕彤保持一定的距离与疏离感。蹬着高跟鞋,昂首挺胸地大踏步走了出去。
慕彤摇摇头,她简直把自己当成杀父仇人,成天就知道瞪着她看。
“沈航,”慕彤钻进沈航的办公室,拧着桌上的便当盒,“你怎么没吃?”
“工作忙,忘了。”沈航埋首于文件堆中,不敢抬头看慕彤,怕泄露眼底的冰冷。
“沈航。”慕彤大声喝道。“说过多少回了,工作再忙也要吃饭。身体重要,你又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慕彤气结,沈航什么都好,就是工作起来不管不顾的,说过很多次了,下次他还是依然顾我。
“对不起,慕彤。”沈航稍微抬了抬头,又迅速低下去看文件。“我先把事情处理完的。”
慕彤意外地一愣,通常自己发脾气地时候,沈航都是哄着她,答应她不会再惹她生气,一定会听她的。可是,今天他却冷漠地道过歉后又做自己的事情。气氛十分的诡异。
慕彤拧着便当盒,“那我倒了去。”
沈航没有制止她,他不敢出声,由着她生气地离开他的办公室。听到门“啪”的一声关上,沈航才抬起头来,靠在椅背上,手指按压着眉心。逃避不是办法,现在却唯一的办法。
接连几天,沈航都有忙不完的应酬,凌晨才带着一身的酒气回到家。第二天一早,慕彤还没醒来,他就已经离开家。中午,慕彤送便当去的时候,他不是在开会,就是到地块去勘察。两个住在一起的人,真正面对面的交集却少得可怜。
在美女画家连续几幅失败的画作之后,景维仁不得己再度求助慕彤。这次,慕彤很痛快的答应下来。与沈航的忙碌相比,她反倒是无所事事,每天晚上回家也是一个人面对着冰冷的四面墙,还不如找点事情做。
爱心便当她还是每天都送,沈航还是经常性地不在办公室。慕彤也渐渐习惯沈航的疏离,他有事要忙,不要为了这点小事和他闹情绪。都是成年人,不要为了某些小事情而打断彼此的步伐。
慕彤穿上围兜,把颜色放在调色板里,一次又一次地调试颜色。这次,她仍然以青色和朱红色为主色调,配合部分大厦红砖色的外墙设计,突出现代与传统的冲突,细节的部分用丹青的画法,整体则延续水粉画的风格。
直到日已西垂,慕彤转动酸痛的手臂,扔掉手中的笔刷,准备回家。掏出电话打给沈航,打通却没有人接。最近,10次有4次是这样的。慕彤摇摇头,换下围兜。
“我帮你。”田磊伸手拉开围兜后面的系带。
“谢谢。”
“怎么样,画得还顺利吗?”田磊把弄脏的围兜叠好,放在桌子上。
“还行吧。按照小人的构思,应该是符合他的设计理念。”慕彤没有太大的把握可以画好,虽然景维仁一再地推崇。
“小彤,有一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你。”
“你既然这么说了,就是想问。问不问在于你,回答与否在于我。”慕彤最不喜欢这样的假设问句。
田磊思索着,良久才开口:“你对沈航了解多少?”
“你指哪方面?”慕彤眯着眼睛,似乎不太喜欢探索这方面的问题。
“私生活方面。”
“我相信他的为人。其他的我不想说,也不想谈。对于他的过去,我也不想去了解。一如他不曾问过我的过去。除了信任,还是信任。”慕彤干净利落地回答着。“正如那天我给你的答案,沈航是我的家人。”家人的定义远胜于爱人,家人是一辈子也不会分开,即使天涯海角也仍然会有牵挂,即使多年未见也不会陌生与疏离,更不会遗忘。
“那你注意一点,昨天下午在地块上,有个女人纠缠他很久,还抱着一个小孩。”田磊一边看着慕彤的表情,一边担心地说,似乎这件事情他从一开始就是要说的,却绕了一个大弯子。
“是吗?”慕彤笑了笑,“可能是钉子户吧,拆迁的地块上这种事情没什么稀奇的。”
清洗好画笔,慕彤向田磊告别,拒绝他送自己回家的好意,裹紧外套慢慢地走回家。
身后,李卉从画室的隔壁走了出来,冷笑着说:“这个点子太拙劣。”
“是女人都会在意的。”田磊的脸上写满陌生的阴狠。
“走着瞧。”李卉优雅地转过身,沿着慕彤走过的路离开。